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在南京离中山陵不远的山头上,开辟出一个樱花岭来。他们从日本引进栽种的九重樱,在南京气候条件下,这些樱花长得枝荣叶茂,岁岁繁花。每逢樱花时节,日本军官都携带夫人、孩子来看樱花,唱起怀念家乡的樱花小调。
一九四二年十月,气象变异,灿如阳春,虽然不在时令,樱花却反季节怒放。有个日本女子唱着厌战的歌曲《空闺怨》,伴以洋琴,如泣如诉:
“忆良人山本大尉
侵支那一去不回
花如锦月儿似昼
在空闺独徘徊。
“月缺了可再圆啊
花谢了可再开哟
良人逝不可复活
在空闺独难挨。”
日本宪兵纠察队听见后,便上前打了唱歌的女子,踢翻了她身边的幼儿。那母子俩流着殷红的血被带走了。
弗朗哥政权有个记者这样报道:
“文明的中国抗日武装,从不伤害日本妇孺,同情她们欣赏樱花,怀乡思亲;而野蛮的日本宪兵以残酷手段迫害日本的唱歌者”。还把日本人唱的“空闺怨”附上,刊登在西班牙的报纸上。
一时间,各国报纸纷纷转载,连日本的盟国德意志、意大利也在转载。日本帝国大本营向上述国家提出抗议。这些法西斯国家的外交官争论得面红耳赤。汪精卫、溥仪几次发表讲话,给日本帮腔。蒋介石也传话,说这是共产党在耍手段。就连从来都看不起溥仪、汪精卫和蒋介石的冈村宁次都说:
“不要争吵了。共产党在全世界人们面前得分,我们却失分了!”
从此,樱花岭就出了名。
樱花岭说是岭,其实只是个山包儿。它与南边的紫竹岭、东边的纹石岭一样,都是些鼓鼓丁丁的小山头。其间有大片的葵花田、棉花田、荞麦田、绿豆田,一眼望不到边,是江南的另一道风景线。虽然同是旱地作物,它们又不同于北方的旱粮。
无锡有个大商人叫梅思平,在樱花岭下设了个收购站,搭个很大的帆布棚子,收购棉花、棉籽、葵花杆、葵花籽,以及苦荞、绿豆。自从樱花岭日军宪兵抓走日本妇孺后,日本人也不来了。收购站对当地农民收购上述物资,秩序良好。
这位梅姓商人跟荷兰人做生意,荷兰与日本有外交关系,收购的物资可以运到荷属东印度群岛去加工,一般情况下日本人不会拦截它。
时间一久,驻扎在南京的日本人发现了这个收购站,便心存怀疑,到樱花岭去查看,最后非说这些农民卖的是军用物资,是在帮共产党反日。于是日军把这些东西全部没收,集中在田边地头点火焚烧。农民们无奈,只能在心里痛骂:“短命的日本人,不得好死的鬼子,叫你们出门碰到游击队,挨枪子儿!”
日本人这么一来,收购站就没了生意。游击队得知这一情况后,便派平伊诺联络窦一芳前往侦查,请她摸清日军在樱花岭的活动规律。窦一芳很快就发现,每天总是那几个鬼子去骚扰,不许收购站收东西。
三天后,仍是这几个鬼子兵走出孝陵卫,一共八人,没带翻译,扛一挺歪把子机枪,一门掷弹筒,其余都是三八大盖步枪。他们在紫竹岭下顺路抢了一个瓜挑子,抢走一些晚香玉西瓜,大吃一顿后,来到樱花岭。
这天,鬼子如往常一样,在收购站外望望,见门关着,就朝一眼看不到边的棉田、葵花田走去。他们到田边站住,几个鬼子用望远镜轮番观看,没见一个人影。
其实,农民远远就看见日军又来了,早已停止采摘,躲藏在坑坑洼洼的田拐沟渠里,用百十只眼睛盯住日军。
“登东!”一发炮弹落在葵花田里,一声爆炸,一缕清烟,被秋风一吹,没有了!
随后一阵机枪、步枪子弹射进棉田,打掉几个棉花桃子,残余的棉絮飘飘,被风吹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一只被惊吓的野兔,昏头晕脑奔跑起来,被伏在低洼地的人脸又一惊吓, 掉头就跑,不知窜到哪儿去了。
原本兔子猛回头,必然是有人,只要具有警觉和素养的人,马上就会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情。可是这八个胆大妄为的日本兵,只当是野兔乱跑而已,根本就没当回事。
一个日本军曹挥挥手,其他七个日本兵荷枪扛炮,沿小路往回走。
再经过收购站门口时,却见先前还紧闭着的门大开着。此时已近黄昏,看不清屋里情况。
两个日本兵荷枪实弹,想进大门一看究竟,还没适应屋内的幽暗的光线,就被多只手抓住,缴了枪,堵上嘴,再被装进两个大麻袋。
外边六个鬼子感觉气氛不对,刚准备走开,树丛中突然伸出许多枪口,刺刀顶到胸口上来。这次游击队不但俘虏了八个鬼子,还又缴获了一门掷弹筒。
收购站原本麻袋、麻绳就多,八个鬼子被一道一道地捆绑着塞进麻袋,装车运走。这次游击队没有杀死鬼子,而是按照联络部要求,把他们活捉了,送到江北根据地日韩学校去,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也是江北指挥部交给游击队的长期任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