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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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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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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无间》连载

第十章

牛大妈的担心,果真得到了验证。有一天,山妹与往常一样,用一个饭筲包一团地瓜丝搅拌的米饭,在杯子里放进一点咸菜,装进绿色的野营袋里挎在肩上,操着竹枝鞭子,驱赶着水牛夫妻,到大塬山牧放,直到天黑还没有回家。牛大妈双耳开始发烫,心想,平时在三点钟左右,山妹就会挑着柴伙、猪草,赶着水牛,偶尔还会哼着曲子回到家里。今天,天都黑了,她还没有回家,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于是,她就去找了真真、贾甲。因为,他俩常常会替山妹放牛、找牛,或许知道牛去哪了。她也叫上海歌,因为她俩关系较好,或许他知道山妹做什么事去了。于是,他们四个人佩带柴刀,挎着装满松明的竹篓,点着火把上山找水牛、找山妹去了。

他们顺着大塬山石阶一边爬着,一边喊着山妹,先到白云庵打听消息。牛大妈先找了惠音尼姑,问道:“惠音法师,山妹今天有没有来过白云庵?现在还没有回家。”

“下午两点左右,山妹赶来了一头母牛,对我说,公牛走散了。她让我看管好母牛,就转身找公牛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惠音尼姑边说,边打开柴火间的房门,把母牛牵了出来,对牛大妈说:“下午,刚下过雨,路滑,又是晚上,路不好走,你还是把母牛牵回家,孩子们对山形熟悉,让他们去找山妹吧!”

“山妹没有找到,我回去也不放心。还是将母牛给邻居赶回去,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她。”牛大妈说完就往深山走。

“要去找,也要我陪你一起去。”惠音法师急忙拉住她,吩咐静音在庵里看着,她拿着手电筒,戴上斗笠,与牛大妈一起寻找山妹去了。

“现在,家里就剩下我母女俩,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啊?”牛大妈边说,边哭泣着。她两耳发烫,心口越跳越快,不停地喘着粗气说着,泣不成声了。

“好人有好报,菩萨会保佑山妹平安的!放心吧!”惠音停下脚步,搀扶着牛大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双手合十顶住胸口念道:“阿弥陀佛,请菩萨保佑山妹平安!”

“大塬山这么大,我虽然来过无数次,却不知道去哪找她。”牛大妈试擦着眼泪说。

“我们先找到水牛的脚印,或许,才能找到山妹。”惠音尼姑说完,就走在牛大妈前面,带着牛大妈,一边走路,一边寻找牛蹄印子。牛大妈边走边聊着山妹买牛的事:

“孩子从小就倔,一点也不像女孩,在学校里总是调皮捣蛋。搞小集团,欺负外村同学,在上、放学的路上追赶、堵截他们。导致家长、老师常常到家里来反映。我和她爸,用尽了办法,说她、骂她、甚至打她,也都没用。老师也用尽办法,体罚她、叫她写检讨,表现好时,也表扬她。她就是不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可是,她玩归玩,闹归闹,学习成绩总是全班第一,在同学中又有威望。班主任就干脆让她当班长。这下,可把她镇住了,把整个班级也管好了。她还在家成立了一个夜读班,用两条板凳架起一块一点五米宽、六米长的榅木板,作为桌子,用泥巴制作了一个炉子,燃烧着松明,把屋子照得一片通亮。二、三十个小同学围坐木板一圈,读书、写作业。她一下子就把班级的总成绩提高至全公社前三名,得到了县、公社教育部门的表彰。

“还有,今年买牛,我本来就担心她一个女孩子长年累月出没在深山荒野中,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安全,不同意她买牛。她叔叔也担心她,债务还没有还清,又去买牛,造成经济雪上加霜,也不同意她卖牛。她反而跟他吵了一架。今天,果然出现了这事。真后悔自己没有阻拦住她。”

“她的性格就如同她的姓,牛脾气!”惠音尼姑说着,禁不住笑了起来,牛大妈也跟着笑了。

“牛脾气的人,往往会吃亏。”牛大妈说:“就像当年她爸,制作了几个土箕、箩筐卖给别人,有人就向王支书举报,说她爸搞副业,走资本主义道路。王支书要他写检讨,承认错误。可是,他就是不写,还跟人家顶嘴说,制作几个箩筐、土箕,怎么就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了?结果遭到游街批斗。女儿偏偏遗传了她爸不好的地方。”

“脾气倔的人,个性鲜明,有她独特的见解,如果走错了路,就一条路走到黑。如果走对了,也就成功了。就说买牛这件事吧!她叔叔要她先还债,是为了坚守信用,也是为了避免家庭陷入绝境,才不支持她买牛。你是担心她的安全,也怕她今后嫁不到好的人家,才不同意她买牛。而山妹坚持要买牛,是考虑到家庭没有其他收入,还不了债,或许两头水牛出租给大家,可以赚钱还债。至于,买牛能不能赚钱,大家都难以判断。但是,如果撇开经济与个人问题不说,单从不让它成为餐桌上的菜肴,保住两条活生生的生命来说,就是很大的善心。我们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两头水牛活生生的生命。我想,山妹的善心会得到善报的。”

牛大妈与惠音尼姑边走边聊,翻遍了大半座山。天空又下起了暴雨,她俩淋成了落汤鸡,就躲进了路过的狮子岩避雨。

村民们一听说,山妹找水牛走失,纷纷挎着装松明的竹篓,举着火把,向大塬山进发。漆黑的大塬山布满了火焰,就像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在黑夜中闪烁。

“山妹!山妹……”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在山谷中回荡。甚至,有人将双手围成喇叭形,放在嘴巴前,模仿母牛发情的呼唤声:“哞哞”的叫着,来吸引公牛,就是听不见公牛的回叫声。村民们翻遍了整座大塬山,除了野猪、野兔、野鸡、猴子和蛇外,就是不见山妹与水牛的身影,连牛粪、蹄印子以及山妹的脚印也没发现。村民们便陆续返回大塬村。除了牛大妈、惠音法师外,真真、贾甲、海歌三个人毫无目的地在深山密林里跋涉。他们分成三路:真真往北,贾甲往南,海歌往东,约好在山脚石拱桥上集中,研究下一步方案。

太阳渐渐地从东方升起,晨曦穿透密密麻麻的竹林,射进金色的光芒。真真、贾甲站在石拱桥上,一边仔细查看四周水牛动静,一边等待海歌集合。就在他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时候,真真看见小溪上漂来一顶斗笠,就跳下小溪抢出斗笠,经过辨认确定是山妹的斗笠。

真真、贾甲沿着小溪逆流而上,边跑边喊着山妹。他俩跑了一个多小时,喊得声音沙哑,腿脚无力,就攀藤揽葛前行。他们突然发现山妹坐在地上,母亲抱着女儿痛哭,惠音法师直立着合起双掌,闭着眼睛不停地念叨着:“苍天有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海歌破开毛竹,砍着竹片,捆绑着山妹的膝盖。

“还好,惠音法师有着特殊的嗅觉,好像知道山妹在哪里似的,一路上带着我行走,才找到了山妹。”牛大妈站在惠音法师面前,向她深深地一鞠躬说道:“谢谢惠音法师!”

“我俩翻遍了大半座山,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刚好路过狮子岩。我就想,这么大的雨,山妹又没穿棕衣,会不会在狮子岩避雨?我俩就走了进去,结果,洞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就在里面燃烧起火堆,烤着衣服。天渐渐地亮了,我突然听见一声叫声,好像是男人的声音。我们就走出洞口,四处寻找山妹。结果在悬崖峭壁下的溪边,发现了山妹与海歌。”惠音尼姑向大家介绍了她俩的经历。

海歌、真真、贾甲、山妹四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山沟沟里,如此相聚。

“今天,我们五人小伙伴,来了四人,要是李果在,我们就齐了。”贾甲说道。

“谁说我没在?”

大家回头一看,李果已经站在他们背后,而感到错愕。

原来,李果去白云庵打听山妹消息的时候,碰到静音尼姑。她说:“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山妹会不会去狮子岩避雨?你不妨去看看。”

“狮子岩,我和山妹去过,她比较喜欢去那里,我也只能去看看再说了。”李果继续说:“当我发现了狮子岩里的火堆,才知道有人来过。于是,在洞口外四处寻找,才发现了你们。”

这是一次奇妙的巧遇,尤其是山妹失踪的时候,他们为了找她而聚集在深山密林的山沟沟里,具有特别的纪念意义。

“可惜没有相机,无法留下纪念。”海歌遗憾的叹息道。

经海歌一提醒,山妹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她去白云庵玩,远远就看见惠音法师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拿着一支铅笔画画。她走进一看,是一只喜鹊,站在一棵树丫上张嘴鸣叫。她静静地站在边上,等她画完了画,跟着她走进了她的卧室。惠音法师拿出一本本子给她看。她看到了里面画有白云庵、香客、狮子岩、银杏树、小溪、花鸟、水牛,画的栩栩如生。这时,她才想起她擅长画画。于是,她就请求惠音法师把她们五人小伙伴画下来。

李果从背包里取出纸张与铅笔,递给惠音法师。大家要求山妹妈也在一起,让惠音法师画合影。

“我一个老太婆,夹在你们小伙子中间不好看,就不参与了。”

“您才四十几岁呢,不是老太婆,而是我们尊敬的年轻漂亮的阿姆(伯母)?”

大家知道阿姆不愿意参加合影,就不勉强她了。由于山妹的脚受伤了,站不起来。大家就挨着山妹坐在小溪边,清澈的溪水哗啦、哗啦的飞溅起雪白的浪花。海歌以大哥自居,蹲在中间。他左边是真真、贾甲,右边是山妹、李果。五人小伙伴全身湿透,头发滴着水珠,蹲坐成一排。地面上几条蛇在穿梭,他们背后几头不舍离开的狼,回首望着。四周是参天大树与笔直的毛竹。一群猴子,压弯竹尾荡秋千,裸露着鲜红的屁股。阳光透过竹枝,发射出金色的光芒。惠音法师将五人小伙伴画了一幅画,并说,她拿到白云庵调色后,分给他们每人一幅。

海歌、真真、贾甲三人一起制作了一副简易担架,海歌与真真抬着山妹,贾甲挑着山妹砍的柴火回家。

山妹躺在担架上,操着沙哑的声音,说起了遇险的经过:

当我把水牛夫妻赶入大塬山后,便砍了一担柴伙,拄在路旁,吃了午饭,再到田里拔了一竹篓猪草挂在木担上。我吹了指哨,却不见水牛出山。我就沿着石阶自下而上,边走路边吹指哨,一直吹到山顶,母牛才姗姗而出,公牛却不见了。于是,我就将母牛交给惠音法师看管,自己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反反复复地毯似的翻遍了整座大塬山,就是不见公牛的踪影。就在山的北面往下(东)遥望时,在半山腰发现公牛跟着一头黄母牛大摇大摆地往南走着。我急忙赶上前去,突然一头红色公鸡趴在地上,昂着头东张西望。心想,谁家的公鸡跑到山里来,就不怕给狼叼走?当我走近时,公鸡突然站了起来,我一看,原来是一头鸡冠蛇。只见它头像公鸡头,长着鲜红的鸡冠,身上的花纹像公鸡的羽毛。我听母亲说过,这种蛇极为狠毒,它能靠尾巴站立起来,与人比高。如果人比它高,它就会立即吐血而死,如果人比它矮,它就会向人脸上喷出毒汁,将人立即毒死。不过,这种蛇不常见,只有在大塬山才能见到。山妹想到这里,蛇已渐渐地站立起来,眼看就要高过自己。山妹不禁惊叫一声,倒退了一步,不料一脚踩空摔下悬崖,滚进山谷,摔破了膝盖。她就从身边拉下一棵木林钳树,抓了一把叶子放进嘴里,嚼烂了敷住伤口,止了血,用手帕包着。

当我看到漫山火焰时,知道有人来找我,就竭力呼喊着,可是没人听见,喊着喊着,声音沙哑,喉咙发不出声音了。我就拖着一条不能弯曲的伤腿,朝小溪的下游方向爬着,试图爬回家。可是,爬了一段路,腿脚、手肘都磨破了。我再也爬不动了,就坐在地上哭泣。

这时,山上各种各样的蛇,纷纷爬到小溪喝水,在我的身边来回穿梭着,我就用木棍将一条条蛇挑起,扔到小溪里;山上的猴子也纷纷涌向小溪洗脸、照镜子,还围着我打闹;山里的狼群也来了,流着哈喇子要吃我。我就用石头扔它们,身边的石头扔光了,就将自己的斗笠也飞过去,篾条刚好刺进一头狼的眼窝,鲜血直流,狼群便嚎叫着狂奔起来。我就挥舞着木棍抵挡狼群。斗笠飞进小溪,被山洪冲走了。这时,海歌在山上发现了一堆牛粪,冒着热气,又发现了我的脚印,而且,在路边看到坍塌了一个缺角,以及被压倒过的小树、小草。他急忙往下查看,便发现我坐在地上,挥舞着木棍与狼搏斗。他禁不住吆喝一声,好像地动山摇。他就像坐滑滑梯似的,瞬间从悬崖上滑到我身边。他挥舞着雪白的柴刀,朝狼群砍去。狼群见状纷纷逃逸。海歌赶走了狼群。我妈与惠音法师正好在狮子岩洞里烤衣服,听见了海歌的吼叫声,走出洞口寻找,才发现了我俩。

当山妹到家时,桃庄的一位亲戚,赶着公牛来到家里。他说,早上有人来到桃庄说,昨天晚上大塬村几乎全村的人,都上山找水牛,找山妹了。昨天傍晚,他看见陶姓人家的一头黄母牛 ,带了一头公水牛,在牛栏里待了一夜。他认得山妹的两头水牛,果然是山妹家的,于是就将公水牛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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