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游击队按照联络部的指示,避其锋芒,暂时撤离了南京近郊。这次日本人清楚地知道了有个南京游击队在跟他们作对,但始终弄不明白:这支抗日武装明明是存在的,却又没人知道游击队的具体情况。事实上,活着的日本人只能凭着想象来推测游击队是什么样子,而真正见过游击队的日本人都已经被打死了。
日本人从汉奸那里,或从南京行动总队投降过来的人口中,听到的游击队都是被夸大变形了的。这些人向日本人描述游击队,都喜欢添油加醋,光怪陆离的,他们认为说得越离奇,日本人对他们就越信任。其实日本人从未看起过汉奸,也从未信任过汉奸,日本人心里明白,连自己祖国都可以出卖的汉奸们,会真爱日本吗?有人说汉奸是日本人的狗,可在日本人眼里,汉奸是一群连狗都不如的动物。
当日本人得知游击队远遁之后,确实松了一口气。可太平日子还没多久,又传来中山陵、灵谷寺两地日军挨炸的消息。这两处的爆炸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被人引爆了营房内的军火库。接着,丁家桥、夫子庙、渔市口又都有日本人被短刀杀死。那些没带枪的巡逻警察,看见有人杀死日本人,动也不敢动地干瞪眼站着。
同一天夜晚,在山西路,那个带人抓苏惠凤的家伙,被人堵一嘴棉絮,勒死在门档石鼓子上。
也是同一天夜晚,驻扎在汉中门外的伪军一个排,因跟随日军去搜山,跑了两天一无所得,回到汉中门累得连饭也来不及吃就睡着了。一队日本兵走进他们的营房,见人扎一刺刀,像杀猪一样,营房里遍地是血。只留一个活口,那是个烧火的,就是有意要他活着告诉日本人,他亲眼看见是皇军来杀伪军的。
这次行动,实际上跟林和顺有关。有个叫井上一雄的日本联络官,在外走动的时候,发现林和顺把一个纸条塞给一个女人,便上前问:“你把什么的交给那个中国女人?”
林和顺使出快手,只一拳,井上一雄就捂着鼻子栽倒在地,旁边窦一芳见状,一不作二不休,帮着林和顺用细麻绳把井上一雄捆将起来,送到树林里。井上一雄看见一群穿着日军军服的武装人员,赶紧呼叫求救。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些“日军”都是中国人,便跪地求饶,叩头如捣蒜,声称可以为游击队效劳。他为了活命,便主动领着伪装成日军的游击队去收拾了那一个排的伪军。
回到树林藏身处后,田羽对井上一雄说:“这次死的伪军都是中国人,下回必须是杀日本人才能表示你的诚意。你可要抓紧时间,如果再次立功,就可以免死。”
井上一雄想了想,跪在地上对田羽说“有了,有了”,便说出莫愁湖那里有十个驻防日军。
当身穿日军军服的游击队员出现在这些正寻欢作乐的日军面前时,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些“日军”会是游击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游击队员使用七寸牛耳尖刀,一刀一个,一枪未响,莫愁湖门楼一排木屋的里里外外,横躺着十具日军尸体,血流了一地。
游击队完成任务准备撤离,李觉华提出:“那个井上一雄不能留着,带着他行动太危险,万一他在紧要关头大呼大叫会坏事。”
田羽对段红花使了个眼色,这边还没容段红花动手,窦一芳的尖刀早已插进井上的心脏。
从省界过江北去,游击队员换上便衣,段红花走在队伍前面,迎面遇到一伙国民党兵,无巧不成书,这些正是当初逼段红花拿出鸡蛋,被李觉华缴械又把枪还给他们的广西兵。见到李觉华、段红花等人,这些国民党兵脸红到脖子,很不好意思地和游击队员打着招呼,掏出不知哪里弄来的米面粑粑和咸鸭蛋来讨好游击队。不一会儿,他们的头儿回来了,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不是抢来的。”
此刻,他们仍然认为游击队是南京学生纠察队,并且说:“以后你们只管来!”
为了加强与日本反战同盟的紧密联系,粉碎日伪的“京郊大扫荡”计划,新四军江北指挥部联络部又增派一名参谋,住在甘草岭。这位参谋代号云雀,是反战同盟的联络人,专门与林和顺联手,搜集日军情报。赵宗诚、朱华桂、窦一芳也穿梭在江南、江北之间,配合他的工作。
反战同盟的情报非常及时准确,九月五日,也就是所谓的“京郊大扫荡”开始的那一天,日本兵力果真移向淮南抗日根据地。这里离南京仅有百里,罗炳辉司令员的新四军部队就在这一地区活动。
南路日军有个千原联队,伙同南京伪政府任援道部三十个团,号称三万人马,从浦口出兵,沿滁河西进,分兵两路寻找新四军。一路上除了遇到区、乡小股武装骚扰性的打枪放炮,并无共军主力阻挡交火。
根据地早已坚壁清野,日本人不得不佩服中国老百姓的备战水准;而在空无一人的村庄外围,适当地埋设些地雷,是对付扫荡日军最好的礼物。几经爆炸,日本人更加倍小心。
日伪军所到之处举步维艰,就连饮水、烧柴也成问题,更别说在村子里能获得粮油鸡猪了。他们日不果腹,夜不安睡,一路上撮食野瓜野菜,很多人闹腹痛呕吐,因此不得不细心搜索,缓慢进军。次日凌晨,在金鸡岗、珠龙桥扎营的伪军准备继续西进曲亭寻找新四军,一天下来,仍是漫无头绪。
接着,从蚌埠出发支援明光的日军昆田联队,在津浦路东侧黄泥岗遭到伏击;珠龙、广卫的日军千原联队也在磨盘山遇到伏击,任援道伪军却不敢弛援。罗炳辉司令员用两个旅,把西路、北路日军咬成三截,一截一截地吃。日伪军死伤过半,余部溃不成军,而且所到之处都有地方武装和民兵等着收拾他们。
部分逃到长山岭的日军,利用地主俞家圩子工事顽抗待援;从凤阳出来的日军在皇甫山被新四军敲个半死,此时龟缩在红草岭子,靠两架飞机掩护;另一支日军零星残部从涧汐、白沙王窜往盱眙。这些溃敌又被罗炳辉部队风卷残云般地逐一击溃,只有少数残敌逃脱,连凤阳、盱眙、来安城都丢了。
浑身血污、焦头烂额的千原联队长和昆田联队长逃往六合、浦口两地,所部不足二百人。此次扫荡,日军的骑兵、战车几乎没起作用,大地似乎在一夜之间,出现许多陷阱坑洼壕堑,把这些机动部队陷入其中,拖得筋疲力尽,尝尽了苦头,直到最终被消灭。因此当残敌逃回六合、浦口时,一辆战车和一匹战马也没带。
扫荡初时,江南城防日军一部和三个团的伪军,也列队从姚花门与大南门跑步出城,进军新四军茅山根据地,却在原地转来转去,两天里没寻到一个共军。日伪军所带饮食已经吃光,当地百姓又都远走他乡,没有留下任何食物。就在他们疲劳不堪的时候,陈毅正率部五千精兵在江宁、当涂之间冈峦起伏的草场等候他们。经过两天两夜的激烈战斗,一百日军和三千伪军全部报销,没有一个逃脱回城。
“京郊大扫荡”计划全盘告吹的消息惊动了天皇裕仁。战败逃回的千原、昆田两个联队长以及其他几个日军军官,被日本对华派遣军总头目岗村宁次赐命切腹自杀。日本人心怀鬼胎,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共军,都认为是在宁伪军私通共党,于是把伪校、尉级军官八人送上军事法庭,其中被绞死的就有五人,另外三个伪军官,没出法庭前就死在了日本刺刀下。一场扫荡闹剧,终于收场。
扫荡失败后的南京日军,龟缩在南京城内,倒确乎老实了许多日子,对长江的封锁也放松了些,直到大汉奸汪精卫粉墨登场,国民党降将如潮,南京鬼子才又猖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