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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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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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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勒川》连载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一听看病先生从四皇上找三串子爹妈,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扑通”一下就跪地下了。

他连连磕头,嘴里带着哭腔叨咕:“唵?!先生呀,你行行好吧!往们老邬家四世单传呀,到我这辈儿有六个丫头蛋子呀,就这么一个带把儿的(男孩)呀!他要是没了呀,香火就断了,我也不活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呀!哇——呀——我的儿子呀——”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一叫,把从四皇上给整傻了。

听了一会儿,从四皇上明白了,看来这人误会了,以为找家里人就意味着人要不行了,让家人安排后事。

“你这是嘎哈!快起来!快起来!挺大男人的。男人膝下有黄金,怎么轻易给人下跪呢?”从四皇上赶紧叫人把他拉起来。

这位跪在地上的男人叫邬贵生,几个人拉他也拉不起来,索性躺在地上大叫:“盎,先生呀,要是不把我家三串子的命呀,救回来呀,我就不起来了呀!我的娘呀——哇——呀——这可咋好呀——”

从四皇上见到这情景又好气,又好笑,说:“盎,那你躺着吧!你要是躺在地上,他的命可真就保不了!”

一听这话,邬贵生“蹭”地一下站起来了,抹了抹眼泪,问:“唵?!三串子还有救呀?”

“盎,谁说他没救了呀?”从四皇上说,“我是想和家里人交代一下,怎么伺候这病人!”

邬贵生“扑通”一下又跪下了,连连说:“盎,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了!只要能救活往们家三串子的命,让我嘎哈都行啊!”他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盎,起来吧!起来!起来说话方便!这样咋和你交代呀?”从四皇上说。

“盎,是是!我起来,我起来!先生你吩咐!吩咐吧!”邬贵生头点得像鸡叨米似的。

从四皇上让小乌梁苏的人去小下河河滩上找几墩柳树猫子,割一些柳树条子回来。

他取一些筷子粗细的柳树条,比量好三串子脖子的周长尺寸,柳条两头削成斜面,刻上沟槽,用细绳把两头绑在一起,做成项圈儿。

共做了七个项圈儿,把其中的一个先给三串子套在脖子的位置上。他叮嘱邬贵生说:“盎,我这里有照顾孩子的法儿,你一定要记住了啊!”

邬贵生点头说:“盎,记着,记着!”

从四皇上接着说:“盎,回家要在炕上仰躺着,别侧棱,脖子不能动。身子底下多垫点棉货,狗皮褥子也行,别把后背整秃噜皮了。一两个时辰,翻腾一下身子,小心别把脖子扭了。每过七天给他套一个项圈儿,一点点的套,别毛拉二正的,手轻点,并排套。记好了呀!要七天套一个,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多一个圈儿不行,少一个圈儿也不行。直到套够七个。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把项圈儿全部去除。但不要马上动脖子,过个十天八天的,再试着扭动脖子。开始扭不动,慢慢来,一天扭一点,每天扭三十下。过八九七十二天,基本就差不多好了。”

说了半天,邬贵生连连点头,从四皇上让他重复一遍,他憋了半天说:“盎。先生呀,你说这一大趟啷(这么多),我一句没记住呀!”

他竟然全忘了。

包逸仙在一旁,用毛笔把整个法子写在一张纸上,递给邬贵生说:“盎,都写在这儿了,你忘了就看看这些。”

邬贵生接过纸,眼睛盯着那蝇头小楷,看了半天,没敢坑一声。

旁边的人说他不认字,这个没用。

从四皇上见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包逸仙问:“盎,那,你们那有教书先生吗?”

“盎,有,有!小乌梁苏有个私塾。”小乌梁苏的人说。

“盎,哦,那就好了。你回家找那私塾先生,让他念给你听。”包逸仙说。

“盎,对呀!我让他念给我二丫头听。我那二丫头记性可好了!”

邬贵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从四皇上又给三串子开了一些内服和外敷的药,给邬贵生带上。

包逸仙同样给他写了份熬制和服用的法子带在身上。

小乌梁苏的人也不去找长山吉拉嘎的人去寻仇了,到南山上砍几棵树,绑了个简单的担架。

包逸仙让人找来些干草,铺在担架上。这些人就抬着三串子,呜嗷喊叫地回小乌梁苏去了。

这一天从家大院又来了几个轻伤的。

从四皇上一个个打对好,又到半夜子时才上炕睡觉。

早晨起来的时候,从四皇上听到营子西头传过来的戏段子改了,已不是以往的文戏《薛礼还家》、《丁香割肉》、《老妈赴善会》等段子,也不是《杨三姐告状》、《黑猫告状》等那些流行段子,好像是《枪毙驼龙》等武戏了。

以前的七件子的声音被锣鼓镲的声音压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

从四皇上也不在意这些变化,继续研究自己的药方。

这时侯张氏敲门来到从家大院,和正在喂鸡的包逸仙唠上嗑。

“盎,今儿个人更多了,说班主来了,带来个法师叫紫金钟,领来十几个徒弟,听说可邪乎了,他们会金钟罩铁布衫啥的,老厉害了!”侯张氏说。

“唵?!不是唱落子吗?咋改成打把势卖艺了?”包逸仙还是有点见识得,她知道这些不可能是唱莲花落子的。

“盎,可不是呀,说是这莲花上福落子班和这个叫金钟红枪会的轧伙(合伙)了,改名叫莲花红枪会了。”侯张氏说。

果然,《枪毙驼龙》等武戏唱完了,就听到了哼哈的大声喊叫,接着就是一阵一阵的叫好声。

开始是个秃头大和尚形象的人,上台脱下上衣露出大肚皮。

一些人抬上一个钉满铁钉子的木板放在舞台中央。

木板上的铁钉子的钉尖儿齐刷刷地朝上,看着就瘆人。这秃头大和尚运了一口气,仰躺在带钉子尖儿的木板上。

四个大小伙子抬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板,压在这哥们肚子上。

待他运完气,调整好呼吸后,四个小伙抄起大铁锤轮流砸大石板。

你一锤,我一锤,喊着号子使劲儿地砸,砸得台下的人人人心里揪起个蒜疙瘩。

突然一声响,见那大石板被砸裂,裂成了三四块。

再看看那哥们,站起来,扒拉扒拉身上的尘土,啥事没有。

转身看看后背,只有点钉子印记,后背竟然一点没事儿,破皮的地儿都没有。

台下人见到这情景,先是惊讶得张起了大嘴,随即一阵尖叫,叫好声连成一片。

那些碎石块,钉子板被抬下去后,又上来个秃头的。

按王瞎子的评书说的,小衣襟短打扮,腰里系了一条黑带子,面部黑黢的,倒是很精神。

他一手拎一块青砖,上来把青砖往台上一扔,把舞台砸得咚咚响。

接着双手一抱拳,喊道:

“南来的,北往的;

去过粮捕府的,到过北市场的。

东边来溜达的,西边过仓子坝梁的;

听过莲花落子戏的,敢砸我场子的。

都过来给我见证一下!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我是红枪会大法师紫金钟的小徒弟,叫小金钟。小金钟随师父学艺一年半,现在要表演给大家看一看!

看一看我功夫学的咋个样,敢不敢和小日本去对抗!”

说完蹲下马步,气沉丹田,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青砖,抡起来就向头顶拍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响,青砖断为两节。

台下一阵欢呼:“盎!好!好!好功夫!”

欢呼声叫、好声还没停下来,只见小金钟又把另一块青砖拎起来,猛地向头顶拍去。

又是一声脆响,青砖断裂,台下的人叫嚷成一片,有的竟然跳着高喊:“盎,我要拜小金钟为师,学武艺!”

小金钟一抱拳,向台下弯腰鞠了三个躬,转身退场。

这时后台出来两个人,依旧是秃头。

看样子比小金钟年长几岁。上台后俩人一抱拳:

“打东洋,保家乡。

还得看我手中红缨枪!”

有人拿来一杆两头带铁尖的红缨枪。

“男儿身体要强壮,刀枪不入上战场!”

俩人隔开一杆枪的距离,面对面蹲下马步,运足气力。

有人把两头尖儿的红缨枪放在俩人中间,枪尖儿分别放在俩人的嗓子窝处。

俩人就像两头牛顶架一样,用力互相推对方。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在表演铁喉功。

红缨枪放在喉咙窝上,没有点功夫顷刻间会把喉咙刺破,人就鼻儿咕了。

但这俩人功夫还是不错的,双方用力,把枪杆都顶弯了,嗓子窝依旧没破皮儿。

俩人就这样僵持了约摸一刻钟,突然双方一用力,就听“咔吧”一声,木制枪杆断了,再看俩人的嗓子窝,依旧安然无恙。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叫好声。

紧接着是一群人上台,又是舞棍,又是舞枪的。

等表演过一个时辰后,莲花上福班的班主李子福上场,向大家介绍莲花上福班和金钟红枪会合并的过程,并隆重介绍红枪会大法师紫金钟上场,表演金钟罩铁布衫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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