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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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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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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无间》连载

第三十六章

山妹为了寻找铁蛋花掉了所有盘缠,求助李果又吃了闭门羹。她陷入了生存危机,不知道如何解决?她想起了骑车路过的废品回收站,在收购酒瓶、纸皮、废金属、旧木料。现在能马上赚点零用钱,只有卖废品。可是,捡破烂是一个青春少女能做的事吗?何况她还是大塬村的一号美女、才女,堂堂的大塬村委委员、妇联主席,要是被传回去,谁还会娶她?要是母亲知道她在上海捡破烂,还不是上吊或跳河?万一被李果碰到,被人说她是捡破烂女的发小,她在同学面前还能抬起头吗?她没有想到一个国际大都市,竟容不下一个弱弱女子。她更没有想到会落到如此地步!可是,她不去捡破烂,又有什么办法挽救自己,难道就等着饿死在路旁?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解决了生存问题,才有机会谷底翻身。于是,她在路边拾起一个蛇皮袋,捡了一袋子酒瓶,提到废品回收站。

废品回收站是一个拆迁工地,新的项目还没有上马,暂时闲置着。一个彩钢瓦棚下,摆放着一个废弃的褪了油漆的桌子,地上摆放一台磅秤,一个老头从蛇皮袋里倒出几根生锈的钢筋,放在台秤上。一个中等身材,脸盘消瘦的中年男子,在用手指弹着游砣过称。男子名叫胡盼,是回收站的老板,来自河南,原是一家国企职工,因逃避计划生育,跟着老乡跑到上海。他没有本钱做生意,只能廉价地租下这块场地,回收废品。山妹从蛇皮袋里倒出来三十只玻璃酒瓶,胡老板捡了完整无缺的二十五只瓶子,每只五分钱,付给她一块二毛五分钱。胡老板对她说:“捡破烂的人,多是生活无着落、或没有资金来源的老头、老太婆,像你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女子捡破烂,还真的没有见过。你是遭遇了什么不幸才做这行的?”山妹便把寻找铁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跟胡盼说了一遍。胡盼说:“当一个人一旦走入窘境,为了求生存,什么事都可能做的出来。不过捡破烂也有技巧。”

“什么技巧?”山妹问道。

“不能光走街道。街道有环卫工人打扫,有价值的废品,都被收走了。也不是只捡瓶子,大多数的废弃物都有用。比如:玻璃制品、金属制品、塑料制品、木制品、旧电器、纸皮,尤其是废弃钢铁最值钱。这些废品,要到拆迁的工地比较多。”

“原来捡破烂也有这么大的窍门。胡老板,你的场地这么大,能不能腾个角落让我先住下?”胡盼的一番话 ,点燃了山妹的希望之灯,心里赞叹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于是,她看了看堆着零零散散废品的场地,就想在这里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也只有在这种地方住,才不要交房租。

“垃圾场臭气冲天,蚊子猖獗,只有老鼠、苍蝇、蚊虫、流浪猫、流浪狗在这里生存,你怎么可以住这里,不行 ,不行。”胡盼边摇头边说。

“姑娘,一个人住这里不安全 ,我和你一起住,还可以看守废品。”一个老太太挎着包袱走了进来。她是胡盼的母亲胡大妈,刚刚跟着儿媳从老家赶来。

山妹在垃圾堆里,捡了一些板皮、塑料薄膜,从旧木料上拔出铁钉。在场地角落搭起一间板皮屋子。捡了一个小铁桶,制作成炉灶,利用废木料烧饭 。山妹与胡大妈建立了一个“家”。白天,她俩一起捡破烂。黑夜,点着煤油灯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天晚上,狂风骤起,屋顶上的薄膜、板皮四处飘落,暴雨倾盆而下,床铺陷入水潭之中。山妹冒着暴雨爬上屋顶,大妈递着石头,一起抢修屋面。然后,用罐子排水。大妈一边打扫屋子,一边对山妹说,胡盼夫妻原是平顶山煤矿的职工,胡盼是生产安全科长,妻子是财务科出纳。生了一个女儿名:胡思思,十岁了。他们想再生个儿子,领导要他们流产,他们不同意,就悄悄的跑了出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名:胡望,现在孙子四岁,媳妇又怀孕了,担心忙不过来,就悄悄地潜回老家把她接来。

山妹也把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诉了胡大妈,俩人相互信任,亲如母女。山妹

从垃圾堆里拉出一辆废弃的三轮车,推到街上的修车铺,更换了一些零部件。山妹载着大妈,摇着生绣的铜铃,穿梭在人生地不熟的大街小巷、荒废工地,吆喝着:

“收废品啦!塑料、纸皮、废金属、旧电器。”

山妹每天可以赚到二、三十块钱,不觉得卑微、羞耻。中午,她随便啃几个馒头,晚上,胡大妈负责烧饭、洗涮。山妹吃完饭,就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很快就睡着了。

一天深夜,场地上的流浪狗在疯狂地吠叫,一群人猛烈地捶打着壁门,整个板皮屋子前后摇晃。胡大妈一骨碌滑下床打开房门,立即闯入五个头戴大盖帽,身穿草绿色制服的陌生人吼道:“我们是公安联防队的,请出示你们的暂住证。”山妹与大妈不知道什么暂住证,面面相觑。她俩被带到派出所警务站,被认定为“无合法证件、无固定住所、无稳定收入”的“三无”盲流,被送到派出所,再转送到遣送站。

所谓的遣送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车间,挤满了从各个街道社区抓来的外地人员,男女老幼站着的、蹲着的、坐地上的,挤爆了车间,散发着各种气味。一些盲流为了几句生硬的话不和,而当着联防队的面,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却无人劝阻。联防队逐一进行审问,逼着盲流交出或搜出现金,如有不顺从,并遭到拳打脚踢。一位男子顶撞了联防队几句,被联防队员揪住头发,撞着墙壁“砰砰”地响。一位联防队员审问山妹:“报上你的名字,从哪里来的,现在做什么?”

“本人姓牛,名山妹,来自闽北,现在为一家废品回收公司捡废品。”

“在老家做什么的,有没有前科?”

“在老家承包茶园,加工茶叶,是大塬村委委员,没有前科。”

“我们还遣送过政协委员呢?你是我们遣送的第二位委员。”联防队员翘起鼻子冷笑道。

山妹对自己的不幸遭遇,感到气愤与绝望,静静地挤在陌生的人堆里发呆,等待发配。

遣送站按照对象的户籍所在地,分南下,北上,连夜送上火车遣返。将来自南方的盲流,遣送到杭州站;将来自北方的盲流遣送到苏州站。山妹被押上绿皮火车,运到杭州站时,被赶下了车,遗弃在漆黑的夜空下。胡大妈则在苏州站被赶下。山妹心里嘲笑说:“不是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难道苏州、杭州只是盲流的天堂?”

次日,胡盼夫妇到回收站时,不见母亲与山妹,就跑到派出所询问,才知道她们被联防队送走了。

原来,山妹与胡大妈把每天卖废品的钱都寄存在胡盼家里。山妹自己身上只放些少量的备用钱。在联防队搜身时,山妹假装拔鞋跟,悄悄的把钱塞入脚底袜子里,等联防队捡查鞋子,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在杭州火车站被赶下火车后,她从袜底里取出钱,买了火车票再次回到上海。胡大妈因为没钱,又没有文化,讲话别人又听不懂,回不到上海,也回不去老家,便以乞讨为生,渐行渐远,一去无返了。

山妹返回废品收购站,见不到胡大妈而伤心难过。她认为遣送行为,严重地侵犯公民权益,侮辱了公民人格。于是,山妹以外地来沪打工者的身份,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用实名制方式,向全国人大常委会,写了一封公开信,呼吁立法及监督部门,立即取消收容遣送制度。由于,山妹久久没有收到人大回复信件,她又陆续地向全国政协、公安部等部门寄发了公开信。内容一封比一封诚恳,言辞一封比一封激烈,呼吁立法、司法部门立即取消收容遣送制度,迅速与国际接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山妹寄出的信件,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部门的答复。这时,她才发现有些要害部门,脱离基层,凭空想象地制订法律、盲目执法,而不顾老百姓深受其害。她才感到庶民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山妹失去了伙伴,独自一人捡破烂,生怕受到骚扰、伤害,就在床铺底下藏了一根钢管用来防身,将自己女扮男装,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踩着三轮车,继续捡废品。

山妹的担忧果然在十五年后,发生的“孙志刚事件”得到印证。2003年3月17日晚上,刚刚任职于广州某公司不久的湖北青年大学生孙志刚,在前往网吧的路上,因缺少暂住证,被警察送至广州市“三无”人员(即无身份证、无暂居证、无用工证明的外来人员)收容遣送中转站收容。次日,孙志刚被收容站送往一家收容人员救助站。在这里,孙志刚受到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收容人员的野蛮殴打,并于3月20日死于这家救助站。全国各大报刊纷纷报道了这一事件。大江南北,闹得沸沸扬扬。经过多方考查取证,重新权衡利弊。政府才做最终决定,废除遣送制度,关闭了所有收容所、遣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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