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军部首长指示,苏皖边区原本对南京游击队的慰问大会,改为对南京、合肥、巢湖、凤凰山和龙山五支游击队的慰问大会,并且由苏皖边区管崇明秘书长、淮南区甄拓秘书长和联络部车明参谋长三人共同筹办。甄拓不喜欢后方单位那些行政人员的拖拉作风,所以特地聘请南京游击队主管后勤的程桂英副队长来操办大会行政,授权准许她从本游击队里挑人来处理具体事务。
大会秘书处由车参谋长兼管,大会新闻处由甄拓秘书长兼管;大会主席团由军、师首长和十六个县的县委书记,以及江南顾老、江北桂老等组成。
大会秘书处将会址选在六合县人民政府新的所在地大井赵。据不完全统计,这次会议的出席人数和保卫部队人数接近几千人,所以接待任务繁重,以大井赵为中心,周边十六个自然村落都要住上人。
对于这次大会的伙食开销,南京的顾老表示他全包;今后若因大会消耗而出现粮食短缺,顾老负责调拨补偿。老百姓的粮食、肉菜一律按官价卖给大会。大井赵及周边老百姓非常高兴,表示愿听程桂英调配,要他们怎样就怎样。
此外顾老还要拿出五万元慰问金给五支游击队及其家属。大英、葛塘等江北六个区,多次被南京游击队、合肥游击队和巢湖游击队解围,还消灭了广西军李本一部,保住了六个区的安全,因此也拿出一万元慰问这三支游击队。此外,还有各地群众抬来的生猪、鱼、米,送给大会作慰问品。
军部命令饶旅、梁旅、罗旅各派一个营担任大会警卫任务,要求在会议期间,大井赵十里范围,一律凭大会秘书处签发的“安全通行证”方可通行。此外有一个高射机枪连执行防空任务,梁旅长亲自坐镇指挥。
总而言之,这次慰问大会是一个有领导有组织有充分准备的大会,也是在江南、江北一次有影响的大会。军、师首长极为满意,尤其对南京游击队几位年轻领导作风雷厉风行、思辩精敏和行止果断,给予了高度评价。
大会开幕这一天,旗如海,人如潮,人们成群结队向新开辟的半山坡大会场走去。锣鼓喧天,鞭炮花红,欢歌笑语,边区派出很多秧歌队、高跷队、腰鼓队、花鼓队,龙舞、狮舞,舟灯、蛤灯,跑驴、跑蟹的,从周边各村落玩到会场。会场上早划好了位置,一人一格,席地而坐,呈半月形展开,围拱主席台向外辐射成一个巨大的扇形。
五支游击队代表划段而坐于会场正中,游击队家属代表坐在台下前沿。参会的各单位、团体、部队、学校代表,都按照划好地段就坐。各段之间留有人行通道,四周和台左台右都有旁听列席位置。另两边有饮茶、洗手的地方,茶杯、手巾、脸盆齐全。会场外围允许有做生意小贩的挑子、摊子,但都经过严格审查,也划定框框格格,不许在场内自由串动。
与会人员分为特邀、邀请、出席、列席、旁听以及服务、警卫、随员;军人穿新四军铁灰制服,学生一律上白下黑,文艺团体有自己的装束,与会农民代表也戴有入场标志。
今天,五支游击队代表是大会主角。会场秩序井然,八点钟队伍开始入场。第一个入场的是南京游击队代表二百人队伍,一律草绿卡其布军服,帽子上红星耀眼;接下来是合肥游击队和巢湖游击队各一百人入场,这两支游击队都分别身穿深蓝和毛兰色军服;之后是凤凰山游击队和龙山游击队亦各一百人入场,他们分别身穿黑色中装和泥染土黄中装。十点钟之前,在进场人未到齐时,各单位、团体纷纷互相拉歌以消磨时间、增加气氛。
大会主席台正中央悬挂着毛泽东、朱德画像,稍后面一排悬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画像。主席台上的位子已坐满了人。主席台最前边的讲台上,扩音器已调好,音乐录音带也频频播放。会议文件、信函的铅印纸片,该发的人都已拿到手。眼看就要到开会预定时间,却有一人迟迟未到,大会主席团有人催问,打电话到新华社,都是别人代答说:“马上就到。”
此人便是今天大会主席团值星主席赵赤。他的迟到引发主席台上的人纷纷猜想:“到底什么天大的事情缠住了他?”
林伊豆和平伊诺虽然平时很冷静,此刻两人心中却翻江倒海:“赵赤今天怎么搞的?有事也应该打个电话说一声。让军师首长和会场上几千人等待他一人,这可不像赵赤的风格!”
李觉华和窦一芳等人沉不住气,串过位子来问林伊豆和平伊诺,见她俩也在迷惘之中。程桂英、段红花干脆骑上军马,向赵赤来的方向驰去。没走多远,只见赵赤、丁和平满面春风地驰马而来。程桂英、段红花心中释然,笑着迎上去。赵赤挥挥手:“快回会场去,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程桂英、段红花回过马头向会场奔去。见赵赤等人骑马奔来,南京游击队员都站立起来,拍手相迎。林伊豆、平伊诺这才相视一笑,放下心来。赵赤下马,把马交给丁和平,兴致冲冲地走上主席台。
陈军长问:“怎么回事,耽搁了这许多时间?”
赵赤向军长敬礼后,笑着走向麦克风,习惯地用手指试试音量,随即说:“各位首长,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喜讯,我刚刚收听到莫斯科电台,又对照美国侨声、东京大本营广播,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这声音,震撼着整个会场。会场上立刻引发山崩地裂般的回应。阵阵锣鼓声、鞭炮声、鼓掌声和欢呼声如翻江倒海,盖过了麦克风的音响。军师首长站起身来,跟赵赤热烈握手,感谢他及时带来这样的好消息。其他人也不顾一切地跟赵赤握手,激动得泪水挂在脸上。台下游击队员们对着赵赤热烈欢呼,一时间会场有些乱。但共产党人有个优良传统,无论再乱,只要首长振臂一呼,会场马上就平静下来:
“同志们,我们今天的慰问大会,开成了庆祝抗日胜利的大会。请各位记住今天这个非凡的日子: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它标志着我国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结束了,中国人民胜利了!从大局上看,究竟是苏军进入中国和朝鲜半岛,还是美国人在广岛、长崎投下原子弹,而加速其投降的,将来历史会有结论。而在我们国内,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估计,朱总司令会命令在华日军向我投降;而蒋介石也会一面封锁日寇投降消息,一面命令日军原地待命,拒不向我军投降。这样,我们的任务就加重了。因此我命令,今天的大会立即结束,不再发言、致辞。慰问品按计划立即发放,各部队和各游击队即刻向沿江开去,奔赴各个日占区,准备受降!”
军长接着说:“今天日本飞机不会来了。边区群众可以继续举行欢庆活动,鸣礼炮、放鞭炮、敲锣鼓、呼口号都行。会议物资可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全部发给当地老百姓。请乡亲们文明一点,千万不要争抢,中国胜利了,中国人做主人了嘛!”
军长话音刚落,鞭炮鸣放,鼓乐齐鸣,瞬间各种声音响成一片。龙舞起来,狮舞起来,船灯荡起来,腰鼓打起来,搞得人眼花缭乱,耳朵听东西都不真切。主席台上人迅速撤离,秘书处的工作人员在分头向各受奖单位与个人发东西。紧接着周边乡村、市集鞭炮声、锣鼓声连成一片。
实际上,蒋介石不可能掩盖住日军投降消息,新华社、中央社都向全国发布了日军投降的新闻。在首长和各部队、游击队离去的同时,赵赤也匆匆带着林伊豆和平伊诺赶回分社。程桂英想把大家留下来,吃过饭再走,但赵赤等人顾不上。这种时刻,不断会传来新的消息,新的任务也将会等待着他们。他们回去的路上,处处燃放着烟花爆竹。这时刻,不单是中国,全世界的战胜国人民都在欢呼庆祝!
老人们在家早已知道了胜利的好消息,见三个孩子回来,把提前做好的许多吃的东西拿出来。老人们也正准备明天回家去。这次火妈妈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赵赤等三人。林伊豆说:“不用的,我们三人可能都会出任务。不过火妈妈要是留下来看家也可以,这儿环境很好,没事听听收音机,看看报,还可以钓鱼。”
赵赤吃过饭丢下饭碗便匆匆告辞。到了办公室,赵赤立刻打开收音机,寻找各方面电讯,捕捉重要的消息,估计连夜里也无法睡觉。丁和平回来给赵赤送东西吃,林伊豆和平伊诺要跟来,丁和平不让她们摸黑,但是她俩还是来了。她们怕扰乱赵赤的收听,一句话不讲,默默参加收听外国电讯。
天明后,火妈妈送早饭来。几个人都用赵赤的手巾、脸盆洗一下,用盐水漱了口,吃了稀饭、煮鸡蛋和豆腐干。火妈妈带得多,要丁和平也一起吃。刚吃完,火妈妈和林伊豆正要走时,电话来了。上级命令平伊诺立即赶往龙子河前线,那里有日军拒降,已经被我军包围住。日军一点战败的气氛也没有,还口口声声说要为蒋委员长坚守蚌埠,形势很紧张。这时所有的记者都已派出去了,社里专门要赵赤暂时留守待命。
和每次一样,赵赤在窗前目送平伊诺。平伊诺几次回头挥手示意,直到看不见,他才坐下来;他的心情像寻找丢失的东西那样,但很快,他又恢复充沛的精力,投入工作。他深深明白自己是终生为党工作,而不是在为自己或为某个人而工作,因此他无怨无悔!
根据形势需要,上级通知赵赤暂停两刊,调林伊豆为新华社正式记者,并且立即出发往南京前线,那边有部分日军愿意向新四军投降,罗副军长在卸甲甸等着她。
当赵赤回家向林伊豆传达命令时,火妈妈忙着把从南京带来的一只九斤黄老母鸡杀掉炖汤。火妈妈让丁和平也一起吃饭。四个人吃饭的时候,林伊豆要求社里给她一部照相机,丁和平便把随身带的那部相机交给林伊豆。赵赤总有些什么不放心,要丁和平暂随林伊豆去前方,关照她几天。丁和平自然愿意,林伊豆也同意了。赵赤目送林伊豆和小丁很远很远,直到看见他们上了来接的军车。虽然有小丁陪同,使他放心许多,但毕竟这是林伊豆第一次执行采访任务啊!
送走林伊豆,火妈妈对赵赤说:“怕是你也得走吧!我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多做些给你吃,把身体吃得好些,外出体力消耗大呀!”
赵赤一天送走两个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火妈妈这一说,赵赤便答道:“她们都是要回来的,留点好东西等她们回来吃吧,我的好妈妈!”
火妈妈见赵赤眼睛湿润,也掉下大滴眼泪,心绪黯然,猛然忆念起火凤、田羽和融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