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要去军部授奖后,平伊诺有些紧张地问赵赤:“赵哥,去军部领奖的时候,你陪着我,好吗?”
赵赤说:“放心吧,去军部不会是你一个人,我估计,不是我去,就是田羽去,说不定我和田羽都去。你别紧张,见到陈军长你就知道,他是位很有修养而且平易近人的老首长呐!”
“军部在哪儿?远不远?”
“军部在盐城,路途有点远,必须从苏中去苏北,路上敌伪封锁线有好几道,但那些封锁线并不可怕,要真想过,其实也简单。敌伪怕挨打,一有响动,就躲进乌龟壳碉堡里。而且要去军部的话,上级肯定会派大部队掩护。不过,淮南根据地黄花塘这边也有军部办事机构,还有个雄伟屹立的军部大礼堂。我估计这次授奖大会,极有可能在黄花塘举行。黄花塘位于天长、盱眙地界上,从我们驻地过去,只要穿过津浦铁路线,一天路程就到了。铁路线虽有日军,但也会有大部队护送,放心吧!”
没过两天,车明参谋长代表联络部转达了军首长的正式通知:将在黄花塘隆重举行平伊诺同志授奖仪式,受邀的有军直机关、一师和二师直属机关、淮南区党委所属各部及县以上党政军代表,并邀请南京游击队领导和队员代表参加。
车明参谋长宣读完通知后,首先鼓掌,在场的游击队干部战士也跟着鼓掌,掌声和欢呼声包围着平伊诺。平伊诺今天身穿甘草黄军服,深绿军鞋,腰间皮带上一如平常地插一支勃郎宁,一支二十响快机驳壳枪,面色红润,表情凝重,十分威武,又十分大众化。田羽、火凤、李觉华、林伊豆是张家摆渡口解救平伊诺的人,眼看这些年,平伊诺从一个父母被日本人屠杀的无依无靠的女学生,成长为一位游击队的骨干和女英雄,大家都打心眼里为她高兴。赵赤这几年也是看着这位姑娘成长起来的,尤其是后两年平伊诺跟随赵赤在江北,可以说更是受到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影响。平伊诺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大家,温暖而舒心。
果然如赵赤所料,新四军主力部队分别包围了明光和滁县。隆隆的炮声里,游击队参会人员分三支小队跑步通过津浦铁路,军容整齐,斗志风发,充分显示出中华儿女气壮山河的风貌。南京游击队所有经过之处,都受到淮南根据地父老乡亲的热烈欢迎,休息、吃饭的地方,都由各地安排得舒适妥当。尤其是游击队的女队员,更受到各方面妇女部门的关心。游击队员心存感激,大家认识到,这也是一次很好的受教育机会。在这种场合,很少听到人讲话,大家都用头脑深沉思考,用眼神和笑意来传达心灵的感受。
到达黄花塘后,许多友邻单位的领导或个人,纷纷来到游击队的宿营地来看望游击队员。在进入会场之前,大家先进行自我心理的调整和外在形象的整肃。会场歌声不断,此起彼伏。有两位干部模样的人在悄悄评论:“天之骄子,从这些娃娃兵身上,看到祖国未来的光辉灿烂。我们吃再多的苦,是值得的!”
田羽、火凤连忙过来请教,他们未透露姓名,只告诉田羽、火凤:“我们是从四师来学习的。”
预备号声响起,游击队代表开始入场。会场上已坐着许多人。侧门那边,整齐的队伍在涌涌进入。主席台上奏着军乐的铜鼓、喇叭在低吟缓唱。中间区域前部席位划给南京游击队代表;后部的席位是游击队上调至二师和一师的老兵代表。他们每人都穿着灰蓝色的新四军服,见游击队代表进场,都从自己位子上站起来拍掌欢迎。这边游击队员也拍着手笑容相答,循序按排坐到长凳子上。
今天参会的南京游击队员,一律身穿甘草黄新军服,军帽戴上红色五角星。今天红星闪耀在黄花塘军部大礼堂,十分庄严,十分骄傲。
主席台上鲜艳的红旗,让人想到这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旗帜。主席台上方横匾上,红底金字的会标“英雄授奖大会”尤其醒目。
邓子恢老首长主持大会。在宣布大会开始前,邓老请各位军、师首长到主席台一排就座。
邓老接着问:“南京游击队三位书记来了没有?”
赵赤、田羽、火凤起立齐声应道:“到!”
他们上台敬礼,并按邓老指挥,依次走到主席台第二排坐定。
“打跑日机的女英雄平伊诺来了没有?请上台就座!”
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孩子声音;“到!”
平伊诺庄重严肃,英姿焕发地走上主席台,对首长们敬礼后,又转向会场,从容微笑地对各个方向敬礼。于是,会场从主席台到每一个角落都响起片片掌声;飒爽英姿的南京姑娘像一团火,点燃了全场人们的心。平伊诺入座后,掌声依旧不停。
邓老又问:“被特邀出席的几位游击队英雄也请到主席台入座。”
于是,李觉华、林伊豆、章桐、程桂英、段红花相继矫健地走上主席台,敬礼后,在第二排坐定。
陈毅军长问:“哪位是程桂英同志?”
程桂英答道:“流落江湖沦为草寇,受到党的感召教育,培养为共产党员、南京游击队战士的程桂英报告:小丫头在这里!”
她再次举手向主席台首长敬礼,并向全会场同志敬礼!于是台上台下一片掌声。军长拍着手,呵呵笑着说:“好一个革命了的山大王!”
程桂英又注目举手向军长敬礼!
军长又问:“那位令岗村谈虎色变,却在自己人面前受到迫害的林伊豆在哪?”
林伊豆站起,向军长注目敬礼,军长说:“坐,坐,坐下。”
邓老宣布:“大会开始,唱新四军军歌!”
四面八方,场里场外,一片庄严肃穆的歌声响起:
“光荣北伐,
武昌城下,
血染着
我们的旗帜;
孤军奋斗,
罗霄山上,
继承了
先烈的殊勋。
千百次抗争,
风雪饥寒;
千万里转战,
穷山野营。
获得丰富的
斗争经验,
锻炼艰苦的
牺牲精神。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
八省健儿
汇成一道
抗日的铁流。
东进,东进,
我们是
铁的新四军。
东进,东进,
我们是
铁的新四军!”
军歌高唱后,礼堂大门前广场上,十面大鼓隆隆鼓点和鞭炮声响成一片。
邓老宣布授奖仪式开始。军乐奏起。
获奖者平伊诺从军长手里领到奖状和奖章,心情万分激动。军长握住评伊诺的手,向她表示祝贺,并问:“南京游击队有队歌吗?”
评伊诺忙答道:“有,有呀!”
“那你就起个头,你们一起唱《南京游击队队歌》好吗?”台下一片呼声:“平伊诺,平伊诺!”
激情中的平伊诺,舒舒气,净净嗓子,面对会场,起头唱起。台上台下,游击队新老战士们的歌喉统一于平伊诺的指挥,横空出世,干戈青云,歌声响起,气壮山河:
“钟山苍苍,
江水泱泱,
血染的土地上,
南京的英雄儿女,
拭干眼泪拿起枪。
洗刷先前的耻辱,
夺取独立自由解放,
不惜肝脑涂地,
日夕冲杀在扬子大江。
南京的英雄儿女,
拭干眼泪拿起枪,
向杀人放火者开火。
歼击法西斯豺狼,
打出江山红一片,
打出祖国明天的曙光。”
掌声,欢呼声,万岁声持续很长时间,歌的余音袅袅不绝,萦绕在人们的心头。
军部乐队的同志真是绝顶聪明,他们只听见平伊诺一句声唱,就描摩出腔曲阶路。到二句歌唱,加上伊诺纯熟精练的指挥,他们就能很好地伴奏了。礼堂的回声里,《南京游击队队歌》惊心动魄,回音绕梁,令人难忘。
歌声停止后,军长又问:“这支歌是谁作的词,谁谱的曲?”
田羽、火凤双双站起来回答:“是赵赤同志作的词,就是平伊诺本人谱的曲。平伊诺父母都是音乐家,但都惨遭日军杀害了!”
陈毅军长闻言,握住赵赤和平伊诺的手,讲不出话来,眼圈儿红了。
颁奖结束,几位老首长都在大会上讲了话,勉励年轻的游击队员。邓老最后请平伊诺作获奖感言。
平伊诺开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稍后才说:“我的父母是在南京大屠杀时被日军杀害的,之后我又和苏惠凤被日军绑架。是田羽、火凤、李觉华、林伊豆四名共产党员,在张家摆渡口歼灭了押解我们的六个日军,把我俩一同解救出来,我才获得了新生。我父母被日军杀害后,至今连他们的尸体都无法找到。起初,我参加游击队是为了报仇,但在党的关怀、培养下,我逐渐懂得了怎样处理家仇与国恨的关系,从一名中学生成长为游击队的副队长和共产党员。杀敌、锄奸是我命定的责任,只有早日赶走日寇、扫除豺狼,才能取得祖国的独立、自由、解放,这是我一辈子的事业。感谢党,感谢陈军长和各级首长,感谢我的战友们!”
平伊诺说完,深深地对首长、同志们敬礼。参会人员也对平伊诺留下了深刻而难以忘怀的印象。
直到邓老宣布:“大会到此结束!”许多同志还坐在席位上,像是不舍得离开,可有序的退场队列,促使人们缓慢地走出军部大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