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伊豆快要离家,潘惠梅把小融融从赵奶奶家接回来。林家仍旧住在碧云湖的两只干净的船上,阳光充足,四面环水,空气清新。鬼子骚扰碧云湖的那天,林赫把船开到六十里外的双港去,藏在郁郁葱葱的荻草丛中。游击队打了胜仗后,他们又回到这里。
现在林伊豆的工作已经移交,正在家中与父母和融融团聚,等赵赤在游击队作完报告一同北去。妈妈潘惠梅打算等女儿去新的工作单位之后, 再把融融带到她面前。林伊豆是头晚到家的,火凤派了游击队员一路保护着她。现在,她正搀着融融在湖滨大道上迎接赵赤。
融融长胖了,小脸胖大起来,鼻子和嘴显得小了,完全像个洋娃娃,双眼闪着天色湖光,小嘴跟豆妈说个不停,奶声奶气里透出大一点的女孩甜美声音。林伊豆把融融亲了又亲,不知怎样喜欢是好。赵赤曾说融融是南京游击队的吉祥象征,这话一点不错。
赵赤的报告作完后,在火凤、平伊诺和程桂英的陪伴下一道来林家。碧云湖上增加了布岗巡逻的游击队人手。这次赵赤带来了好消息:林伊豆被安排在编辑岗位上,专管《淮南文艺》和《淮南画报》。
夜色下大道弯弯,绿树葱茏,湖滨大道上一簇人影,是火凤等人领着赵赤来了。可是,就在这突然之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荻草丛中跳出两个高大的男人,将融融抢抱到手,还向林伊豆开了枪。融融大哭,边哭边喊“豆妈,豆妈”。
火凤听到是女儿的声音,又看见有两个人把女儿抱走,向东边树林里逃窜,相去不到百米。火凤他们虽然人人手上有枪,但都怕夜晚打不好会误伤融融。赵赤却当机立断,夺过火凤的快机,“当当”两枪,皆命中坏人脑壳。融融跌倒在草地上,仍是大声哭喊着“豆妈”。
众人上前抱起融融,再看林伊豆时,她已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卫生员小梅紧急抢救,说她生命尚有一线希望。赵赤听见,心如刀割般疼痛,他知道附近肯定还有接应的敌人,便不顾一切地领着后续到来的游击队员冲下山口。先前赵赤在作报告时还讲到不能硬拼,可他现在却为林伊豆而拼了命。
敌人显然有备而来,游击队刚冲到山口,汤姆枪、卡宾枪弹雨就迎面飞来,赵赤、平伊诺同时倒下。火凤把融融交给一个战士,领着其余游击队员赶上去。幸好段红花领两个小队,斜刺里给敌人以致命打击,火凤一时没能追上零星逃窜的敌人,却让程桂英带人抄小路拦堵住逃路,最终把十九个敌人全部肃清。
赵赤中弹后没受致命伤,一处打中左臂,另一处子弹卡在肋骨上,未入胸膛;平伊诺却因伤势过重处在昏迷中。从他们俩中弹的情况看,平伊诺当时应该是想用身体给赵赤挡子弹的,所以赵赤中两弹,她却中了三弹,一弹中在右臂,一弹擦伤右边颈部,一弹贯穿腹腔而过。
赵赤对火凤说:“放心,我没有大碍,但伊豆和伊诺伤势都比我重,可能伊豆的情况更严重些。游击队必须迅速撤离,向主力靠拢。”
赵赤自己成了血人,还记得托火凤安慰林爸、林妈和融融,要他们把船再次开离碧云湖。
顾田田闻讯赶来后,当晚从赵赤左臂上取出一颗子弹,另一颗则留在肋骨上一时无法取出,但据顾田田分析,暂时不动它,没有多大妨碍;平伊诺穿过腹腔的子弹未伤到肠胃,却上穿右肺而过,性命仍在存亡之间;而林伊豆的伤势更加严重紧急,特别是穿入左胸的那颗子弹,几乎擦着心脏动脉。顾田田当即护送他们前往医疗条件最好的淮南区野战医院。
赵赤、林伊豆和平伊诺住进医院,手术后医院派专人护理。来慰问的人很多,但为了不影响伤员休息,有的来了就转回去。直到入院第三天,林伊豆醒了过来,嘴角发出低低声音,游丝般地问:“融融,融融怎么样?”说完又昏迷过去,但脸色比入院之初好了许多,并且终于在第四天早晨,同太阳一起醒来。林伊豆苏醒的好消息传到南京游击队和碧云湖,一些老百姓都想去慰问,但被游击队劝阻住。林家二老闻讯带着融融去医院看望林伊豆,伊豆亲了融融。融融知道豆妈伤重,很乖,没有要豆妈抱,自己却轻轻抱了豆妈,亲了又亲。她不敢哭,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是一到豆妈听不见的地方,融融却哭得很伤心。
这几天,融融都乖巧地待在赵赤和平伊诺那里,一去就不愿意走。她悄悄告诉赵赤舅舅和伊诺姨:“豆妈吃了那么大苦,还挂记着舅舅和诺姨,长大后,融融也会像你们一样勇敢。我火凤妈妈说,你们都是亲人,跟爸、妈一样亲!”
孩子的这些话,不仅感动着赵赤和平伊诺,凡是听见的人,都深受感动。这是战争年代长大过早懂事的孩子,同志加亲人的情谊也像成人一般浇注在脑子里。
火凤到医院看望他们时带来了新消息:现已查明,那天绑架融融、打伤林伊豆等三人的那批匪徒,果然又是“三战区”的人。
四周后,赵赤伤好出院,要回陈家转井上班。分社领导让他继续休养恢复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吃得好,休息得好,人胖了些。到了第六周,平伊诺也出了院;而到第八周后,林伊豆亦痊愈出院。赵赤做好一切准备,让她俩在陈家转井继续休养,并且请求分社领导说:“我这两个战友,都是从死亡线上回来的,请领导同意让她俩在我这里休养至康复。”
分社领导很快批准了赵赤的请求。赵赤每天上班时,平伊诺和林伊豆就在屋里静静地看书。赵赤还把太平集王大娘请来帮忙照看家务,要给她开工钱,可王大娘说什么也不要。
一天,赵赤带回好消息:分社要增加记者和见习记者,张劲夫部长仍是主考人。赵赤建议平伊诺去应试看看。平伊诺向火凤作了汇报后,欣然参加了考试。考试后的第三天,宣传部来电话说:“平伊诺成绩优良,定为正取。”
张劲夫部长私下对赵赤说:“南京游击队不愧是个大学校,出人才。林伊豆的成绩那么好,而平伊诺的成绩也不在林伊豆之下。”
这些话,赵赤一直留在心里,在平伊诺面前从未提过。不过赵赤心中增添了对平伊诺的尊重,并且为有这个战友小妹而骄傲。宣传部的意见是:“原先定好的林伊豆工作仍然不变,平伊诺调分社去当随军记者。”
甄拓和王明从中胡赶来,看望三位在前线负伤的战友,带来了许多许多慰问品,以及许多好菜,由王明来给大家做顿饭吃。五人难得在一起吃一顿团聚饭。
甄拓告诉赵赤,他工作岗位有变动,目前确定任淮南区党委秘书长,而王明岗位未定,但肯定要一起调出六合县。赵赤建议王明到张劲夫部长那里去考一考,因为王明平日好读好写,赵赤看过她写的文章,说她文章跟她人一样地秀气。赵赤是会跟她开玩笑,但不会凭空奉承她。平伊诺、林伊豆认识王明后,都对赵赤说过,王明对新生事物敏感性很强,观察事物非常细心。
甄拓立即表示赞同;王明自己也认为转换个岗位好,老在行政部门工作,都成了油抹布,改个专业性强的工作,更能发挥文笔之长。
饭后,甄拓、赵赤二人带王明去见张劲夫部长,张部长同意王明参加考试,让考分来决定她的命运。次日,王明愉快地参加了考试。
考试结束后,张劲夫部长在电话里用安徽方言对赵赤说:“王明这丫头成绩还真不赖,跟林伊豆、平伊诺差不多打了个平手。我个人意见,让她在《淮南日报》农村工作部当一段时间记者,然后再调到分社工作,你问问她的意见如何?”
赵赤当场便大胆作主替王明答应下来。甄拓知道后很满意,紧握赵赤的双手,表示感谢。王明除了表示一定把工作做好外,还与甄拓和赵赤商量,由他们自己拿钱扩建赵赤的住宅,想住到这边来,一来这里学习方便,二来可以和林伊豆、平伊诺多多作伴,三来这边环境优美,还可以钓鱼。赵赤表示他个人没有意见,但此事要向分社和报社领导请示。两社领导知道后都表示同意。
对于王明的这一想法,林伊豆、平伊诺自然欢迎,可以说是皆大欢喜。而甄拓忙里偷闲时,还可以回来跟大伙儿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