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位三临走时,众人相送。老首长因对南京江北和江南联络站在工作上的默契配合很满意,基本上没有什么嘱咐的,只是提一下,如有可能,仍请潘惠梅回中心区,给部队、机关人员传授武艺、遁法。
几天后,郑位三、徐海东给赵赤、田羽、火凤送来亲笔信,命三人去联络部。赵赤寻思:“难道是把我们另行分配工作吗?应该不会,两个联络站很重要,工作开展得又很顺手,这时进行人事调动,可能性不大。”
火凤准备着融融新近拍的照片,打算带给老首长看。她知道,老头子们都喜欢融融。林伊豆提醒她,带照片去不如把融融带去。这时的江北基本上都成立了区乡政权,一路上太平无事。于是田羽、火凤就带着融融,到江北老李庄与赵赤汇合。赵赤借了牲口,由母女俩骑着。
路过竹镇中胡庄,罗炳辉师长正打青沟过来。罗爷爷抱住融融问:
“潘惠梅没来吗?”
火凤答道:“林妈妈在江南大草湖程桂英那里教武术去了,得一个半月后才能回来。”
师长说他明天可能也会在藕塘,因为第三战区的反动势力又在根据地西南边界蠢蠢欲动了。
第二天,赵赤一行人继续赶路,但白天不能过铁路,只好等到夜间,由罗师长派部队送他们过去。赵赤、田羽、火凤抱着融融,连晚来到上马台,行政科安排他们住招待所。这里条件很差,只有板床、芦席和二斤重的被子,连水也没有。田羽、火凤带融融住一间,赵赤住对门一间。
徐老在病中,睡不着觉,但听觉特别好。他听战士们说上马台招待所来了几个人,有一对夫妇还带一个胖娃娃,估计是赵赤他们,便急忙打电话给郑老。两个老首长穿上高筒皮靴,由警卫员打着手电筒,从小舒村走到上马台招待所。
郑老把行政科吕科员叫来:“赶紧的,换房间,换被条,或者干脆搬到山上那排房间去。”还要吕科员亲自送水过来,生水、开水分开装。
徐老和郑老都感慨地说:“这次融融能来,实在喜出望外,我们打江山,不就是为了他们吗。相信罗师长已经知道融融来到这里,他比我们更喜欢小孩。”
两位老首长回到小舒,立刻招呼翟科员:“明天早集杀猪时,把肝脏、腰子、里脊、蹄膀拿过来,再买条大鲫鱼、一只老母鸡,我们这里有客人。”
翟科员接过郑老给的钱就回去了。一大早上班,行政科胡科长捧着旱烟袋问:
“郑位三这老头子咋了,要去了猪身上最好吃的件头,还要买鸡呀鱼的,来什么高级客人了?”
“听说南京来了个田融融。”有人回话。
“什么?田融融,啥子大人物,没听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吧,那就听一回——她就是那年住在太平集王大娘家的女人生的孩子。不记得了?那个年轻小女子可了不得,她被鬼子抓住后,只身与武装到牙齿的敌军中尉周旋搏斗,不但自救,而且杀死了那个鬼子军官,缴获了枪支弹药。女英雄怀有四个月身孕,还泅渡北岸给新四军主力送情报,首长特地批准在她在中心区养胎两个月。就是那个女同志带着娃娃来了,娃娃就是田融融!”
这边田羽、火凤、赵赤早已来到。融融正在堂屋看长毛兔子,小手拍拍的。胡科长三步两步奔到郑老面前。打招呼后,胡科长高兴地说:“我带来两瓶好酒,也来挂个角好吗?”
正说话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是罗师长。师长呵呵笑着,拍拍胡老头子肩膀:“谁稀罕你的老水酒,我在青沟打了一仗,慰劳品有洋河、双沟,快去拿几瓶来。”
“罗爷爷!”小融融鸟儿般清脆地喊着,扑进爷爷怀里:“抱宝宝,爷爷抱宝宝!”
快乐的笑声话声,使小屋变得更加宽敞、明亮,充满了生机。
罗师长告诉大家:“就在昨天,咱们一天一夜,就搞掉大青沟、横梁甸两处,歼灭敌伪一千多,日本兵船、大炮都不灵光喽!”
屋子里人闻言一起拍手,声如爆竹。
师长对火凤说:“凤丫头,大日本皇军又送给咱们融融一大笔礼品,你讲对不对?”
融融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说:“是的,爷爷说的对呀!”
邓子恢、徐海东、郑位三,还有几个部长、处长,击鼓传花一般,把个融融传来传去,还有几个奶奶、阿姨,把许多布做的、皮做的小动物、小囡囡玩具拿给融融。
丰盛的午餐后,有阿姨看护融融去睡觉。
晚上,罩子灯特别亮。有几只绿色的飞虫,在罩外猛扑,进不去,飞一圈又扑,有一只好不容易从罩子的上口钻入,立地化成一道微弱的烟,烟下沦落着一粒微不足道的火点,就那么一刹那,它便不存在了。没有人想到这也是一次寂灭的悲哀,因为小虫也是一个生灵。
徐海东、郑位三与赵赤、田羽、火凤三人的正式谈话开始了。徐老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他身体不好,怕香烟味道,而今天这几个参加谈话的年轻人都不吸烟。
郑老首先开口:“找你们三位来,一是要从你们南京游击队再抽调一百名队员,怎么样?这些战士素质好,在部队里是当骨干培养的。二是谈谈高音同志在南京两站的表现。这次部队打算让高音担任要职,按照组织原则,在任用前,必须在多方面对其进行考察。”
赵赤、田羽、火凤微笑着,虽然没有急于回答,但都心中有数。对于上调兵源一事,这是南京游击队的光荣,肯定没问题;但对于高音,各人站在各自的角度,看法可能不同,但无论如何,大家都会对同志实事求是。
田羽先谈了自己的意见:“高音在南京的时间里,工作上应该是说得过去的。他虽然是部队上的人,但在游击队吃的苦不比别人少;每天头顶露水脚踩霜的夜间游击生活,他和大家一样,能耐得住。要说他有什么缺点,恐怕也是因为他是部队上的人,对游击战的理解与运用与大家有时难免观点不一致,或许他认为自己是个外人,个性也内向,缺乏与我们有效及时的沟通。当然就这一点,大家都能够理解他!”
火凤接着说:“我本人同意田羽对高音的评价,工作上,高音应该是没的说,打仗也勇敢,每次作战都是沉着指挥,冲杀在前,不愧是部队培养的干部,为我们游击队做出了榜样。”
赵赤点头表示同意,他停了一下,补充说:“工作上,高音确实说得过去,大事如抓军训、抓支部建设,都有显著成绩,上调过的一百兵员,有二十二个党员,上级重复考核,全都合格。虽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这件事是他在主抓;小事如护送‘关系’,冬天的尖风,夏天的烈日,高草没膝,蚊虫扑面,时而污泥浊水中行走,时而干沙乱石中爬行,因为他是老红军,大家都把他当作榜样。”
老首长们要求三人回去后采用书面的形式,把高音在江北、江南联络站和游击队工作时期的情况,写一个汇总。写完由联络站和游击队主要负责人签字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