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江北整训后,南京游击队主力回归江南。不久,江北指挥部将高音调回联络部。临走前,高音向指挥部建议:为扩大南京游击队的活动区域,除了赵赤为南京江北联络站的站长,田羽为南京江南联络站的站长外,将南京游击队作新的划分,组建江北支队和江南支队,由李觉华任江北支队队长,章桐为副队长;由林伊豆任江南支队队长,平伊诺为副队长。这一建议得到联络部的批准。
潘惠梅留在了根据地后方。在两校联欢的那晚后,罗炳辉司令员请她上大刘郢淮南区党委大院表演了单刀狙杀武功。潘惠梅一身洁白的拳衣,单刀挥舞,击杀几个形态不定的移动目标。有专人用中国大画笔,蘸上又浓又黑的墨汁向她洒去。刀停舞止后,拳衣洁净无瑕。
潘惠梅还掌握着即将失传的中国遁术。遁术是中国文化的特殊成就。这里的“遁”,实际就是动作快,快到使人的感官跟不上它的速度;就像电影的动速,有类似使人产生错觉的功效。潘惠梅六十岁上下,体质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因此,罗司令员要聘请她到各部队担任武术教练。
潘惠梅还兼顾照看着融融,一来根据地安全;二来也减轻她爸妈的负担,好一心投入工作;三来自己爱这娃娃,一天也离不开。
此时,上元县出了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在两三年前去火春和处取藏枪时见过火凤,但他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单记得她是“同心会”会长的女儿。他向日本人告密后,日本人派他盯梢火凤,一旦有机会,便实施抓捕。当联络部得知这一情况后,就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游击队江南支队,田羽将计就计,准备锄除叛徒。
火凤从昆山火车站站台登上宁沪列车,往浏河方向去。火凤上车后,便坐在一个年轻日本少佐军官身旁的座位上。随后,那个叛徒也上了车,他选在火凤对面的座位坐下。他看着火凤,心想,不错,就是这个漂亮女人,她就是共产党操纵的“同心会”会长的女儿;而火凤却不认识这个跟脚上车的男人。
车启动后,日本军官跟年轻貌美的女子聊起天来,说的都是风行一时的日本东京方言。这个叛徒跟在日本特务后边鬼混多时,多少听懂一点鬼子话,只是再多一点的,他就不明白了。
叛徒自恃是日特外围人员身份,便上前向日本军官问道:
“太君,你认识她?”
“你是什么人?讲这话有什么意思?”军官反问。
“太君,”叛徒说:“她是共产党外围骨干分子的女儿,一个大大的危险分子。现在她就坐在你的身边。为了你好,我提醒你。”
日本军官站起身来,劈头劈脸给对方三记耳光,吼道:
“八格呀路,胡言乱语,她是实业家,上海来的,来跟大日本一家株式会社谈生意的。她是我的中国朋友。”
但凡汉奸,不论你什么身份,被日本人揍了,不得还手。他只好摸着刚被打过的脸,抹去鼻孔、耳窦溢出的血,怏怏地走到另一节车厢。他自己也知道,这是狗血,一文不值,但是从他的坏胎子、坏骨头里,他还在算一笔帐,那就是日本人开出的赏金。
这个叛徒在算计着好些日子不发利市了,这次要是逮到这女人,这么多军票呀,几个月的吃喝玩混花销全有了。挨打一次,小事一桩,大大地值得呀!
当日本军官跟火凤在浏河站下车时,那条狗,贼心不死,也悄悄下了车,躲在木芙蓉的高株下偷窥,准备一盯到底,再同特务机关联系。
可没曾想,这叛徒还在贼头贼脑观望时,日本军官却出现在他身后,用带消音器的捷克式军官自卫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一颗正义的子弹射出,叛徒的脑袋开了花。这条狗睡在地上,永远老实了。化装成日本军官的是田羽,火凤只是配合他完成这次锄奸任务。
田羽护卫着火凤,改乘汽车驰向吴淞口。顾厚田老人此时正在一艘较大的日本商船上等候着他们。顾老把这对年轻人介绍给日本反战同盟凇沪办事人员日本人谷风靖一,他也是日共领袖刚野靖的驻沪代表。这艘船上装的全都是顾老联合爱国华侨捐赠给共产党抗日根据地的军需物资,通过日本反战同盟的同志押运。顾老介绍双方会见后,就离船上岸去。
谷风靖一坐镇这艘商船,一路进吴淞口,驶入长江。过长江江阴要塞后,他便把船上运输任务交给田羽、火凤,自己上岸改由陆路返回上海去。船上船员大都是反战同盟的人,此刻他们都身穿日军军服,俨然是一支日军押送部队。
当商船接近瓜州古渡,驶过历史上有名的抗金战场黄天荡时,在荒芜了的金牛角洲附近,对面江上驶来三艘木船。这是木制巨型海船,蜈蚣旗猎猎飘响;船上设备和水工操作方式,几乎跟明、清时代没有多大区别。
身穿日军少佐军服的田羽命令对面来船立即停船检查。当三艘船停靠在商船边时,田羽带领十来个“日军”上船检查。船老大拿出日伪方一应公文,全真无假,看不出任何破绽,但船舱上层堆的却是花生、山芋,这引起了田羽的疑惑。对方说是运往闽、广去的,福建、广东怎么会缺这些东西?而且山芋在海上,经过海风一吹,不到目的地就会腐烂。
田羽下令继续检查。果然,在花生、山芋下面,发现有木制箱子,打开箱子一看,是鸦片烟土、海洛因,都装在精制的袋袋里,还有大量的价值昂贵的中药材,如鹿茸、虎鞭、羚羊角、麝香囊等。
看到真正的货物暴露,船老大心里恨死这一拨子日军,贩运这些走私物品,样样都够得上死罪,就算有关防公文也无济于事;再看三艘船上,都已有日军架上了机关枪,每个日本兵都荷枪实弹对准着船老大等人。几个领船的人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大日本太君开恩呐,日本爹爹们呐,百把口子性命都在这上头了;太君爹爹吩咐一声,要多少‘花货’,要多少银两,小民愿意孝敬。”
田羽冷笑一下,再下令搜另两艘木船,在大货柜里搜出劳工和女人。田羽问:“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船板上的人磕着响头,哀哀哭泣道:“是受人之托,运往荷属西印度群岛去贩卖的。皇军如果要,男的可以带去满州,女的就慰问皇军。太君爹爹饶命哪!”
日军军官装扮的田羽命令道:
“把三艘截获的木船押往划子口,听候处理!”
三艘船上的大小头头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但心里奇怪:这些日军见了女人、财物,怎么一点也不动心?
就这样,在“日军”的押送下,一艘日本商船在前,三艘木船跟后,驶进划子口港坞,岸上黑压压的人群,全是穿灰衣服的军人。“日军”上了岸,把大商船和三艘木船都交给穿灰衣服的军队。
木船上头头脑脑们一看,不得了,没得命呐,灰衣服的军队全都是共产党新四军呀。他们齐齐跪在新四军面前:“四爹爹呀,四爹爹呀,开开恩典,高抬膀子让我们过去哪,一百几十口子性命,全在爹爹手上呐!”
新四军先解救出几十个劳工和十几个女孩,带上岸去让他们洗澡、吃饭。一时间,又调来了上千人手,把商船上成箱的武器弹药、军用物资和大量西药、盘纸运上岸去;同时又把三个木船搜出来的四百箱“云花”、“贵花”、“川花”和“皖花”等毒品;八百袋各类稀有珍贵的药材和部分白银、紫铜搬运上岸,然后分批装上了马背、骡背、板车、弓头车、歪歪车,浩浩荡荡直奔大路而去。沿途到处都有荷枪实弹的军人保护着。
之后,商船和木船都往来的方向折回去。木船上人一片叫声、哭声。岸上老百姓对木船上人说:
“没杀你们一个人,没把你的船充公,真是太便宜你们了,新四军够宽大的了吧,还哭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