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站经过深入调查,终于弄清绑架融融、袭击游击队事件的来龙去脉。这次,游击队不会放过这伙亲日反共的敌人,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股敌人为首者叫做胡海深,是山东响马孙美瑶的旧部,惊震国际的临城事件发生后,他曾跟随孙美瑶被收编到山东政府军中。孙美瑶被清洗后,胡海深投靠了计鹏飞。韩复渠统兵齐鲁,跟吴化文、计鹏飞这些人称兄道弟,礼尚往来。后韩复渠因不听指挥、放弃守土责任被蒋介石枪决后,计鹏飞、吴化文时而倒向日本,时而倒向蒋方。后计鹏飞在与共产党较量中丢了性命,余党星散,胡海深部领百人窜张北,被傅作义打败,又逃到滦东投靠伪军李际春。李际春败死后,胡海深复回山东,两年后聚众千人,逃窜江淮,与韩德勤结盟反共。新四军北上、八路军南下之际,胡海深被打得无处藏身,千人剩下百人,故又窜至苏北沿海,与日军呼应,然而日本人始终不信任这个频频换主的家伙。无奈之下,胡海深最后投靠顾祝同。顾祝同委任他在“三战区”当个混合旅旅长,但指定他一个去处,那就是苏、浙、皖之间荒无人烟的百里大草湖。胡海深的混合旅名为旅,实际只百余破兵。说他是破兵,因为这些兵都被烟、酒、女色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进入大草湖这一纵深之地,人均一里见方土地,也不能养活自己。
顾祝同这个老滑头,把胡海深送来大草湖,目的很明显,他自己几次与南京游击队较量,都兵败大草湖,让胡海深来,是想利用胡海深扰害碧云湖、狮子岭这一片红色游击区,同时也让南京游击队跟这个老惯匪慢慢厮杀去。土匪出身的胡海深做梦都没想到能扛上“三战区”混合旅旅长的招牌,于是他拿出当土匪的看家混世本事,西连桂军李本一,北通土顽牛登峰,东南依托顾祝同,准备与共产党南京游击队谈判,想要独占大草湖这块土地,使他得以遍招海内豪强,休养生息,兀自坐大,将来日军败退之日,好与诸多强手争夺在南京的一席之地。
绑架融融是胡海深的生存计谋之一,他想拿融融作为跟游击队谈判的筹码。胡海深曾几次问顾祝同:“南京游击队实际战力如何?”
顾祝同只说:“游击队嘛,不就是打了就跑,乘人不备,打一拳就走,如此而已!”
胡海深从未与游击队较量过,对顾祝同的话半信半疑。而顾祝同却撺掇说:“你拿他的方法打他一下,让他捞不到机会还手嘛!”
顾祝同希望胡海深跟游击队进行游击战,而胡海深则想摸清游击队实力,再设法与游击队谈判。他深深懂得,一旦谈判,就意味着互相承认各为一方,谈成则可以在一个时期乃至很长一段时间内相安无事,等自己强大以后,转眼就可以撕破脸皮,再进行新的计较。但要想谈成,必须手上有筹码。
胡海深打听到游击队头头火凤有个孩子,不仅是她自己的宝贝,游击队自上到下都把她看作自己的孩子,连共军大官都喜欢这个宝宝,称她是接班人,是新生代,是全军上下人人为之而战的天之娇子。如果把这个孩子抢夺到手,作为人质,游击队就只能让步退出大草湖。这也是胡海深这个土匪惯用的绑票手段。为此他成立一个特务组织,探骑四出,掌握情况,得知林伊豆上调在即,融融在林家时,就派出一支十九人的便衣队伍,携带精良武器,混在老百姓当中,伺机绑架融融。
当两个特务把到孩子抢夺到手的时候,林伊豆本能地掏枪,被特务先动手把林伊豆打伤;而赵赤随身未带枪,当别人怕误伤娃娃而不敢动手之时,他从火凤手中夺过枪,也只有赵赤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夜色中把两个特务脑袋打开花而不伤及融融。其他特务见赵赤枪法如此,便设伏集中朝他开火,准备把他打倒后,再抢孩子。后游击队全面开火,十九人在游击队强大火力面前,转眼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这次绑票失手,又打伤了游击队几个重要人物,使胡海深丧失了谈判的主动权。他知道游击队绝不会放过他,于是当晚,胡海深就派专人带着礼品去找牛登峰,请求允许他避开游击队,暂时逃出大草湖,进入牛登峰地盘大横山区,让他花一年时间招兵买马,也搞些新式武器后,再出山与南京游击队较量,扫清他在南京这块码头的最大绊脚石。
李觉华、窦一芳消息最为灵通,胡海深的一举一动都在其掌握之中。窦一芳决定亲自去定远北乡会见牛登峰,告诉他:“上回曹甸之事,游击队可以既往不咎,何况双方也没有开过火。现在游击队要求你牛司令中立,不要介入游击队与胡海深之间的斗争。你我无利害冲突,南辕北辙,可以无干。”
牛登峰部皆乌合之众,是一群烟鬼、赌徒抬着他一个老烟鬼老赌棍的游戏而已,确实也不能跟游击队较量。本来牛登峰就不欢迎胡海深,大横山已久占为业,让人家来练兵图大,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加上窦一芳这个说客晓以利害,牛登峰就更不欢迎胡海深了。于是牛登峰就答应下来,而且礼貌地请窦一芳吃了一顿饭。
当胡海深发觉牛登峰这王八羔子要在共军面前保持中立,就火了。他知道广西军早与牛部不睦,曹甸战役,牛登峰滑头早遁,致使广西军伤亡惨痛,便打算以此说服李本一助他一臂之力。胡海深派人送信给李本一,表明自己欲图牛登峰的大横山,但广西军表示会中立不管。
这边胡海深准备北上定远,又怕游击队拦截,便派人送信给李觉华说:“孩子事件,纯属误会;伤及贵部重要人物,深表遗憾。现在为了表示诚意,避免与贵部的矛盾,我们让出大草湖,北迁大横山,假道过境时,望勿阻拦。”
李觉华留来人吃了顿饭,却没给回信,随胡海深怎么去理解,让他们先狗咬狗去。胡海深见游击队没亏待信使,还留他吃了顿饭,认为这是游击队已经默许,便下决心出兵。
就这样,胡海深为进攻的一方,牛登峰为据守的一方。双方在大横山打了起来,并且打了三天。打仗期间,双方烟鬼子们居然互打招呼说,要休战三十分钟,让大家去过过大烟瘾。于是全线沉寂,三十分钟后,叮叮咚咚的破枪破炮又放起来。那些枪破到什么程度,有时听起来像小孩子们敲破铁桶破脸盆的声音。
广西军李本一既不希望牛登峰存在,也不欢迎什么“混合旅”的胡旅长来。胡、牛二部打了三、四天下来,一个据山不让,一个拿山不下,而双方都不是打仗的人,没有激烈地争夺,自然也没死几个人。人不死,就要吃饭。胡海深居然厚着脸皮向牛登峰讲和讨米,而牛登峰也居然派人送米过来。这打得是什么仗,小孩游戏而已。后来双方各占半个山,划地为界,既不做朋友,也不做敌人,成了两股土匪。
胡海深扩编人马还真些手段,没半年他的队伍还真的扩大了。投靠他的人五花八门,只要带枪来,都欢迎。一个队伍里,顽军也有,伪军也有,土匪也有,就是不要牛登峰的人。人多了缺少给养,就要下山抢东西、收税、征粮,而这一点他比不过牛登峰。牛登峰是十几家大地主养着的,不愁没给养。
广西兵渐渐讨厌他们,又为了争夺赌场收入,跟胡海深小小地打了一次。胡海深如今千把条枪,已有三分像个混合旅的样子。他还是日夜思念着大草湖,所以伺机往大草湖移动。但这回他没有借道南下,而是西去大别山,兜了一圈,从湖北、安徽一些山区迂回移向大草湖。从大横山出来前,胡海深还拜访了一次牛登峰,客客气气地把山场还给牛部。
李觉华、窦一芳对于半年间强大了十倍的胡海深要回大草湖来的事,也早有准备,细致筹划打算“欢迎”他一下。当胡海深远途涉兵至当涂范堡时,已是人困马饥,准备休息二日再进湖区。
两日后,探子报“大草湖草高兽肥,无一人在湖区活动”,胡海深放下心来进军。不料走出范堡还没十里,便迎面遭到游击队一阵猛烈地袭击,原本疲乏不堪的一群乌合之众顿时死伤累累,待他们清醒过来,游击队却早已遁入大草湖深处。
胡海深犹豫着,想先暂时折回范堡驻扎下来,可当地的广西军又不让他停留,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湖里荒草无边处走去。清点人数看看,从大横山出发时一千余人,除途中病死、老死和开小差去掉十来人,挨游击队打击后,现在只有不到八百人,差不多在范堡已折兵两百多。这两百多人死得窝囊,有的没来及开枪就死去,有的虽然开了枪,却又被打死。
胡海深带着队伍终于走进大草湖。他传令休息三天,在这里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草湖有藕,有茨菰,水里有鱼,岸上有鸟,只需派人去高淳买米买菜买油盐,可以暂住一阵子。同时胡海深派出几路探子,若是哪天着实摸清了游击队行迹,他也来个突然袭击,用游击队的方法打击游击队。
顾祝同得知混合旅壮大归来后,也作了些姿态,送钱送军火送粮油来。胡海深也准备举行一次大猎捕,看有什么好的猎物,也给在江西一隅的“三战区”进贡一次。
大举猎捕开始,一个上午收获很大,猪、鹿、獐、狼、狐、兔都有,肥实喜人。全旅准备吃饭,投入下午更大范围的捕猎,天凉了,吃不完的肉类可以腌腊储存。
胡海深想得美,他心想:“将来,日本人滚蛋,老头子回来,我这个旅长自有份额。我不要别的,就带个女人,一个厨师,两三个勤务兵,盖个住所,在大草湖钓鱼打猎,终其一生,值了!这是多么理想的地方呀!”
美好的午餐,加一两杯酒,人直犯困。他要休息好,小憩后即上猎场,人生难得几回猎,美事啊!他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幻想多,喜滋滋地渐入梦境。可胡海深没想到,就在他做梦的时候,游击队已悄悄将他围住了。
游击队这回先在周围放火烧起,混合旅在一片惊慌中,没等摸清什么事时,火焰便涌来,爆炸声四起。胡海深冲出营房一看,一片火海,根本无法抵抗,也无路可投。好不容易叫人把火灭了,众人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没了动静,以为游击队已经走远,还没听见胡海深如何吩咐,枪弹炸弹又集束打来。胡海深只好喊话:“共军兄弟们,咱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请高抬贵手,放兄弟一条生路吧!”
游击队那边一个声音回答:“可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放下武器,大家各奔前程!”
现在游击队把球又踢给了胡海深,全线一片沉寂。只听胡海深传令:“打!”于是集中火力打向游击队,可得到了是游击队更加猛烈的还击,爆炸声惊天震地。
胡海深这下真的孤立无援,呼天不应呼地不灵。“三战区”还在江西,日军在城里,广西军又在安徽,牛登峰能笑个死。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拼死对抗,一条缴械投降。可他这个死心塌地反共的家伙不会准备投降。
停火三分钟后,游击队火力又集中打来,四面八方火势更大。胡海深公鸭嗓子又喊起来:“混合旅的弟兄们,我们殉党报国的时候到了!”
胡海深话没落音,手下有人喊:“共军兄弟,我们缴械走人,让胡旅长自己报效党国去吧!放条生路,我们缴枪投降!”
游击队又发话了:“凡缴械投降的,丢掉武器,自动举手站起来,背面站着等待命令。”
胡海深黑脸气成紫脸,眼睛睁得牛蛋大,举枪接连打死三个缴枪的人,自己却被人打了黑枪,结束了他可耻害人的一生,连同他战后安家于大草湖的美梦,一同幻灭到九霄云外去。
至此,“三战区”没了混合旅编制,南京游击队以一场完胜宣告大草湖歼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