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还没有升起,山妹就跑到海歌家,约他去看茶园。
“海歌昨晚没有回家,不知道去哪里了?”海歌妈陈仙姑对山妹说。
山妹从海歌家里出来,经过路头仔遇到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议论海歌出走的事。有人说,海歌承受不了高考落榜的精神打击,跳河了;有人说,海歌人生失志,上山做和尚了;还有人说,三更半夜看见海歌与山妹在天湖边抱在一起,海歌还诱奸了未成年的山妹,怕遭到警察逮捕逃逸了。几乎全村庄的人,都在议论他俩的事,说他俩伤风败俗,败坏了大塬村的风水,给村庄带来晦气。山妹听到这些无端的猜测与恶毒的语言,急忙跑进家里,关上大门,气得躲在房间嚎啕大哭。她还是一个未见世面的女孩,竟然被人说海歌诱奸了她,让她无脸面对父老乡亲,让她活不下去了。不如拿根绳子上吊算了。母亲刚好路过路头仔,听到了海歌诱奸女儿的谣言,信以为真。她跑回家,扛起锄头要挖海歌的锅灶。山妹听到母亲怒吼声,才知道母亲要去挖海歌的锅灶,怕她把事情闹大,反过来会被人误解真有其事。她急忙擦着眼泪,跑向厅堂,跪在母亲面前,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不让她挪动半步,哭喊到:“妈,我们是清白的,绝对没有那回事,不要上人家的当了,不要把事情闹大,好吗?!”突然,一个小孩推开大门喊道:“山妹,不好了!人们纷纷涌向海歌的家,要宰他家的猪向土地神赎罪呢!”。
山妹一听说有人要宰海歌家的猪,知道真的把事情闹大了,她必须挺身而出,消除谣言。她立即锁上了大门,将母亲关在家里,自己一路跑着。
王大愣抡起锄头,陈仙姑操着锅铲,王歌唱挥舞着木棍挡在大门口,不让任何外人进入家门半步。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山妹跑出家门,路头仔已挤满了人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空地上,两根开裂的木头立柱支起一块广告牌,一张村规民约已经褪了色。立柱旁边,燃烧起一堆篝火,火焰冲天。山妹看到柱子旁的篝火,想起了十多年前,她五六岁时,有一天,两根立柱旁边同样燃烧着一堆篝火,火焰冲天。两根柱子各捆绑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说他们通奸,女的丈夫软弱无能,不敢捉奸,是他的哥哥无法容忍,拴上房门,请了村庄辈分最高的牛太爷出面。牛太爷才把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有夫之妇绑来,捆绑在柱子上示众,说他们伤风败俗,要烧成灰烬。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吐着唾液,有人拾起泥团扔着。当时,她并不知道通奸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们做了坏事,才被捆绑到柱子上。
山妹想到这里,只见牛太爷拿着两条粗绳子,走向篝火前面,向人群叫喊着:“昨天三更半夜,有人看见我们村庄的王海歌与牛山妹,一对狗男女,在天湖畔上做那龌龊之事,这是大塬村上千年以来,第二次发生骇人听闻的丑事,侮辱了祖先,侮辱了神明,此风不杀,外村人的女儿还会嫁进大塬村吗?大塬村的女儿又怎么嫁得出去?这种乌烟瘴气不除,大塬村就别想兴旺发达!今天,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对狗男女找出来,绑在这两根柱子上烧成灰烬,驱除邪气,净化土地。”
虽然,山妹只有初中毕业文化程度,但她读过好多书,她对生理方面的理解也略知一二,对这些愚昧的世俗观念,极为反感。虽然,她没有走出过大山,村庄是闭塞、且封建的。但是,她通过书本了解到山外的世界是宽广、文明、开放的。她本来以为她和海歌从小一起长大,海歌帮她,她帮海歌,都是自愿的。彼此间确实产生了一种超越于她跟其他三位小伙伴的情感。当她看到海歌情绪低落、痛苦不堪时,她想安慰他,给他一些温暖,她就编织了一件毛衣,送给他。当她伸手拉他起来时,或许是感激,或许是生理上的因素,他突然想拥抱她,又瞬间有收回了双臂。她认为即使他拥抱了她,也只是拥抱一下而已,何况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会有人发现。可是,偏偏被闹得满村风雨,还说他诱奸了她。贞洁是女人的底线,就像一片洁白的雪地容不得一粒灰尘。何况她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今后怎么嫁人?她决不能受到玷污。制造这绯闻的人,显然品行不端,自己去偷砍木头,还给别人栽赃陷害,简直是无耻至极。她认为有些事情越是遮遮掩掩,人们就会越觉得新奇,越会刨根问底。有些事情干脆说透了,人们也就会觉得就那回事,也就不新鲜了。应付绯闻风波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遮掩,不要回避,必须坦坦荡荡,阐述事件的真相,来证明她俩的清白,让谣言不攻自破。她要用书本上的知识,打开愚昧之窗。她要告诉大家拥抱并非皮肉接触,而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体现。何况,她跟他并没有拥抱。想到这里,她听到了牛太爷的喊叫声,就抑制不住地冲着制造谣言的人怒吼道:“谁看见我跟海歌做龌龊之事了?要不要到医院证明给你看?是不是要把我俩逼上绝路?制造这种害人谣言的人,难道就不是侮辱祖先,侮辱神明?就不怕遭到电打雷劈?”山妹的一连窜问号,就像一颗颗炸弹,把闹事的、好奇的、围观的人,炸得面目全非。”大家听到她的怒吼声,有的唏嘘,有的捂着脸,有的吐涶液,骂她不要脸,伤风败俗。
牛太爷看到山妹挺身而出,如此大胆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才发现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恶作剧而进退两难。这时,老支书王忠诚得知牛太爷要毁烧山妹与海歌,急忙跑到路头仔,朝着大家喊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封建传统那一套,教育年轻人?行不通了,应该用法律去教育。”经老支书一喊,牛太爷才醒悟过来,自言自语到:“是啊,都什么年代了,还行这样的罚?这种乡规民约的条款该废了!”说完,便将一条上百年、捆绑过无数人的罪恶绳索扔向火堆,就像一头长蛇在火焰中翻滚着哀泣,瞬间化为灰烬。牛太爷悄悄地消失在人潮中。本来群情激愤要宰猪的人,变得垂头丧气:本来想为茶前饭后制造出笑料的人,结果一无所获;本来想利用绯闻打压海歌,窃取山妹的心的人,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个个无趣地纷纷离去。
尽管山妹及时平息了绯闻风波,但是,由于海歌的失踪,还是有各种流言蜚语不停地飞向海歌的家,海歌妈陈仙姑难以承受,只能用棉花团塞住两只耳朵,以泪洗面。虽然,山妹妈坚信自己的女儿清白,但是,还是觉得女儿不光彩,没有脸面见人,而且,在路头仔的人群中,尤其是在百岁老人牛太爷面前,大喊大叫,还要到医院开处女证明,简直是不知羞耻。牛大妈连续几个月天天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用毛巾蒙着脸,挑着水桶去水井里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