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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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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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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无间》连载

第六十章

山妹被排挤出百树茶叶市场之后,买了一辆“新大洲”助动车,凭借自己对道路的熟悉以及捕捉商机的敏感度,奔波在三千多条道路上,顶风雪,冒严寒,寻找投资项目。商业用房,工业厂房,凡是大型的空置房屋,山妹都要停下来,趴着窗户,仔细察看,敲敲大门,寻找商机。往往不是遭到辱骂,就是遭到驱赶。她独自一人,忍辱负重,在荒弃的厂房间,在陌生的人群中,漂泊了三个月,筋疲力尽,竟毫无所获。无奈之下,山妹决定放弃寻找破旧厂房,回大塬村采茶叶,盖茶厂。

就在山妹回大塬村的前一天,事情出现了转机。她骑着助动车返回住所的途中,遇上正在维持交通秩序的胡队长,便停下来与胡队长打招呼。她推着助动车与胡队长走到路边。

“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人骑着车子,在马路上穿来穿去的,忙什么呢?”胡队长问道。

“下岗了,去找活干。”山妹幽默的回答。

“马总抛弃你不管了?”胡队长只知道山妹与铁蛋结婚的事,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以及百树茶叶市场的事,就开玩笑说。

“他倒是真的不管了,我们分手了。”山妹认真地回答。

“你在开玩笑,他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分手呢?”

“是真的,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本来想亲自登门向您道别,刚好碰到,谢谢您多年来对马牛公司的关照!有时间来闽北大塬村走走看看,边上是鸳鸯溪、白水洋,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你茶叶生意做得好好的,真的要放弃不做了?”胡队长问道。

山妹心想,反正明天就回老家了,以后也不可能再见到胡队长,不怕人说她笑话。于是,她就把自己与铁蛋离婚,马牛公司解散,百树茶叶市场遭到排挤,以及寻找项目失败的事,一件一件地跟胡队长说了。

“我倒是知道有几座厂房要出租,你能不能推迟几天回老家,我带你去看看,厂长我大多熟悉。”胡队长听完山妹叙说,便说道。

“上海所有道路,我几乎找遍了,能进去的空置厂房也都看过了,既然胡队长有关系,那我就再去看看吧。麻烦胡队长了,非常感谢!”

第二天,胡队长骑着警察专用摩托车带路,山妹骑着助动车紧随。他们考察了五座荒弃的厂房,厂长接到胡队长的电话,都提前到厂里等着,见到胡队长个个眉开眼笑,亲自带着客人仔细察看。结果不是房屋结构不合理,就是位置不佳,山妹逐一放弃。最后,胡队长对山妹说:“我所知道的厂房房源基本上就这些了,还剩一座厂房,位置不错,可是,面积过大,怕你吃不消。厂长也不熟悉,要是你感兴趣,就带你去看看,要是不感兴趣就算了。”

“那就去看看也无妨,麻烦胡队了!”

这是位于城乡结合部的高山路168号荒弃的自行车制造厂,有四幢厂房,共十万平方米。胡队长敲了几下大门,门卫一看是警察,急忙打开大门,问道:“警官,厂房已经关闭多年,就我一个人值班,里面没人,请问何事?”

“找厂长,有事。”

“我们的厂长可是遵纪守法的好人,不会干坏事的。”

“找厂长租房子,你明白了吧!”

“租房子,好事,好事!”

于是,门卫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入后,随即又关上。门卫带着胡队长与山妹,走进厂长办公室。

昏暗的办公室垂吊着一只电灯泡,放射着黄色的光芒,地面的电线像一条条乌黑黑的长蛇在穿梭,显得零乱。厂长姓喜,五十岁左右,带着眼镜,坐在办公桌边上看电脑。他见门卫带着一位警察、一位少女走了进来,感到莫名其妙,便立即站了起来,倒了两杯茶水递给客人。胡队长介绍了他与山妹来的意图。厂长仔细的打量着山妹,问她借厂房派什么用处。山妹如实告诉厂长要开办茶城,并把她的想法详细地向厂长汇报。厂长认为一位穿着朴素,普普通通的女子,虽然对于开办茶城的思路极为清晰,也对项目充满了信心,但是对于这么大的项目,需要巨额资金投入,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能承担得起的,何况是一位外地人。他就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抛出一句蔑视外地人的话:“拿迪宁(外地人)”。山妹常常听过从上海百姓口中流出的这句话。一开始,她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人告诉她,是上海人蔑视外地人的口头禅。有一次,她汗水涔涔挤上公交车,旁边一位上海太太立即掏出手帕捂住鼻子,说了一句:“拿迪宁”。她气愤的反问道:“外地人咋样了?你的祖宗不是外地人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差一点就打了起来。还有一次,山妹蹬三轮车送茶叶上门,因为走错了楼层,一位太太刚走出房间,看见一位乡下女子衣衫不整,东张西望的。以为她是小偷,就操起一把扫把,骂她“那迪宁”,并驱赶她。山妹没有想到一个大国企的厂长,也同样保留着蔑视外地人的劣根。自行车制造厂都倒闭两、三年,已经“没米下锅”了,几百个工人失去工作岗位,就连最低保障的补贴也无法发放,厂长也就要下岗了。他竟然还有资格蔑视外地人。山妹想到这里扭身就走。胡队长发现苗头不对,马上拉住山妹说:“那迪宁,是上海人的口头禅,并不是看不起你。你来了就跟喜厂长好好谈谈。”喜厂长立即说道:“牛总,口头禅习惯了。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喜厂长心想,上级领导一直在强调,要企业自谋出路。如果把厂房出租出去,不仅有租金收入,还可以解决部分就业岗位,可以一举多得。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问题是来错了投资对象,能启动这个大项目的不是国企,也是富豪,决不是一个骑着助动车、一无所有的弱弱女子。但他又怕山妹走了,失去了一次好机会,就立即向山妹道歉。此时的喜厂长,处于欲擒故纵,进退两难的界境。一是厂房必须尽早出租,以免失去良机;二是担心山妹实力不够,会半途而废;三是如果拒绝租给山妹,怕会得罪胡队长。最担心的还是第二条。毕竟厂里还有一户租户,是一家外贸公司,签了二十年的租赁合同。如果要把他赶走,肯定要赔钱。万一陪了钱,山妹又不要厂房了,或者她经营不下去,而放弃租赁了。损失又由谁承担?于是,厂长考虑了片刻,想出一个妙招,向山妹提出;“为了信守信誉,在三天内,你必须支付现金三十万元,作为该项目的合同信誉保证金。只要你三天内能提着三十万元现金送到厂里,其他问题都好商量”。他这样做,一是为了解除后顾之忧。二是考验山妹的经济实力。胡队长知道山妹的底细,不敢直说,心里却在打鼓。让厂长与胡队长没有想到的是,山妹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要求。

山妹走出自行车制造厂,约了海歌与李果一起商量如何解决资金问题。山妹的银行存折里还剩二十万元;海歌买了一辆奥迪轿车后,存折里还剩下十万元,就汇至山妹的银行账户。

第二天上午,山妹与海歌到工商银行装满了三个蛇皮袋的五元、十元的现金,交到自行车厂财务室。三个出纳小姐,数钱数到手指长泡。自行车制造厂收到山妹三十万元押金后,喜厂长又反悔了。他担心茶城经营不善,或倒闭,导致山妹逃逸,把债务扔给自行车厂。于是,喜厂长又提出,必须找一个有实力的上海企业或上海公务员担保,并指定要胡队长作为乙方山妹贸易有限公司的担保人。

胡队长担心风险大,又怕别人说闲话,就拒绝出任山妹的担保人。而喜厂长知道除了胡队长,山妹找不出其他人为她担保,就咬住胡队长,非胡担保不可。山妹的三十万元保证金已经押在自行车厂一个多月了,租赁合同还是签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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