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大草湖成了游击队经常栖身的场所,甚至有新四军正规部队来此作战间操练、演习,连反正的伪军部队,也曾来此改编与休整。
从前,周边的农民在一年中都会下湖区砍三次草:第一次储青——收割春天的嫩草作为喂牲口的青饲料;第二次储黄——将夏季茂盛的青草收割后晒黄,留着盖房、编用具;第三次储枯——待秋后草被霜打枯后,不加选择,见草便砍,当柴烧。每当砍草季节,除了本地人,连几十里外的百姓都成群结队地来大草湖砍草。砍草棚子到处可见,运草车辆、牲口络绎于途;各种做小买卖的人投机而至,连拐子、骗子、卖大烟、卖假药的人都赶来找机会发个利市。
自从日本鬼子侵占中国后,大草湖百里无人,一片草荒;狐兔出没,獐麂成群;千奇百怪的鸟类来此衍生繁殖。草比人高,树高十丈,无人砍伐;失主的家畜,奔来这里存活,失意的流浪汉也能在这里停留。当年程桂英就曾率一百八十人啸聚大草湖,成为天不管、地不怕的流寇,直到半年后,南京游击队把他们带上人间坦途。
现在的大草湖,正是水乏草枯的季节。旷国所部的日军被歼灭后,南京日军估计游击队会退回到大草湖,因此计划着开展一次针对游击队的行动。日军的估计一点没错,西善桥战斗结束后,游击队的确曾开往这里,直到禾川送来日军内部消息,说日机编队要来大草湖轰炸、扫射,企图一举消灭游击队。收到情报后,赵赤、田羽等人决定兵分三路:一路走瓜州;一路走采石;一路跨八卦州北去藕塘。
游击队五百人队伍,在太平集、上马台、神冲、小舒和贾沱庄住下来。两个师的首长都派人来看望过游击队员;联络部首长也前来慰问、嘉奖游击队。有二十几名队员立功受奖;窦一芳由于独自面对摇摆不定的伪军一个团而采用激将法进行策反,终于使其在紧要关头反正,被评为“虎胆英雄”;段红花在炮火纷飞的战地俘虏了十一个日本兵,被评为“特等战斗英雄”。
游击队为英雄举行联欢活动,几位老首长都来了,还带来了奖品和慰问品。首长们非常关心南京游击队,指示除必须的联络工作外,其余人员全部休整一段时间。
赵赤、田羽利用这个机会,又举办了比前两回规模更大的教育活动。这些活动,说是学校也好,说是学习班也行,官兵一起互学互帮,老战士培养新战士,还举行了报告会,自己讲自己的事,队员之间互相交心。游击队达到队伍空前团结、战斗热情高涨的境界。
此外,赵赤、田羽又派人到部队借到六匹训练有素的战马,举行一场赛马会。参加者由自己报名和大伙推举的方式,共选出三十六人,每组六人,分六组参加比赛。大家推选出公正的评判员和热心的服务人员。赵赤、田羽、火凤、李觉华、林伊豆、平伊诺六人排在一个组里;拈阄的结果,他们组排在第三天上午。赛场从太平集到大柳镇,沿途有直路,有弯路;有大道,有小道;有山坡,有平地;有乱石,有水洼。来看赛马的人数以千计,有士兵,有百姓,还有脱胎换骨后的日本友人。尽管人很多,但比赛在猎猎红旗下极有秩序。纠察队和治保人员都是群众选举产生的。唯一的大事就是保证敌机来时人不慌乱,不能造成损失。对此,事先都有预案,连敌机来时怎样撤退、怎样隐蔽,都计划到位;还要组织对空射击,机枪、步枪都有布置。实际上,这次敌机却没有来。
比赛进行到第三天上午。八点十五分,游击队六位干部一组到齐,由六名游击队员拉出六匹皮毛像绸缎似的高头战马,每人一匹。有两匹马认识赵赤和平伊诺,径直向他俩人面前走来。原来它们就是上次在六滁公路上参加歼敌的战马。马有灵性,认识自己的老朋友。赵赤迎上前去,摸了红马的脑袋,亲了它;平伊诺更是扑上前去,抱住马头,四眼对望,亲了又亲。千名看客,见到人与马的友谊如此深切,都十分感动。发令枪响,六匹战马二十四只马蹄翻铙掀钹,飞石溅火;一阵烟尘,人马有序奔去。这时的顺序是:田羽第一,李觉华第二,赵赤第三,其余第四、五、六分别是平伊诺、林伊豆和火凤。
按照比赛规定,途中有马上射击项目,山行六、七里,便有三个灰靶,按照先后发枪次序,每人须打三枪。报靶旗手隐蔽在洞穴里,每击中举一次红旗,未击中举一次蓝旗。结果,除林伊豆少中一枪外,都以红旗成绩过境。
再穿林踏水五、六里,坐骑的先后顺序是田羽第一,赵赤第二,平伊诺第三,其他依次是李觉华、火凤和林伊豆。这次是打活靶。六名游击队员每人放飞三只野鸽子腾空而起,再依照发枪次序射击。公证人报赵赤、李觉华、平伊诺三枪全中,田羽中两枪,火凤、林伊豆各中一枪。
马在斜坡、山畈处带着飞沙和烟尘,加快了速度。李觉华领先,赵赤和平伊诺居二、三,后面依次为田羽、火凤、林伊豆。又是活动靶,由六名游击队员,先后放出十八只野鸽子。在蓝天白云,衬托着射手们在马背上矫健的身影,他们一个个举枪便射。公证人报赵赤、平伊诺各中三枪,李觉华、田羽、火凤各中两枪,只林伊豆命中一枪。
又二十里后,到达红旗如火,人影如潮,高树拂云,天风呼吼的终点。此时战马顺序是:赵赤首冲,平伊诺在二,李觉华迟于平伊诺半马之遥,火凤冲在四,林伊豆冲在五,田羽后至。红旗、红花、锣鼓、喊声轰天动地。由六名游击队员接马,红马、黑马又一次依依不肯离去,又一次人马拥抱。赵赤和平伊诺各用手捧满大枣,向马口里喂,马知道轻轻来接。
大家没有想到,公证人还没有评好名次时,罗师长在丛林小路上呵呵笑声而来,边走边说:“不用评了,三十六人全部获奖,为了进步,不分等次。今天师部请参加赛马会的人员到大柳吃饭。下午再开始最后一场竞赛,我还是那句话:防空第一。”
下午,万里晴空,明蓝如水洗过,长风把云朵吹过海去。在似乎不可逼视的天上,几只大金鹰在盘旋,而敌机并没有来。有人说,是托罗师长的福,师长是福将,常胜将军,它不敢来。罗师长笑呵呵地说:“我罗大肚子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呀,还不是全靠人民群众的拥戴?真正有福的是祖国,是人民啊!”
罗师长又说:“还有一个好消息通报给大家。平伊诺同志,军部批准你是打跑敌机的特级射手,你的奖状、奖品在军部,陈毅军长要见你!”
大片掌声。大家纷纷与平伊诺握手祝贺。人们把她抬起,传过来,传过去,几乎抛进长空。幸而她身体结实,没有头晕,没有眼花,心不悸气不喘地回到地面上,回到赵赤、田羽、火凤、李觉华和林伊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