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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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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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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勒川》连载

第六十五章

六十五

见包逸仙写信,侯文斌从侯张氏怀里挣扎着非要去抓笔。

弘道看了侯文斌一眼说:“盎,这孩子天资聪颖,很有慧根呀。”说着就从书案上取出一支笔来递给他玩。

侯文斌接过笔,看着弘道,嘴里不住地说:“党——党——”

侯张氏不明白啥意思,弘道却哈哈一笑说:“盎,缘分呀!缘分呀!”

这时窗前一个人影掠过,是刁鬼。

侯张氏看见后问:“盎,原来说好的,是让刁鬼借住在庙里的,白天该嘎哈嘎哈去。这大白天的不去要饭,在窗前老晃悠啥个呢?要不来饭,他吃啥呀!”

“唉!要饭难呀!”弘道叹了一口气说,“按理儿说,今年是丰年,可让这种大烟的事一挤兑,好地二阴地都种大烟了,山坡地打那点儿粮食还是不够吃。整个赤勒川家家日子难过,全靠干菜叶子加点小米做菜粥度日子。现在啊,已没有人家愿意拿出多余的吃的,给要饭的了。他出去也要不来啥。现在就在庙里偷吃点贡项(贡品)啥的活着呢。”

“盎,唉!都是他自己作的呀!”侯张氏长叹一口气说,“想当初,他们刁家那是多大的一个家业呀!在大西沟川,那可是响当当的。唉!不说了!”

包逸仙写完信,交给弘道,和弘道告辞。

侯张氏赶紧把侯文斌手中的笔抢过来,还给弘道。

侯文斌却哭闹着往回抢。

弘道看了,笑着说:“盎,这笔就送给他了!”

毛笔重新回到侯文斌的手上,他笑了,嘴里不住地说:“党——党——”

“党——是啥意思呀?”包逸仙逗着侯文斌问。

“党,长也。一聚之所尊长也。”弘道却在一旁解释道,“好呀,大气!”

侯张氏和包逸仙从禅房里出来,又遇到刁鬼。

包逸仙把包里的干粮拿出来送给他。

刁鬼连连点头致谢,拿着干粮转身跑了。

和弘道道别后,侯张氏和包逸仙一路上谈起了刁鬼祖上的传奇经历。

“唉——人呀,真的是没处说去。”侯张氏换了一下胳膊抱着侯文斌,说,“就说刁鬼吧,他家祖上的日子,那可是过得油光水滑的,大西沟川有名的财主。可到了他哥俩这儿,就败坏没了。”

“唵?他祖上到底有多红火呀?”

“盎,说这话,还得从你公公从皇上那辈儿说起。”侯张氏说,“你该听说过,白三阎王抢劫粮捕府街的事儿吧。要讲刁家的事儿,就得先说说这个白三阎王的爹——白起来。”

白起来也是山东人。为了活命,他挑着柳条筐带着孩子老婆闯关东了。

到了古北口密云县桃花峪的时候,白起来的大儿子白龙翔突然浑身滚烫,喘不上气来。眼看着当时唯一的儿子翻着白眼,要没命了,白起来急得蹲在地上哭起来。

这时正好路过一个老太太,看看白起来,又看看孩子的样子,说:“盎,看这孩子呀,好像是撞着啥了(妖邪附体)!村里有个察玛(萨满教中伺候老佛爷的人,人神中介,类似佛教中的和尚),是满人,请她来走走大神赶赶吧!”

有病乱求医,白起来就到桃花峪找到了这个满族察玛,请她来走大神驱病。

让白起来感到欣喜的是,经过这个察玛三天三夜的走大神,白龙翔的身子不烫了,只是还喘着粗气。

这个察玛又把晒干的达子香叶点燃,在白龙翔鼻子下熏。

熏了半个时辰,孩子竟然不喘了。

见把孩子的命救过来了,白起来对那个察玛千恩万谢,把唯一一点盘缠拿出来送给她。

察玛看了一眼摆摆手,没有接他的钱。

白起来以为察玛嫌弃钱少,就把挂在脖子上一枚祖传的古钱摘下来送给她。

察玛接过那枚古钱,吹了一口气,在耳朵边听听,又重新给白起来挂在脖子上。

白起来不明白啥意思,周边的村民告诉他,察玛走大神不能收钱财,是免费的,只为积攒功德。

白起来听了更是感激的不得了,一个大男人,眼泪又一下子流了出来。

临行前,白起来问那个察玛:“盎,神人呀,我这去口外啊,山高路远的,你给我算算,到哪能安个家呀?!”

察玛闭上眼睛,把手里的抓鼓敲了几下,又扭了扭腰肢,把腰铃扭得乱响,唱道:

“扎昆背色,京鸟勒么金那么。

乌云背色也金勒么金那么。

伊能也伊车得也,

片儿耶我丝混得!……(大致意思是,老佛爷呀,请您收下吧,收下这匹马)”

白起来听不懂这满语的祷告,弄得一头雾水。

察玛跳着扭着,最后用汉语说了句:“白马上房之地,就是你的安身之所。”

说完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从此,白起来就记住了这白马上房的地方。

不过他心里也犯嘀咕,这猫呀狗呀的可以上房,这马咋能上房呢?

他过了古北口,一路向口外走来。

走到赤勒川大西沟川的时候,遇到好多山东人。

一打听,这里有个山东人的头头儿,人送外号从皇上,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大槐树下人。

大槐树下有白家屯、从家屯、侯家屯三个屯。这三个屯互相往来密切,亲戚串着亲戚。

白起来掰起手指头一算计,这从皇上老家是从家屯,与自己老家白家屯也不远呀,还算是远方姑舅亲。

这一路上走来走去的,也没有遇到白马上房的地儿,不如先在这住几天吧,养养精神,再继续往东北走。

他经老乡一介绍,找到了从皇上。

从皇上不但认了这门姑舅亲,而且还出手大气,答应把红眼赤沟沟坎子下两间看山的茅草房借给他住。

白起来挑着担子,一家三口来到红眼赤沟,刚要搬进茅草房里,就听沟坎子上飘来拉三弦的声音。

这声音浪荡粗放,把白起来的老婆白佘氏给吸引住了,竟忘记了进屋。

白起来喊道:“盎,快进屋收拾一下,听啥呀儿吆呀!(没营养的小曲儿)”

白佘氏比白起来小11岁,结婚前原是个财主的女儿,也算是大家闺秀了,略懂音律。可惜呀,天灾人祸导致白佘氏娘家家境没落,她只得下嫁给了佃户出身的白起来。

茅草屋里除了一铺土炕外,就是一些看山用的农具。

两口子一会儿就收拾妥当,白佘氏拿着把笤帚出来扫院子,顺便想知道那拉三弦的到底是个啥样儿的人。

她到院子里刚扫了两下,突然惊叫起来:“唵?!唉!唉——你快过来看呀!快过来——我的老天爷呀!”

“唵啥唵呀!咋咋呼呼地叫唤个啥呀!”白起来一边磨叨着一边出来,朝白佘氏手指的方向一看,也傻了。

这两间茅草房建在沟坎子下,房檐正好与沟坎子齐平。

由于年头太长了,茅草房的房顶竟然长起了水稗子草。

在沟坎子上有匹白马正在吃草。

白马吃着吃着就看见了房子上的水稗子草了。

它优哉游哉边吃草边向房顶走来,一迈蹄子,就上了茅草房,吃起房上的草来。

这个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那橘红色的太阳余晖照在白马身上,泛着金黄色的光。

紧接着听见有人拉着三弦,唱起了浪不丢(放纵,浪张)的歌:

“我爬呀爬呀

爬上那摸摸高山呀,

低头一看,

望见了无底清泉——

只见那清泉深不见底,

泉边还有那榛柴两边。

叫一声哥哥呀,我那红玛瑙溜溜

掉到泉水里可咋办呀?

可咋办?

别急别急,

哥哥我这有——探水竹竿——”

白佘氏听到这歌声脸唰一下红了。

这时,见一个羊倌赶着一群羊拉着三弦边走边唱,看见白佘氏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唵?我的娘呀,这哪里来的七仙女呀!”

白起来对这些淫词艳调一点也不感兴趣,让他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了白马上房的地儿。

“盎,唉——,这是谁家的马呀,咋上了我家的房呀!”白起来和羊倌打起招呼。

羊倌被“盎,唉——”一声打断了思绪,眼睛盯着白佘氏回了白起来一句:“盎,我不叫‘盎唉’,大家都叫我刁羊倌。这马是从皇上的马,房是从皇上的房,咋就成你家的了?”

“盎,对不住呀,刁羊倌兄弟,我是从口里来的,刚到这儿,不太会说话。我是从皇上的亲戚。他把房子借给我住两天。”

“盎,是借呀!”刁羊倌瞥了一眼白起来,又瞟了一眼白佘氏说,“这口外地界大着呢,整天东跑西颠的,没个落脚的地儿,可不行呀。”

“盎,可不是呀!我也想在这儿落脚呀,可买这房子得多少钱呀,我也整不起呀!”

“这房子,到不值俩钱,可是……”刁羊倌又瞟了一眼白佘氏,正好和白佘氏的眼神对上。

“可是啥,兄弟你给我透个底儿呗?”

“嗑!可是吧!”刁羊倌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这房子是从皇上看山用的,他不能卖呀。你不知道呀,这红眼赤沟满沟筒子长的都是欧李(一种类似樱桃的野生果子),一到秋天这整个沟筒子都是红的。这欧李核是药材呀,是从皇上的产业呀。”

“盎,那,这可咋整呀!”白起来犯起了嘀咕,“我还就相中这地儿了。”

“盎,这地儿多偏呀,离营子那么远,晚上要是猍歹来了,你喊人,营子里人都听不见。”刁羊倌转了一下眼珠说,“下地营子里,我有一处茅草房,打算卖。你要是买呀,我一块大洋就给你了!咋样?”

“刁兄弟啊,你看我一个逃荒的,砸碎骨头也凑不够这一块大洋呀!”白起来哭叽癞袅地(极不情愿要哭的样子)说,“要不是我有从皇上这门亲戚,连住的地儿都没有。眼目前儿的事儿呀,是先在这房子附近弄嘎达地儿种种,好让一家人有个嚼头呀!(吃的)”

刁羊倌一听,面露喜色,说:“盎,这房子南边有嘎达山坡地儿,是我家的,半垧地,你可以种着,到秋天给我两石谷子就成。”

就这样,白起来租了刁羊倌的地,住着从皇上的房子,在红眼赤沟住了下来。

俩口子很勤劳,整天长在地上干活。

刁羊倌呢,整天放羊不离开红眼赤沟,时常拨弄着三弦子唱着自己编的歌。

转眼过去了两年,一家人虽没大富大贵,也算混个饱肚子。

紧接着第二个孩子白虎祥也降生了。添丁进口是好事,可也增加了家里的负担。

从皇上为了照顾这个远方亲戚,看山的活也没找别人,就让白起来两口子顺便看了。

这样白起来一家子又多了一份收入。

白起来能干也会算计。

到了欧李收获的季节,从皇上找来短工剥欧李核,欧李皮就随便扔到沟里沤肥了。

白起来感觉这些欧李皮儿白白扔掉很可惜,他在家学过做果脯,晒过果干。于是就尝试着把欧李皮儿加上一些佐料晒成了果干儿。

冬天没事儿的时候,白起来就拿到粮捕府大集上去卖,这一卖竟然把欧李干儿卖火了,成了盛行一时的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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