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三战区”有个情报员,在邬家渡口打探共产党武装活动情况时,被游击队江北支队抓住。副队长章桐用枪口抵住他脑袋问:
“想死,想活?只给你一分钟考虑。”
“想活”。那人立刻跪下来。
“怎么个活法?”
“容许我立功赎罪。我有重要情报报告。”
李觉华立刻拿出纸笔说:“现在就写下来,我们立马兑现,你拿出真东西,给你现金奖励”。
那人气喘嘘嘘,拿笔的手抖抖颤颤,身子俯在摆酱缸的木横板上,动笔写道:
“我朱一匡,江浦高旺人,在此立据,请求贵党饶我条狗命,我将汇报重要情报,立功赎罪。在卸甲甸山潘西岗岩石里和盘山村后山谷里,各有国军撤退前建造的军火库一座,其规模大小不得而知,因为工程完成后,凡是参加工程建筑的人员,都被灭了口。此外还有两处军火库,我只知道有,但具体地点不知道。日本军方也在寻找这些军火库,但至今也没发现军火库的踪影。蒋介石有手谕给三战区,由三战区司令顾祝同传令给国民党留在南京的人员,命令他们不惜去当汉奸,也要保住这些仓库。库里有德、意、英、法、西、捷制造的各种新式武器弹药,准备有一天国军回到南京,可以装备军队,对付共产党。我白纸黑字,立下笔据,自愿带路取山潘、盘山两个仓库的武器。我真心立功,要求放条狗命,不敢求赏了!”
赵赤、李觉华、章桐等人都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赶紧报告给联络部。两个军火库皆紧靠江边,江上有日本兵舰,岸边有日本兵营。事实上,单靠游击队,根本没有能力来完成这么大的任务。
李觉华一边扣着朱一匡不放,一边火速与根据地取得联系,得到回复后,方才把他押送到根据地去。
罗炳辉司令员听到这一消息很高兴,哈哈大笑:
“这就叫‘拿来主义’,来不及装备国民党,就先装备共产党吧!近水楼台嘛,是不是这样?”
当晚,新四军东分区司令员罗占云,来六支队司令员程启文,分别领六个营和一千民工,同时在两处挖开了仓库,果然是簇新的军火物资。
赵赤对李觉华说:“我们信守诺言,把分区奖给朱一匡的一千银圆先给他一半,并且要他继续侦察那两处仓库的确切位置,其余的钱,不会少他一分。但必须讲清楚,放他出去,我们派出与他联络的人员安全要他负责。同时,不允许他亲自来见游击队领导,他只能和联络员联系。”
在水口一处山洼子里,游击队放了朱一匡。朱一匡站得笔直,千恩万谢不杀之恩,然后毕恭毕敬地鞠躬而去。
可是没几天,朱一匡的尸体横陈在辛庄子外草地上。国民党三战区的人得知他将军火库的秘密泄露给了新四军后,最终把他给杀了。游击队趁夜掩埋了朱一匡的尸体,并立即转移了朱的老婆,同时把余下的五百银圆送给她。
朱一匡死了,按理说,另外两个军火库的线索也断了。可是,谁能料到,朱一匡的事情,本身就能引来线索呢?朱一匡有个朋友,也是“三战区”国民党残留人员。此人姓单,名光,他知道江北另两个军火库地址。
当单光听说朱一匡的事后,深感到国民党的残忍和共产党的仁义。朱一匡被国民党杀害,共产党不但埋葬了他,还把赏金的另一半五百银圆送给其遗属。他想找共产党讲出军火库的事,可又害怕找错了人而遭杀身之祸,所以很纠结。
正当单光为这事头疼时,他所在的国民党广西军内部分裂越演越烈,为首者一派叫李本一,另一派叫罗才广。由于罗才广佩服共产党抗日主张和行动,总是被李本一指责为亲共分子,为此,两派真刀真枪地干了几场。后来,罗才广部千余人退守腰铺,其手下有个营长叫谭家正,正是当年越省界去江南遇到李觉华和段红花“学生纠察队”的那个别动队头目。谭家正对罗才广讲过这段“学生纠察队”还枪放人的故事。罗才广说:“你是遇到共产党了吧,别的队伍哪有还枪放人的便宜事。”
谭家正说:“我在江边值勤的时候,第二次又见到那人;当时他们正带着难民跑鬼子反,还是我让他们逃进安徽的。”
罗才广灵机一动,对谭家正说:“你碰上的别是南京游击队了,这可是一支打鬼子很出名的武装。如果能找到他们,我们这一千广西子弟就有救了!”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游击队只在夜间活动。于是罗才广、谭家正分头带着两、三个便衣,到滁河、铁路附近转悠,专门寻找夜间行动的抗日武装人员,因为那可能就是南京游击队。
某天深夜,十二点后,谭家正依旧在转悠,正碰上朱华桂、程子华护送一名瑞典新闻记者去南京,三人正在树深草密的山道上走着,要到花旗营车站去上车。程子华发现前道有人,便低声问:“什么人?”
对方答:“广西别动队。”
此刻双方关系都很微妙。程子华是消息灵通人士,他知道李觉华与广西别动队遭遇的事,也知道这些广西人为难民让路的事,是不是这批人呢?他听李觉华说过,那个带队的姓谭,是个有正义感的广西汉子,因此问:“别动队有姓谭的吗?”
谭家正忙说:“正是,正是。”
于是双方接触,各自报出家门。谭家正表明正要寻找游击队,有要事相商。朱华桂、陈子华把洋记者送走后,便领着谭家正一行四人去夏菁圩寻李觉华。
不久,罗占云的部队袭击了马厂,程启文的部队袭击了担子,把困守在腰铺、斗岗的罗才广一千广西兵解救了出来。一直想寻找合适机会向共产党汇报军火库一事的单光,正是谭家正部队的人。这次行动给敌人很大的震慑,也给单光很大的震动。
单光看到在大部队行动中有个领路的人似曾相识,因此想到上次遇到的“学生纠察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就上前问道:“请问大哥是不是共产党游击队?”
李觉华点头称是。单光说:“我有要事向您和首长反映。”
李觉华把他带到东分区,单光直接见到了罗占云司令员,并且把多天憋在肚子里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当天,以罗广才的广西兵为前锋,新四军东分区部队紧跟其后,一举拿下了罗桥、范大郢,占领了丁陔和老人岗两地。在当地百姓帮助下,部队在丁陔、老人岗挖开另两个军火库,运走了可装备一个团的武器弹药。
对于单光的立功行为,新四军也奖励他一千块银圆。单光怕被国民党人报复,干脆举家搬迁到根据地,安心做个抗日民主政府下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