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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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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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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勒川》连载

第六十章

六十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给侯家和从家带来了短暂的欢乐。

一大早晨,杨翠枝就敲响了从家大院的大门,告诉包逸仙侯张氏生了个男孩,想求从四皇上给取个名字。

包逸仙来到小药房,见从四皇上已早早起来,坐在那里看书,听说侯张氏生下一个男孩后,就在纸上写了个“斌”字。

包逸仙接过纸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斌,文武,好呀,就叫侯文斌。”

杨翠枝带着字跑回侯家大院。

在坐月子的侯张氏让杨翠枝取来黄表纸,对她说:“盎,你还得再跑从家大院一趟,让我大哥给写个常仙的牌位,咱家以后的保家仙就是它了。”

三结巴用从四皇上的花柳败毒汤涂抹了全身,又连续吃了几天花柳败毒丸后,全身的大疮全好了。

只是他的两个鼻孔中间的鼻中隔烂出个窟窿,两个鼻孔竟在鼻子内部串通了。

本来说话就结巴的他,喘气的时候竟然时时发出吹哨子的声音。

“咻——咻——”三结巴还没说话,先响几声哨子,“盎,出,出,出——荷了呀,交,交,交,交——公粮了——呀!”

听到那“咻咻”声音,好多人家还没听到他说的啥,就先把大门关上:“盎,哪来的粮食,这靠苣荬菜粥度命都快俩月了,还要出荷!”

“唵?!这狗子咋没烂死呢!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从四皇上咋还把他扎咕活了!”

“哼,等着吧,从四皇上早晚被这狗子咬一口。”

……

三结巴病好了后,另一个变化就是染上了大烟瘾,每天不抽两口大烟,全身就起鸡皮疙瘩,眼泪鼻涕一起流。

刁贵也没有烂死,用了从四皇上采来的草药拣了一条命。

不过,刁贵的鼻子烂没了,脸上只剩下两个孔洞出气,看上去很瘆人。

从那以后,刁贵的名字消失了,变成了刁鬼。

刁鬼白天出去到大西沟川的营子里各家去要饭,不管要到要不到,晚上都要回到自己的草房住。

营子里的人似乎把他淡忘了,只有小孩哭的时候说一句:“盎,别哭了,刁鬼来了!”小孩顿时止住了哭声,四处撒嘛着,唯恐刁鬼会进屋来。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赛刁缠,她得了花柳病后竟然怀孕了。

人们感到奇怪,自那花柳病的大疮把她的脸变花后,就没有男人敢来招惹她。

她咋就怀孕了呢?

“盎,大半夜的,你跑来嘎哈?”赛刁缠抚摩着渐渐隆起的肚子问身边的男人。

身边的男人翻了一下身,幽暗的麻油灯映出了李六子的脸:“盎,来看我儿子呀!”

李六子说着去摸赛刁缠的小肚子。

“去!”赛刁缠轻轻拍打一下李六子的手说,“别碰我儿子!”

“唵?你儿子!这是我儿子!”李六子接着摸,顺手抓住了赛刁缠的手。

“你儿子还不得我养活,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赛刁缠嗔道。

“盎,海占子,我的儿子当然我养活了!”李六子坐了起来,“自打你的脸花了,也没人送生意来了,我倒放心了!以后连你带儿子,我一起养活!”

“哼,别吹了!就你呀,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还是靠我那几十亩地活着踏实些!”赛刁缠也坐了起来。

“盎,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生意兰头海(打劫钱多,发大财了),够你娘俩过一辈子的了!”

赛刁缠眼睛立马儿睁大了,问:“唵?啥生意?兰头有多海?(钱到底多到啥程度)”

“盎,当然是别小鬼子的梁子了(打劫小鬼子)。”李六子把赛刁缠的肩膀搂过来,“响子、碎嘴子、盖炮,还有飞子,满满一汽车!咋样,海不海?(步枪、机枪、三八式步枪,还有子弹,满满一汽车!咋样,多不多)”

“哎呀,这得卖多少钱呀!卖了吗?”赛刁缠睁大了眼睛,随即又靠到李六子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赛刁缠突然又睁开眼问:“盎,卖了钱,要交给我吗?!”

“盎!盎!交给你——海占子!”李六子笑着说,“现在还没卖呢,藏在乱石窖,等义勇军来取。”

原来李六子把满洲军运往古北口的一车军用物资给劫了。

这些天口里的日军正忙着扫荡密云一带的八路军游击队,从赤勒川过往的军车明显增多。

还是挡山子,土肥原二就是在那里被田殿阁和季凤轩用大抬杆给轰死的。

按理说,那里该是鬼子最忌讳的地方。

可吉川筱冢认为,大西沟川的义勇军被他发明的“开口笑”给吓破胆儿了,好长时间没见活动了,估计已溃散了。

又加上他亲自成立了大西沟川自卫团,这一带的治安已明显好转,挡山子应该不是什么危险之地了。

为锁定目标,李六子叫人事先踩盘子(侦查抢劫地点),发现就挡山子这地儿适合干票大的(打劫)。

从津生泰过来的满洲军军车在山嘴处遇到了赤勒河,要在那里通过一座木板浮桥,才能进入大西沟川。

过了浮桥进入大西沟川三里地的地界,有个叫红庄子的小营子。

这里是个三岔口,一条路是去挡山子的,另一条路是去桦木杖子的。

过了挡山子两里地,又遇到了一个深沟,上面搭着石板桥,车需从石板桥上通过。

通过线头子(侦探)送来的情报,这几天总会有三辆军车在擦黑的时候通过挡山子。

最前面的车上拉着护送的满洲兵,后两辆车拉着的是枪支弹药,每辆车上有四名武装护卫。

李六子把人分成四部分。

一部分去山嘴处等待,见三辆军车过后,把赤勒河上的浮桥拆掉。

一部分到深沟石桥处等待,见两辆军车过了石桥,把石桥拆掉。

李六子亲自带一部分埋伏在挡山子两个山脉交汇的龙头位置。

第四部分是马车运输队,在红庄子见满洲军军车过去,马上出来,赶着五辆马车远远跟在军车后面。

在三辆军车还没到挡山子前,李六子安排妥当后,自己藏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三辆军车相互间隔五六丈元,向挡山子驶来。

当最后一辆军车驶过来的时候,李六子飞身从树上跳到那辆车上。

穿过挡山子,路拐了个弯,三辆车相互之间就看不见了。

那最后一辆军车驶到挡山子的水泡子位置时,山上突然滚下许多大石头,把路拦住。

前面两辆军车没发现后面的情况继续向前行驶。

那车上的四名武装护卫的满洲兵见状,赶紧下车检查路况,见到大石头就想把石头挪开。

可就在他们忙活的时候,突然两边的山上点起了灯笼火把,许多石头又从山上滚下来。同时,子弹也雨点般落下了,四个满洲兵还没来得及躲闪,有的被打中,没被打中的也被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司机见状不好,赶紧打方向盘,想原路返回。

这时,李六子从车窗后面开枪了,司机还没把车调过头来,就被打死了。

这时后面的马车队赶上来,赶紧把汽车上的货物分装到马车上。

前面的两辆军车听到枪声,赶紧停下来,返回增援。

可到达石桥处发现石桥被拆了。

指挥官赶紧指挥士兵下车,想搭建临时蜈蚣梯子过沟。

突然有人喊:“盎,遭遇敌人主力部队了!”

指挥官抬头一看,见挡山子南北两条“龙”的山脊上全是火把,像两条火龙渐渐往山口水泡子处移动。

从火把的数量推测,得有几百人在山岗上移动。

满洲指挥官见状大吃一惊。

心想,这么多人,不但救不回那辆军车,这两辆军车,也会连人带货全搭上。因此赶紧指挥部队上车,继续向关里方向驶去了。

就这样,李六子装了满满五大马车枪支弹药,经过红庄子,转道运回桦木杖子的乱石窖。

“唵?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人,咋召集来的?是义勇军出动了吗?”赛刁缠问李六子。

“盎,哪里是啥义勇军呀,义勇军我哪能调动得了呀!那是老子用的法术,叫点豆成兵!”李六子得意地说。

“哼,别胡啦啦(顺嘴胡说),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竟胡勒八扯的(胡说八道)!”

“哈哈,告诉你吧!”李六子把赛刁缠按到在炕上,“知道正月十五撒灯吧?就是把米糠拌上麻油,用草纸一包,包成一个团就是一盏灯!在别梁子(打劫)前我让弟兄们包了两麻袋,十多个人分头在两个山梁上点火撒灯。那灯撒下来,就像两条火龙从天上腾云驾雾地飞下来一样,那阵势!满洲兵一看漫山遍野的‘火把’,以为遭遇义勇军主力了,吓得屁滚尿流,开车就跑了!”

“盎,没想到你李六子,真是个鬼子溜儿呀(善用心机)!”赛刁缠推开李六子,“起来,别把我儿子压着!”

李六子翻了个身,摸摸赛刁缠的肚子:“他妈的,我的儿子,哪能那么娇气!”

“盎,说说,这回发财了,以后有啥打算?”赛刁缠躺在李六子的胸脯上。

李六子捋着赛刁缠的头发,说:“盎,我想呀,这票干完了,就不干了!金盆洗手了!把货卖了,把钱给弟兄们一分,带着你回老家!找个僻静的地儿,买上百八十亩肥地,和你跟儿子,好好过个太平日子。”

“唵?真的呀?”赛刁缠眼睛溢出了幸福的光芒,“你老家是哪的呀?”

“盎!老家呀!老家是锦州黑山的,那里可比这儿好,一马平川的,全是大平地,连个小土包都没有。”李六子想起家乡,有点动情。

“唵?那,你不好好种地,嘎哈跑这儿来当胡子呀!”

“唉——呀!土地是肥呀,可没有一分是我家的。爹娘兄弟八口,全靠租人家地活着。正赶上那年闹蝗灾,日本鬼子还催着交粮!不交,那催粮的甲长就灌辣椒水,凉水,灌成大肚子再用脚踩出来。爹娘被他们活活折磨死了。几个兄弟也随着逃荒的人群没了音信。”

李六子叹了口气,继续说:“没办法呀,我加入了老梯子的‘镇北军’,和小鬼子干上了。打了几次仗,也胜了几仗,后来被打散了。我听说关内没有小鬼子,就和几个弟兄往关内这边逃。到了大西沟川的时候,连渴带饿,实在走不动了,没法子呀,手里有枪,就当了胡子。”

听着李六子跟自己说着体己话,赛刁缠心里有点儿暖暖的。

她第一次相信了男人的话,说:“盎,那我跟你走,你真带着我呀?”

“唵?咋不是真的呢。”李六子看了一眼赛刁缠,“你难道不乐意和我走吗?”

“盎,乐意!乐意!还有我儿子,他也乐意!”

“盎?啊——好啊!”李六子抱着赛刁缠看了一会儿,竟然唱起歌来:“起来起来吧——不愿做——亡国奴的人——”

“哈哈,你还会唱歌。”赛刁缠捏着李六子的鼻子,“盎,这调调,咋像王瞎子他们唱的那歌呀?”

“盎,这是往们镇北军的军歌,王瞎子,王瞎子他们也是跟往们学的!”

“打鬼子,就打鬼子吧,还唱啥歌呀?唱歌能打鬼子吗?”

“盎,这你就不懂了!队伍打散了的时候,遇到人,一碰码(见面),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时候,只要一唱这歌,对方也会唱,就知道是自己人。有时呀,这歌还能壮胆儿!”

李六子抱紧赛刁缠:“来,我教你唱,以后想我的时候,你就唱这歌儿。起来起来吧……”

“起来起来吧……”

“不对,不对,你跑调了!是这样——起来起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大门,接着就是一阵喊叫声:“咻——咻——,李,李,李,李——六子,你,你,你——跑——不了了,快,快,快——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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