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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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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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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游击队》连载

第八十九章 完成使命

日本投降后,南京及周边地区在欢呼胜利之余,却见到一些极其反常的现象:近年来萎靡消沉的日军,最近气焰又嚣张起来。这些日军遵照蒋介石的指令,褪下炮衣,炮口高扬,拒绝向共产党的军队投降,等待国民党军队的到来。

同时,南京周边也突然冒出许多各种牌号的军队:有美军飞机空运而来执行特种任务的军队,并美其名曰为“接收主权部队”;有从地下冒出来的原“三战区”和深山潜藏的土匪武装;还有各式各样的伪军、伪警察,被国民党收编后,摇身一变,成为蒋家地下军;此外,帮会、流氓也在拼凑组建军队,自称是正统的蒋家地下军。

此时,一直还算是在抗日阵营的广西军,倒成了蒋介石的排斥对象。重庆命令一到,广西军被调离长江沿岸,不许他们靠近南京。新四军因势力强大,虽然日军拒降,主力部队仍在宁、沪、杭外围徘徊不去,并且有部分日军愿意向共产党投降。

此时的南京游击队除了防卫外,其它一时真无用武之地了。哪怕面对的是土匪,只要挂靠上“青天白日”旗号,你就不能向他开火。这些土匪、特务、流氓、伪军现在都以国军身份出现。游击队如果向这些人开火,马上就会被加上一个“破坏团结,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

这一阶段,李觉华、窦一芳除了带领游击队员学习,在光荣榜上安慰自己外,几乎无事可做,就连从来都是游击队活动范围的大草湖,已是蒋家天下,湖区草被砍光,野兽逃进深山,驻满了的形形色色的国民党军队。

此前游击队有个计划,原打算在江北大渚河一带建造一批房子,专门给游击队员家属避难居住。游击队虽然手头有一点钱,足够建造房屋,但李觉华等队领导对形势估不透,因此不敢贸然实施这个计划,更担心这些红色家属将来的命运。

日本投降后,国共之间处于暂时合作期,国民党匪特、流氓虽然不敢公开对游击队家属进行绑架、勒索,但背地里却做些小动作。分明自己是土匪,在登记人口时,反倒称红色家属为“匪属”。所以,李觉华想着如何把家属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李觉华、窦一芳来找赵赤商量。赵赤谈了他对形势的估计:蒋介石回南京后,绝不可能允许人民政权在南京四周安然存在,所以江淮大地必然是国共摩擦的场所,大渚河建房计划也应根据形势变化而暂停。

赵赤说:“现在军、师首长正忙于日军受降与地区接管问题,一有空闲,就会来过问游击队的事。南京游击队从文化素质到武器装备,哪样都是第一流的。这段时间里,大家千万要注意,不要远离边区,防止南京各种军队里有野心家来吞掉你们。你们打游击战是能手、高手,可一旦遇到数倍乃至十倍强大的敌人围攻、截击时,就算游击队拼命,最后也难逃脱掉敌人毒手的!”

鉴于赵赤的意见,当晚,李觉华、窦一芳回到范大郢,立刻把游击队后挪四十里,移师到一个叫十八岔的地方宿营。果然就在当晚,一支装备精良的 “新六军”八个营大队人马袭击了范大郢。敌人扑空后,把村里的房子烧掉,像鬼子一样抢夺粮食,糟蹋良家妇女。老百姓只能哭天喊地骂:“什么‘老中央’?就是‘孬种秧’,跟鬼子一样坏!”

赵赤虽然估计到会有事情发生,却不知真的发生得这样快。他心里总有点不踏实,便请大渚河岸边的李大爷给游击队送信,要他们“下决心离开边沿地区,向边区中心地带转移,最好到大渚河沿岸各村子来住。”

李觉华等人听从了赵赤的意见,及时带队开了过来。大家见面后,赵赤才知道有“新六军”袭击游击队,扑空后而祸害范大郢老百姓的事。赵赤立刻写成新闻稿,向全国播发国民党军队挑起摩擦的消息,并且提醒李觉华,这种挑衅行为只是摩擦的开始。这次是国民党打的第一枪,一定要让全国人民知道,他们对待老百姓的方式同日本人没两样。

游击队开拔后,窦一芳、白自清留在南京附近,除了利用老的联络系统外,还组建新了的情报系统。变局之下,老的联络系统在新情况面前需要整顿修补,甚至有些联络关系,也要重新鉴别。

国民党蚕食边区的速度很快,没有几天,上元、江宁、江浦相继陷落,紧接着,天长、六合、来安县城也被以日军归顺部队为前驱的国民党军“光复”了去。共产党新四军从战略考虑,主动让出了许多地方。这让李觉华、程桂英等游击队领导想不通,游击队员的怀家情绪也很严重。赵赤听说后,对他们谈了毛泽东同志“从战略角度思考,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战略思想,及时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好在游击队员有文化,一点就通。赵赤说:“相信有我们共产党人在,边区就不会弱下去。我们最终将赢得这场战争,也会改写我中华历史!”

果然如赵赤所料,没过几天,上级党委联络部派人来磋商南京游击队去留问题。新四军淮南军区下属的联络部已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今后各地联络站将归属于地方党组织的敌工系统来领导,而联络站今后也改叫敌工站。战功赫赫,使敌人闻风丧胆的南京游击队已经完成了它英雄的历史使命,不久将被编入野战部队,将在大兵团作战中发挥作用。

命令下达后,南京游击队全队欢欣鼓舞,列队欢迎整编。李觉华、窦一芳等游击队领导因之前听了赵赤对形势和游击队去向的分析,因而思想上都有充分准备。

游击队管后勤的程桂英说:“游击队这么些年,除了历次上交边区政府金库的不算,目前我们手头尚有十几万元,这些都应该上交。”

大家都说:“当然。”

有人讲俏皮话:“我们编入野战部队后,也不用盖房子了!”

大家都笑。程桂英却心潮澎湃,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两手捂住脸,泪花闪闪,从手指间流出,然后说:“我建议,最后留点钱,走前把赵哥他们几个请来举行个告别宴,全队干部战士都参加,每人再发一份个人用品,大家看如何?”

此时赵赤也很激动。抗战以来,大家眼看着南京游击队从组建成立到成长壮大,而今却一朝告别,它将融入中国人民解放的大格局、大场景中,进一步出演新的威武雄壮、可歌可泣的历史角色。赵赤心里十分矛盾,既舍不得战友们分别,又对游击队整体编入野战部队很欣慰。再过一天,他们就都走了,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可能再也看不到,有些人甚至将成为永别。他立刻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出发在外的林伊豆和平伊诺。

因这些日子林伊豆、平伊诺不在家,赵赤经常回宿舍来住。这晚,他从大渚河岸游击队驻地回来,感到点秋天的凉意。月色苍凉,树影婆娑。面对哗哗流淌的大渚河水,他有些伤感,一个人默默地走着,任泪水从眼窝流到嘴角、脸上、脖子上……他打算明天躲起来,不忍心经受与游击队全体战友们告别的场面!

残月西沉,朝霞显露。纺织娘停止了凄厉的鸣声。浪花里有一条鱼跳出水面。一只苍鹭从河对岸飞来,看样子想在堤岸上小憩片刻,但它看见柳下有个人坐在石阶上,便双翅转折,迎着鱼肚白的东方飞去。赵赤在河边坐了一夜,早晨怕回家惊醒火妈妈,便直接去办公室。

平伊诺接到军邮,才知道南京游击队的情况。这几日,日军拒不向共产党军队投降,双方正处于对峙中。平伊诺请了假,搭乘部队的军车,匆匆往家赶。秋日的阳光虽然不似夏季,但到了白天,温度仍然不低。平伊诺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赶上与游击队的战友们最后告别,等她赶到时,有人告诉她,编入野战部队的游击队全体人马已经分乘军部派来的十八辆军车开拔,只留下曾经住过的痕迹。平伊诺再找赵赤,却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平伊诺有点沮丧,非常想哭,但又担心影响火妈妈的情绪。

赵赤究竟会在哪儿?平伊诺拼命地想。突然,她想到六里外的马场,立刻向那里奔去。可是,马场空空如也,养马的人告诉她,所有的军马都已经随部队离开,最好一匹也被赵赤骑走。这让平伊诺心里猛地闪出一丝亮光,她知道赵赤去了哪里。

平伊诺连忙到村里找熟悉的老乡借了一匹马,可这民马不同于军马,它老实有余而快步不足,到了石佛寺码头,天早已黑了。她把马存在坊子里,花钱给马买了草料后,便去找敌工站站长朱华桂。朱华桂仍在忠于职守,联络站撤销,游击队走后,他归属于地方党委领导,担任敌工站站长。朱华桂见到平伊诺,大吃一惊,问:“你怎么也来了?”

平伊诺这才知道自己估计得不错,赵赤半日前正是从朱华桂这里经过。朱华桂请平伊诺吃了晚饭,便连夜帮她找了向南岸渡江的船。渡江后,天已大亮。平伊诺知道,赵赤既然从这条路过来,一定是去了南狮子岭游击队烈士墓,看望那些牺牲的战友。她在江边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向岭上走去。她心里很怕走岔了道,错过跟赵赤相遇的机会。

日头晌午,狮子岭在望,再山行四、五里路,便可看见一座座白色的烈士墓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平伊诺看见有个黑点子在墓前移动,越往前走越看得清楚,那就是赵赤。此时此刻,平伊诺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气冲上陡峭的山坡,跑到烈士墓前。赵赤见是平伊诺来了,惊讶地想:“她怎么会想到自己今天要来祭扫烈士墓?”

赵赤伸着两手,迎接平伊诺走上最高的台阶。他们紧紧握着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流满面。几分钟过去,平伊诺想起她小黄包里有沿途采摘的不知名的小蓝花、小白花,便赶快拿出来,与赵赤已献在墓前的鲜花放在一起。

平伊诺在烈士墓前跪下来,低声说:“他们都走了,到更大的天地去闯荡,他们有今天,是你们的牺牲换来的。抗战胜利了,但前进道路上还摆着许多难题,让活着的战友去闯荡、去拼搏、去解决吧!我知道赵哥会在这个时候想你们,所以我也来了。你们好好安息吧!”

赵赤陪平伊诺到山头山凹去采摘一些野果,有山楂、胡桃、野葡萄、秋白梨和毛栗子,堆放在先前赵赤从市场买来的水果一起。两人跪一会儿,又坐一会儿,极力追忆烈士们生前事迹和音容笑貌。赵赤告诉平伊诺:“我准备把自己积攒的津贴和奖金拿出来,条件允许的话,明年春天清明节重修烈士墓;请陈军长亲笔题写对联‘江山留战迹,风雨慰忠魂’,再写个横眉‘南京游击队烈士墓’。每位烈士的墓前小传由我们自己来写。”

平伊诺也表示要拿出自己的钱,把石碑和牌楼搞得大些,把护墓石换得好一点,把西山白石换成汉白玉。他们在烈士墓前陪伴着战友,直到日落西山后,打算到林伯伯林妈妈那儿过夜,明天再北返石佛寺。

突然,赵赤指给平伊诺看:“喏,又有两个人影过来。”

再看时,发现来人是林伊豆和丁和平。俩人立即迎上前去。

原来,林伊豆收到军邮时,正赶上卸甲甸举行日军受降仪式,新四军二师一个团为受降部队。日军一支部队九十一人不听岗村劝阻而归降共产党,其他日军不敢动武阻拦。仪式一结束,林伊豆发完稿件后,立即与丁和平追赶游击队,却比平伊诺还晚了半天。

他们们回家未见到赵赤,火妈妈说平伊诺回来过,也在找赵赤。俩人一路打听,才知道有人看见平伊诺借了一匹马,往南而去。因此俩人也租了两匹马,一路追踪到石佛寺,寻到朱华桂,这才确定了赵赤和平伊诺的去向。

赵赤、平伊诺把林伊豆和小丁带来的水果、野花又摆在墓前,还点了线香,并且燃放了鞭炮和天地响。四人都向烈士们再度跪拜,不觉中太阳早已西沉。

四人在林家住了一夜,次日再来到烈士墓前,与烈士们告别。他们结伴回到江北,平伊诺、林伊豆和小丁把马归还后,匆匆赶往前线,赵赤则连晚回到陈家转井分社。

走进办公室,赵赤看见几封电报摆在桌上。他顺手拿起一封,没想到竟是田羽发来的。看来他和火凤已经得知游击队的归宿,电文虽然短暂,却饱含对南京游击队的深情。与赵赤的心情一样,他们也处于既高兴又不舍中,但作为南京游击队曾经的创建者和领导者,他们看到的一定是国家的未来。赵赤在桌前默默地坐着,思绪万分,他反复地读着田羽的电文,如同又与老战友见面一般。他知道,田羽和火凤这一对革命夫妻,此刻正战斗在胶东前线,与编入野战部队的南京游击队战友们一样,为祖国为人民而战。一时间,赵赤的眼前仿佛像过电影一般,闪现出田羽、火凤、李觉华、林伊豆、窦一芳、平伊诺、章桐、段红花、程桂英等诸多战友的身影,以及那些已牺牲战友的音容笑貌。渐渐地,赵赤的视线模糊起来。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不远处,嘹亮的《东方红》歌声已响起,操场上传来出早操的步履与喊声。新的一天战斗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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