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侯树河的头像

侯树河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9/15
分享
《赤勒川》连载

第七章

在下地往东北走,约摸三里地的北大山深处,有个叫庙岔的小营子。

这个营子不大,只有三户人家。

但这里有一座庙叫塞罕庙,也算是大西沟川最大的庙宇了。

这庙宇分两个院子。一个院子是阴间鬼魂的场所,供奉的是东岳大帝。

据说东岳大帝是十八层地狱的主宰,当地的百姓都叫它阴庙。

这个院子依山而建,一个小院套一个小院,每一处小院就是一层地狱。

传说在阳间干过缺德事的人,死了变成鬼魂要到这里来接受惩罚。

这里的刑罚千奇百怪:

有上刀山的——执法小鬼赶着有罪的人往刀山上爬,双手双脚都血淋淋的;

有下火海的——执法小鬼把有罪的人扔到火坑里烧,被烧得连哭带嚎,惨不忍睹;

有下油锅的——有罪的人被扔进油锅里煎炸,好比街头上炸油条,执法小鬼还不时地翻个个儿;

有鞭刑抽打的——执法小鬼不停地抽打着有罪的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嗷嗷直叫;

有上磨磨成肉酱的——执法小鬼把有罪的人放进大石磨上,一点一点磨成肉酱……

一般人是不敢到这个院子里去的。

只有那些干过大罪恶的人,有一天突然醒悟了,想忏悔了,才找到庙里的和尚或者老道忏悔。打开门,进去开悟。

更瘆人的是,听老人们说,这院子里的执法小鬼都是活的。

人一迈进门槛儿,就会从门后窜出个赤发小鬼,手拿铁链子,一下就挂在来人的脖子上,牵着来人一层地狱一层地狱地逛。

这院子平时都是关了大门上了大锁的,就是怕那些小鬼偷偷跑出来。

另一个院子供奉的是南海大士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和师尊孔子。

这是阳间的场所,当地百姓都叫它阳庙。一般的香客都是到这个院子里烧香还愿。

塞罕庙是一座佛、道、儒三教合一的庙,里面有和尚也有老道。

管事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道,法号弘道。

从四皇上和弘道交情很深,因俩人都喜欢医术,平时没事总坐在寺庙的石凳上切磋交流。

弘道每年都有大半年时间在外面云游,因此他们偶尔也谈些赤勒川外的时局。

“盎,真人呀,有个事儿啊,我不大明白,想向您请教一下。”从四皇上今儿个来到庙上,一脸愁云。

“无量观!哈哈哈,从先生,不必多礼,有执念尽管倾谈。”弘道虽隐居多年,但对世事通达,万事宽容。

“盎,真人呀,我几天前救了一各被猍歹咬伤的寡妇。唉呀,按正常的治法儿,七天也该愈合了。可她的伤总不见好转,反而发黑溃烂了。我那上好的红伤药粉敷上了,也不见效。本来只被咬掉了俩脚趾头,现在看,其他的脚趾头,也开始腐烂了。这样下去呀,整棵儿浪的脚要有烂掉的迹象呀。我左思右想,不得缘由呀。望天尊赐教,赐教呀。”

“唵?腿和脚掌有否浮肿发黑迹象?”弘道身子向后仰着,面向苍天,闭着眼睛问。

“盎,是呀,腿肿得像椽子,脚掌像发糕一样,手一按,一个小坑儿,半天才恢复原来的样儿。”

“盎,如此看来,此野物之前吃过人呀!

“何以见得?”

“它口中有剧毒呀!”弘道直起身子,睁开眼睛。

“盎——真人说的是,这猍歹以前吃过人?嘴里已有了毒气,再咬了活人,这毒气会传给活人?”从四皇上眼前一亮,似乎拨开迷雾。

“孺子可教呀!不过,被这种野物咬了的人,若不及时施救,轻则,被咬到的身体部位,会从大关节脱落;重则,会丢了性命啊。”

“唵?!看来,她中了这吃人猍歹的毒,至少一条腿是保不住了?可怜这寡妇呀,自身哑巴,还带着个哑巴孩子,以后她可咋生活呀。”

“慈悲呀,慈悲,无量天尊。救苦救难呀。你也不必悲观。”弘道沉吟一会儿说到。

“盎?真人可有治疗妙方?”从四皇上向他投来期许的目光。

弘道走到香案前,找到纸笔,写了个方子。

从四皇上接过来一看,说:“盎!这方子妙呀,看来是以毒攻毒。不过,这白花蛇,难找呀。现在粮捕府的药房里,是没有这味药的呀!”

“要买这味药,就得去锥子山了!”听弘道一提醒,从四皇上立马儿与弘道道别,回到了从家大院。


一听从四皇上打算去锥子山,侯张氏立马儿警觉起来:“盎!这锥子山街上虽繁华热闹,但去那儿,要过仓子坝梁的,那里常年闹胡子呀,上次嫂子不就在那儿出的事儿嘛!”

听了侯张氏的话,从四皇上心里一阵悲凉。

顿了顿,还是咬咬牙说:“唉!那也得去呀,人命关天呀!”

“盎!那你也不能自个儿去呀,让明理跟着去吧!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明理虽不是你亲兄弟,但也是拜把子兄弟呀,和亲兄弟一样儿。再说,他是你常年用的车老板儿,路上顺手,也有个照应不是?”侯张氏说。

“盎,那也行,弟妹,你让明理准备一下吧。他是个好车把式,赶马车技术好。”

当晚,从四皇上就在油灯下琢磨弘道的方子,一味药一味药地称出来,唯独缺那味白花蛇。

他长叹一声,歪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迷瞪一会儿。

一睁眼,一个穿着鲜亮的女子正冲他笑。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女子拉着他就往外跑。

俩人脚下生风,跨过山峦,飞过河流,突然眼前被一石壁挡住。

这石壁上有一个洞,定睛一看,一条碗口粗的长蛇从洞里爬了出来。

奇怪的是,这蛇长着两个脑袋,吐着信子就向他们扑来。

从四皇上拉着那女子转身就跑。

跑呀,跑呀,就感觉腿脚不听使唤,没有力气,迈不动步。

回头看看,那双头蛇眼看就要追上来了,他还是迈不动步。

就在俩蛇头将咬到他的时候,那女子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在身后一划,身后立刻出现一条大河。

再见那双头蛇,扑通一声掉河里淹死了。

仔细一看,可把从四皇上乐坏了,这不就是白花蛇吗?

这一笑,从四皇上醒了。原来是他在椅子上睡着了,做了个梦。

从四皇上从椅子上站起来,爬上炕,一沾枕头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梦里依旧是和一女子遇到双头蛇。

跑呀,跑呀,醒了,再睡着的时候,还是同样的梦。

就这样,他这晚上,同一个梦竟然做了三四次。

窗外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叫声把从四皇上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想起这一晚上的梦,感觉非常奇怪。

心想,有时间得让弘道给圆圆这梦。


他穿衣下地出门,见从铎、乌拉沁和小女儿从素花,还有侯明理的二儿子侯文虎正在玩捉猫猫。

侯明理呢,在喂马,收拾马车。

去锥子山,马车要走一天,晚上在那里住一宿,第二天再回来,要给马准备两天的草料。

侯明理把草料放在草包里,然后,把草包扔到马车上。

从四皇上见孩子们藏猫猫有趣,就看了一会儿。

这几个孩子里,就侯文虎显得个儿矮,腿短,不过跑起来一溜烟似的飞快,没有声音。

难怪孩子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矮脚唬。

吃完早饭,从四皇上坐在马车上,侯明理坐在车老板的位置,一声鞭子响,就上路了。

一道儿还算顺当。

快到仓子坝梁的时候,俩人怕遇到胡子劫道的,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盎?这是哪里呀?”突然有人说了句话,把俩人吓了一激灵。

这仓子坝梁之所以闹胡子,拦路抢劫,就因这儿前后10里全是山路,没有人家。

突然冒出个说话的,是什么人?不免让人心里突突发抖。

俩人四周撒嘛一下,没有人呀?这时见车上的草包动了两下。

俩人盯着草包,侯明理紧紧握住马鞭子。

就见草包鼓鼓囊囊翻腾了两下,从里面钻出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来。

俩人一看,这个气呀,原来是侯明理的二儿子矮脚唬!

“盎?!你这小兔崽子!咋跑车上来了?啥时候上来的呀?”侯明理回手就给矮脚唬一脖耳搂,厉声说,“唵?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盎,别价呀,这儿可不是教训孩子的地儿。赶紧的,赶路要紧。”从四皇上拦住侯明理。

原来矮脚唬和从铎、乌拉沁藏猫猫时,他感觉这草包很隐蔽,就偷偷上了车,钻进草包里猫着。

心想,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会藏这儿。

果然,左等没人来找他,右等也没人来找他,矮脚唬越想越得意,干脆伸个懒腰,索性睡着了。

谁知这一觉睡到仓子坝梁。侯明理和从四皇上一路上竟然没有发现他。

还好三人平安翻过了仓子坝梁,下梁就到了锥子山。

这锥子山和粮捕府是临县,市面比粮捕府要热闹一些。

侯明理张罗着打尖住店,然后和从四皇上到药房里找到白花蛇,又买了些粮捕府买不到的特殊药材,这一折腾,天也就黑下来。


第二天,仨人收拾停当,赶车上路。

翻过仓子坝梁,俩大人坐在前面,高度紧张地看着前面的路,唯恐出现胡子劫道。

顺着山路一路下坡往梁下跑,马车有些颠簸,在车轮碾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尥了个高,把坐在后面的矮脚唬给甩出去。

俩大人光顾集中精力看前面,也不知道矮脚唬被甩到半路上了。

矮脚唬这孩子比较老实,在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只喊了两声,也不哭也不叫,就在后面跟着跑,想追上马车重新爬到车上。

但他毕竟年龄小,还是跑不过马的,眼看着马车越去越远。

马车在前面跑着跑着,一转弯,俩人激灵一下。

马路当中站着一个人,端着一把手枪,脸上蒙着一块破布,只露出两只眼睛。

“盎!给我站住!再往前走,我这飞子柴火(子弹)可不长眼睛呀!压脚子(马)和片儿(钱)统统留下,朋友碰码(见面)要钱不要命!”

怕啥来啥,真遇到到胡子了。

这个胡子说着黑话,侯明理听了,赶紧把马车停路边。

这个胡子用枪比划着,把他俩押到两棵树下,让他俩把脸背过去,然后从腰间扯出绳子,把他俩绑在两棵树上。

从四皇上心想,绑在这荒家野外的,要是没人路过帮一把的话,晚上不被冻死,也得被猍歹吃了。

就对胡子央求说:“盎,兄弟呀,我是个看病先生,听道上说,你们干这行的,不抢看病先生呀。你就放了往们吧。”

这胡子听了愣了一下,沉吟一会儿说:“盎,老子吃四方饭,满转(什么都干)。没那么多熟脉子(同伙),干完这票就歇搁(不干了)!”

说完把枪别在后腰带上,撅着屁股搜二人的身。

这个时候矮脚唬赶上来了,远远看见有人把他爹和从四皇上绑到树上了。

他一溜烟地跑过来。

侯明理看见矮脚唬跑过来了,心里这个急呀,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藏起来。

矮脚唬看着侯明理的眼色没动身,眼睛却盯上了那个胡子腰上的枪。

这个胡子只顾撅着屁股忙于搜身,压根没看见矮脚唬。

矮脚唬趁这个空档,突然跑过去,把胡子的枪抢到手里。

这胡子一惊,回头看看是个小孩儿,心里放松下来:“盎,是个乳臭未干的,够传正(胆子大)呀!你会放吗?”

显然这胡子没把矮脚唬放在眼里,大模大样地走过来,刚要过来抢枪,矮脚唬手一紧张,手指竟然扣动了扳机,枪响了。

“叭”的一声过后,这胡子翻翻白眼儿,哼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矮脚唬登时吓傻了,双手握住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侯明理和从四皇上都没有想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然把枪弄响,还打死了胡子。

这时听远处山头上有人喊:“唉呀——有劫道的胡子呀,浑水了,划了,划了!(被人发现了,快走)”看来这胡子的同伙正在远处的山包山瞭高儿。

“盎,文虎,快过来,把你爸和我的绳子解开!”从四皇上让矮脚唬赶紧过来解绳子。

矮脚唬这才回过神来,跑过来把俩人的绳子解开。

三人匆忙爬上车,马车风一样冲下了仓子坝梁。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