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包逸仙和赛刁缠走了以后,侯张氏炒了点黄豆和麻籽,给从素花和从素妙拿过去,让俩孩子当零食吃。
她自己抚摩着肚子,想着心事。
这时大门又被敲响。
听勒勒李喊:“盎,龚甲长呀,那位是谁呀,咋还蒙着脸呀!”
“盎,瞎,瞎,瞎——了你的,狗,狗,狗——眼,我,我,我——你还,看,看,看——不出来!”三结巴结结巴巴地喊叫。
“盎!乐团长呀,我人眼看狗低,哦不是,狗眼看人低,没看出来,听出来!二位有何公干呀?”勒勒李吆喝着问。
“盎,兄弟呀!往们今儿个是来求见从先生的!看病的!请李老弟开下门吧。”猍歹嚎客气地说。
“盎,唉——呀!二位来得不巧呀!从先生上山采药去了。包东家也刚刚出去,看样子今儿个不回来了。改天吧!二位改天见吧!”
勒勒李没挪地方,没下炮楼子,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三结巴一听火了,以为是故意不见他,就顺手掏出枪朝着炮楼子比划:“盎,我,我,我——堂堂的,自,自,自——卫团,的,的,的——团长,想,想,想——进哪家院子,就,就,就——进哪家院子,谁,谁,谁——也拦不住!”
勒勒李一见,赶紧躲到墙垛后面,喊着说:“盎,东家真的不在家呀,你看看,我一个看家护院的,说了也不算呀!你一个甲长,一个团长,还想硬闯民宅呀,咋的?”
三结巴越发来劲儿,来到门前就踹了大门两脚:“盎,开,开,开——门!开——门!”
猍歹嚎赶紧拉住他,他反而更加来劲儿了,掏出枪要对着大门开枪。
三结巴眼前浮现出在刁家大院赛刁缠门前开枪破门那一瞬,感觉自己特威风,特爷们。
可还等他没开枪,大门自动打开了。
出来的不是包逸仙,而是阴沉着脸的侯张氏。
见到侯张氏那一瞬间,三结巴竟然怂了。
就见侯张氏连看都不拿正眼看他,直勾勾地盯着猍歹嚎,阴沉着脸说:“盎,我大哥和小嫂子都不在家,看不了病!还不赶紧把你家狗牵回去,不然我就放狗咬人了!”
侯张氏这话说完,就见贝吉从后面闪了出来,瞪着眼睛看着三结巴,随时要扑过去。
三结巴手中的枪竟然耷拉下来。
猍歹嚎赶紧拉着他往回走,还不住地回头向侯张氏点头道歉:“盎,哦,没在家呀,那,那往们改天来,改天来。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往们走了!走了!”
“盎,龚甲长走好!不送!黑下(黑夜)出门小心点呀,别遇到鬼打墙拉哄的!”侯张氏说完,把大门“咣当”一声关上,插上门闩。
田殿阁赶着马车,绕着山沟里的川道,来到一个叫桦木杖子的小营子。
这个营子特别小,只有三户人家。
见一户人家大门上倒贴着财神爷画像,田殿阁就把马车停在这户人家门口。
他下车敲门,不一会儿,有一个戴毡帽的男人把门推开,闪了一条缝儿,伸出个脑袋来,问:“盎,草干空干?(是想吃饭,还是想找水喝)”
“盎,不空不干。(不吃饭,也不喝水)”
“在哪盘过来的?(从哪里来的)” 戴毡帽的男人撒嘛一下车上的人问。
“盎,下地哈卡,海瞧,给六爷拜庙来了。(从下地来,看看朋友,给六爷送大礼来了)”
这时车上的赛刁缠嗲声嗲气地问:“盎,天黑了,插棚要摆子,舵窑基,能不能拢窑?(天黑了,阴天要下雨了,找个落脚的地儿,能不能进屋呀)”
戴毡帽的男人把门打开,原来这人是个瘸子。
他回了句:“盎,上窑!(进屋)”
然后,他又回头向院子里喊:“拴柱子,看皮子,别让皮子喘!二顺子,馅连子去!(拴柱子看着狗,别让狗叫!二顺子,去喂马去)”
这是三间草房,田殿阁和包逸仙、赛刁缠来到院里,戴毡帽的男人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这时出来俩小男孩,一个去看狗,一个去院外卸车牵马。
进到屋里,里面炕上盘腿坐着一个老太太。
田殿阁赶紧上前递上几张毛票,老太太瞥了一眼毛票,说了句:“盎,台儿上拐着。(上炕坐着)”
包逸仙和赛刁缠偏腿坐在炕沿上,田殿阁站在地上。
老太太顺手把烟笸箩推过来,说:“齐根草卷,夹着。(卷棵烟,叼着抽吧)”
赛刁缠卷了棵旱烟,抽了两口,说:“盎,草卷有劲儿!我是勾挂的,和六爷碰,谈谈吃票的事儿。(这烟好有劲儿,我是保票的,和六爷有交情,来谈谈进贡的事儿)”
老太太抬下眼皮看了看她,说:“盎,六爷好久不接财神了,没皮子可吃呀。放笼了,等飞叶子吧。(六爷好久不绑票了,谈啥价码呀,报信了,等消息吧)”
幺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一阵吵吵,有几个人来到院里。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对三个人说:“巡冷子来了!(步哨的胡子来了)”
三个人出屋,来到院子,见院子里进来八个拎着枪的胡子,其中一个说:“盎,六爷说了,接三位上梗子啃富,斗花子平头子坐二人抬!(接三位上山吃饭,姑娘媳妇坐二人抬上山)”
田殿阁有些懵了,谈人票的价码,应该在这屋里,胡子怎么能让人山上谈人票的事儿?这是好多山头忌讳的事儿呀!
胡子们喊完话,两个胡子一对,面对面站着,左手抓住自己右手腕,右手抓住对方的左手腕,四只手搭成人工轿子,蹲在赛刁缠跟前。
赛刁缠也不客气,把两条大腿分别插进俩男人的两只手臂间,坐在四只手搭就的娇子上,两个胳膊搂住俩胡子的脖子。
俩胡子起身,抬着她上山。
包逸仙见状,看了看田殿阁。
田殿阁点点头,示意她没有恶意,这是胡子的待客之道。
包逸仙也学着赛刁缠的样儿,坐上了二人抬。
天已擦黑,一行人沿着羊肠小道上山,一路上沟沟坎坎,比较难走,在一些山弯转角处,总能见到一两个料水的(放哨的)。
“嗷——呜——”大家正走着,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
包逸仙吓得一哆嗦,田殿阁安慰说:“盎,东家,别怕,是胡子拷秧子呢。(拷打人质)估计是故意吓唬咱们的。”
“唵?!他们是在打先生吗?”包逸仙问了一句,随即又说,“这好像不是先生的声音。”
“盎,不是我皇兄,哦,不,从先生!”赛刁缠抢着说,“这声,听着像那死鬼!”
声音渐行渐近,他们来到一个石棚前,才知道,嚎叫的原来是李六子。
李六子嚎叫个啥?难道这里还有敢拷打老大的人?
赛刁缠有点想不明白,想进到石棚里看个究竟,被一个把守的胡子拦下:“盎,斗花子不能上窑(女人不能进屋里)”。
原来石棚里,从四皇上正在给李六子扎咕病。
李六子脱了个精光,四肢叉开被分别绑在四块大石头上。
从四皇上把熬好的花柳败毒汤用棉花团子蘸了一些,涂到李六子下身长疮的部位。
棉花团子一碰到那些部位,李六子就嚎叫一声。
这药汤杀得李六子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
李六子生疮的部位抹完汤药后,从四皇上又把艾蒿点着,用艾蒿生出的浓烟熏李六子的下体。
李六子就感觉到经过艾蒿烟熏后的下体不再疼痛,而是奇痒难忍。
幸好李六子的四肢被捆绑着,不然他的手会把下体挠烂的。
半个时辰后,李六子在艾蒿的烟熏下睡着了,发出了鼾声。
从四皇上和长脖子李从石棚里出来,见到包逸仙三人,吃惊地问:“唵?你们怎么来了?”
包逸仙借着火把的光亮上下打量一下从四皇上,惊喜地说:“唵?他们没打你吧?”
“盎,往们咋敢打从先生呀。他是往们六爷的客人,是专门请来的。”长脖子李点头哈腰,赔着笑说。
包逸仙还是有点不放心,说:“盎,我知道你们绑票都说请,听着客气,要起钱来可不客气。”
“盎,包东家言重了,往们已好长时间不接财神了,这次请从先生来,不是为了萝卜片(现大洋),是为了给六爷看病。”
“唵?李六子病了?啥病?”赛刁缠盯着长脖子李问。
“盎,哈哈哈,马老板,这病不好说。”长脖子李说。
“和你一样的病!”从四皇上说。
赛刁缠显示出难为情的表情。
“明儿个早上看看药效,要是见效的话,明儿个马老板也要这么治了。”从四皇上说。
赛刁缠抱着肩膀,手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第二天早晨,李六子的眼睛被石棚缝隙透进来的一束阳光拨弄醒。
他眨了眨眼睛,想用手揉一下,可手动了一下,没抬起来,被绑在石头上。
长脖子李翻了个身,见李六子醒了,想帮他把绳子解开。
李六子阻止说:“盎,别乱动,找从先生去!他说解捆龙就解捆龙。(绳子)”
从四皇上从石棚外进来,看了看李六子的下体,又看了看脸上的疮,说:“已结痂了,有效果。解开绳子活动一下,别用手挠疮疤,越挠越痒!”
解开绳子的李六子披了条被子在地上走了一圈儿,感觉轻松了许多。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子和脚腕子,忽听得隔壁石棚里传来一阵嗲声嗲气的嚎叫声:“盎,嗯——哦——哎呀——喔——”
“盎?她咋来了?海占子(娼妇)!”李六子一愣神,问长脖子李。
隔壁石棚里的赛刁缠一丝不挂地仰躺在炕上,四肢叉开被分别绑在四块大石头上。
包逸仙用棉花团子蘸一些花柳败毒汤涂在她的下体长疮的部位。
棉花团子一碰到那些部位,赛刁缠就嚎叫一声。
她不住地求饶:“盎,不抹了,不扎咕了,好妹子,轻点!嗷——嗯——哎吆——”
花柳败毒汤药力很强,杀得赛刁缠的全身肌肉不自觉地哆嗦。
赛刁缠的下体抹上药后,包逸仙又把她的全身其他生疮的部位抹上了汤药,然后用点燃的艾蒿熏她的下体。
这时赛刁缠的疼痛变成了瘙痒,这种想用手抓挠的感觉,似乎让她很享受,不自觉想上手挠一把,可四肢被捆绑着,想挠又挠不到,就演变成了女人叫春的声音:“盎,哦哦——嗯——啊——咿呀——哦哦——”
赛刁缠叫春的声音在山谷里蔓延,引得众胡子不断的窃窃私语——
“唵?咋的?老大大白天的就和那海占子干上了?真他妈享受!”
“放屁呢,这是干吗?是从先生在给她治花柳病呢!”
“盎,老大的病是不是就她给传上的?这种女人沾不得,要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