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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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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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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勒川》连载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侯张氏慌慌张张地来到从家大院。

“小嫂子,小嫂子!乌拉沁呢?乌拉沁呢?”侯张氏进门就喊。

“唵?咋啦?”包逸仙在炕边上坐着做针线活,听见喊声,站起来迎着侯张氏问,“盎,没在大门前玩吗?”

“盎,听往们家侯文虎说,他骑着猍歹嚎的大洋马出营子了,向东面跑去了!”侯张氏说,“那猍歹嚎的大洋马可不是省油的灯啊,骑不得呀,它咬人呀!你没听说吗?邓家湾的闫凤奎的手指头,都被它嚼着吃了吗?”

“呃,这,我倒是听说过这匹马。”包逸仙听了倒是很镇静,“往们家乌拉沁呀,从小就在马背上混,他知道咋和牲口打交道,应该没事的。”

“从四皇上!从四皇上!”突然,有人敲大门。

“盎,来啦!来啦!”包逸仙和侯张氏出了屋,来到大门前,把大门打开。

大门前站着猍歹嚎和三结巴。

“盎?!龚甲长呀,有啥大事呀?天塌下来了吗?这里有个大肚子呢,可不能跟打雷似的,那么大的声儿,惊了胎气,你这个甲长呀,可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侯张氏见是猍歹嚎,就故意搀着包逸仙说。

“盎,我嘛,不和你们女人一般见识。我找从先生。从先生在吗?”猍歹嚎看了看包逸仙的肚子,皱一下眉头说。

本来他是想用乌拉沁把马骑走这件事,来讹一下从四皇上的。

没想到先被这包逸仙的大肚子给挡驾了。

女人怀孕,如果招惹上,被讹一下,也是够喝一壶的。

猍歹嚎深通讹人之道,就不得不防,别吃不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讹不到从四皇上,反被倒打一耙。气势一下子就比刚来时落下来不少。

这时,从四皇上从小药房里出来,边走边说:“盎,龚甲长,今个儿,又有啥案子呀?”

“盎,从先生,今个儿不是公事,是私事!私事!”猍歹嚎说。

“盎,往,往,往——们家的,大,大,大——洋马!被,被,被——你的,带,带,带——犊子,儿子,骑,骑,骑——跑了!往,往,往——们,来,来,来——要马——的!”三结巴说。

“唵?嘴巴干净点呀!咋就一张口就带犊子带犊子的?带犊子好听呀?”侯张氏抓住三结巴的话,想把话题岔开,“盎,有这么说话的吗?这不是故意让人家,刚结婚的两口子生分吗?”

猍歹嚎一听,赶紧把三结巴扯一边:“一边待着去!”

“盎,我这小舅子,不开面儿,是个粗人!”猍歹嚎对俩女人说,“呃,往们男人间的事儿,你们女人家,就不要掺和了吧?”

从四皇上来到包逸仙和侯张氏前面,说:“龚甲长啊,有事儿呢,你就冲我来。你家那马,咋的了?”

“盎,从先生呀,我平时尊着你,敬着你呀,对你也是不可不可儿的了吧(很知足,很给面子的意思)?可,可,你这儿子也太刺棱火了吧(差劲),把往们家的大洋马打了一顿棍子不说,还给骑到营子外面,到处窜!这大洋马呀,要是有个好歹的,我这鼓捣马的本钱可就没了呀!我这小门小户的,不就全搭进去了嘛!”猍歹嚎见这阵势,感觉硬的不行,必须来个软刀子杀人。

从四皇上一听是乌拉沁的事儿,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说:“盎,唉——呀,对不住了啊,龚甲长。这,这孩子确实爱戳个毛蛋啥的(惹麻烦)!没想到今个儿戳到你家那去了。”

说完这话,从四皇上觉得这话说的哪儿有点不对,赶紧又改口说,“盎,哦,不是不是,我嘴瓢了,说错话了。这孩子有点毛楞!毛楞!”说了半天,从四皇上也没找到恰当的道歉话。

猍歹嚎见自己的软刀子见效了,就接着说:“盎,你看吧,我当这甲长的,也没挣多少钱啊,就得靠鼓捣点小买卖养家糊口不是。没想到大洋马栽到手了。本来还能弄个仨瓜俩枣的,把那投进去的俩大洋本钱赚回来。可,可你这孩子一折腾,怕是这马,闷到我这葫芦里了!(砸倒手了)”

从四皇上见猍歹嚎哭穷,把话说到这份上,就说:“盎,龚甲长都把话说这份儿上了,那这马,我买了,你出个价!”

侯张氏和包逸仙一听,都一愣,没想到从四皇上这么容易上当。

猍歹嚎一听,心里暗喜。但还假装皱着眉头,说:“盎,唉!我从粮捕府大集上,花两块大洋买的,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赚你的钱,你就给俩大洋吧!”

“唵?!俩大洋本钱?龚甲长呀,记得你和邓家湾的闫凤奎谈的价钱,也是俩大洋呀!你谁的钱都不赚呀!?”侯张氏见从四皇上张嘴要答应,就赶紧拦了一下,“盎,你那马啊,我看呀,也就值一个大洋!”

猍歹嚎心里这个骂呀,这大嘴张呀大嘴张,眼睛可真贼,也真他妈的会搅局。

这时,汤家店的汤国恩上气不接下气地进了营子,扒开人群,见到从四皇上就喊:“盎,从先生呀,从先生!我在赶车送粪的时候,看见个猍歹在追赶一个大洋马呀,马背上还趴着个孩子。听说那孩子是你家的呀,是吗?要是的话,赶紧去看看。马被猍歹掏了没啥,可别把孩子也掏了呀!”

大家一听,一下子就像牛犊子拉车——乱了套了!纷纷议论起来——

“唵?!唉——呀,遇到猍歹了呀?这下幺么(估计)那孩子好不了!遇到猍歹追,那早晚得鼻儿咕了!”

“盎,是呀,还谈啥马呀,人命咋的比马值钱吧!”

“盎,这个刚怀上,那个就遇到猍歹了!这女人命好苦呀!”

……

从四皇上赶紧对侯张氏说:“盎,赶快让明理套马车去,去东面追孩子去!”

猍歹嚎一看刚到嘴边的肥肉就要跑了,赶紧说:“盎,从先生呀,从先生!一块就一块!说好了啊!”

从四皇上也没心思和他谈,就顺口应承一下:“盎,中,中!一块,一块!就一块!”转身回院子里找马车去了。

乌拉沁骑着大洋马从下地出来,一路向东跑着。

他很久没骑过马了,想骑上马到外面转一圈儿,散散心。

大洋马跑得飞快,它的心里是崩溃的,因为后面有个猍歹在追,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贝吉在后面紧追着,心想你们跑那么快干啥呀?是想把我甩开吗?乌拉沁,你别想甩开我!

这样一个猍歹追马的场景,被那些在地里干活的佃户们看见,心里就紧张起来了。

这是谁家的马呀,上面还骑个孩子,被这猍歹死死追呀,时间长了,怕是马和孩子都变成猍歹粪了啊!

此时的乌拉沁心情大好。

身边的杨树、柳树、白桦树的枝条虽没吐出叶子,但已泛出了鹅黄,从乌拉沁两侧掠过;

乌拉沁的鼻子能感受到榆钱儿在树码子里憋着的那股就要冒出来的劲儿,飘出来一丝丝清淡的甜香;

小下河终于解冻开河,响起了一阵阵歌鸣;

不远处的大南山上的松林偶尔卷起波浪,此起彼伏,似乎能听到那呜呜的风声。

跑着,跑着,乌拉沁突然看到了那棵熟悉的大榆树,那棵他们曾经为了逃避猍歹一家的追赶而爬上去的那棵大榆树。

他“吁——”了一声,让大洋马停下来。

贝吉在后面跟得很紧,停不下来,窜到他们前面才把爪子抓到地上,腾起一团儿尘土,回过头来看到大洋马就要踩到了自己。

大洋马本能地把身子横过来,做出要尥蹶子的动作。

乌拉沁挠了挠它的脖子,又在它耳边嘟囔了一阵,大洋马总算安静下来。

他把马拴在大榆树上,然后去找埋葬弟弟贝吉的那个树坑。

他记忆里的那个树坑很清晰,应该是个白桦树树坑,上面还插了一根木棍儿。

但乌拉沁在周围转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那个白桦树树坑,更没有看见那插上去的木棍儿。

他闭上眼睛,朝向太阳,眼前一片血红。

他忍不住大喊:“啊——贝吉——!贝吉——!”

猍歹贝吉听到乌拉沁的喊声,吱咛了两声。它在一片土地上绕圈儿,仰头长长地嚎叫着:“嗷呜——嗷呜——”

乌拉沁睁开眼,看见猍歹贝吉绕圈儿的地儿,就是当时母赖歹死去的地方,也是弟弟贝吉被咬死的地方!

他走向猍歹贝吉,在空中甩了几下鞭子,那响声把大洋马吓得全身的皮肤一阵阵哆嗦。

这时猍歹贝吉突然向树林深处跑去。

顺着它跑去的方向,乌拉沁突然看到了几只眼睛。

“猍歹?!”他突然看见了一群猍歹在树林里,幺么有七八只。

“盎!贝吉!贝吉!”乌拉沁喊住猍歹贝吉。

猍歹贝吉向那群猍歹跑了一阵,听见喊声,又停了下来,最终跑回到乌拉沁身边。

“嗷呜——嗷呜——”远处的大南山上也传出了赖歹的叫声。

“嗷呜——嗷呜——”乌拉沁一回头,看见北边的山梁上也有三五个猍歹在走动。

大洋马一声长嘶,绕着大榆树转圈儿,蹄子把土地挠得“啪啪啪”地响。

“唵?!猍歹?猍歹群?”乌拉沁赶紧解开大洋马的缰绳,飞身上马,“被猍歹群包围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用鞭梢抽了一下马屁股:“驾!”大洋马一溜烟似的向下地跑去。

乌拉沁回头望见猍歹贝吉还在看那群猍歹,就喊了一嗓子:“啊——贝吉!贝吉!走!”

贝吉听到乌拉沁的声音,突然明白过来,向大洋马追来。

树林里的猍歹群没有追乌拉沁他们的强烈意愿,只是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跟着。

这时乌拉沁悄悄地抬起头,看看南山和后梁。

只见南山上的猍歹群沿着山坡和自己跑的方向一致,在奔跑;后梁上的猍歹群也随坡就坎向下地的方向移动。

大洋马疯跑了一阵,慢了下来。它听见了前面的马蹄声。

乌拉沁远远看见,一辆马车迎面驶来。

就近一看,原来是从四皇上和侯明理。

“吁——”见到大洋马,侯明理停下马车,“盎,乌拉沁呀!咋样?没事吧?”

“盎?没事吧?乌拉沁”从四皇上从车上边跳下来,边问。

“吁——”乌拉沁提下缰绳,大洋马停下来,“盎,后面有赖歹群!南面山上也有,北边梁上也有!快回去吧!”

侯明理向四周一撒嘛,赶紧对从四皇上说:“盎,快,快上车!快!”

从四皇上跳到马车上:“盎,乌拉沁,你在前面先走,往们马车断后!”

大洋马果真不是一般的马,它瞬间就把从四皇上的马车落下半里地。

乌拉沁到达下地时,全营子的人都在营子东头迎接他们,或者说是看热闹。

又过了好一阵子,从四皇上的马车才进了营子。

猍歹嚎见到从四皇上,赶紧要回那一块大洋。

大洋到手,他脸上笑开了花。

那天晚上,南山后梁上多了一些点点的绿色亮光,那是猍歹的眼睛。

人们会偶尔会听到猍歹的嚎叫声。

从家大院的贝吉,也破天荒地嚎叫两嗓子。

好多人开始怀疑,这贝吉是不是家狗和猍歹搞了破鞋(婚外性行为),生下的私生子。要不,怎么叫起来那么像猍歹。

猍歹群和贝吉在夜间都交流了什么,营子里的人不知道。

因为他们在猍歹的嚎叫声中一个个进入了梦乡。

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南山和北梁上的猍歹群就都没了踪影,一个猍歹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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