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队长,二妮副队长带着红心队日夜兼程向虎寨赶去,队员已经经历了两天两夜运用粮食,而且中途没有休息一分钟,都是用汗水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有些队员的脚板磨出了血泡,渗出了殷红的血水,混合着汗水,一种揪心的痛让他们把牙帮咬得“咯嘣”响;还有些队员因为几天几夜没合眼,身体超负荷的运动,开始出现了虚脱状况,但队员相互搀扶着继续赶路,他们心系着高玉秀队长。现在队长有难,他们要火速赶回去救队长。
高玉秀和大妮还在香椿房忙着,她要尽将那些香椿装进坛压制好,然后秘密运送到虎头岩下的粮仓里。自从俩叫花子走后,她的右眼皮又跳个不停,不过,这次,她没担心二妮的红心队,按时间和路程计算,二妮已经到了游击队的驻扎地,如果路上遇到了劫匪,二妮一定会派人把消息传递给她的,而如今,没收到二妮的任何信息,说明了一点儿,二妮她们是安全,粮食已经安全到了亲人的手里。说不定,赵大状带领的游击队现在正在招待她们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有些羡慕,羡慕二妮和红心队队员能和游击队亲人把酒言欢,高歌畅饮,是鱼水一家人的场面,而这场面她是擦肩而过了。她只能把这种场面在脑海里想象罢了,想着想着,她又会心地笑了。然而,因为她的笑,右眼皮又跳地更厉害了,刚才已大妮掐过了,她不想再掐了,二妮她们已经没有事了,但眼皮为何还要跳呢?这让她又有些忐忑不安,莫非是虎寨将要出什么事情?她的心又重重地颤了一下,同时,脸上显出了苍白的颜色。此时,虎寨可不能出什么事呀?因为现在的她是光杆司令一个,寨子里都是女儒老弱,其实就是个空寨子。
大妮见高玉秀脸色苍白,关心地问道:“小姐,你哪儿不舒服?还是去休息一会吧。”高玉秀又打了一个颤儿,不!不行,她现在只能把心愿寄托于神了,她要为寨子祈祷,脚又不由自主地迈出了门,向清真寺的方向走去。大妮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由自由跟了出去。小立英和李大傻在一块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玩得很开心。
高玉秀来到清真寺,又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神主神明,保佑虎寨的山民平安!大妮也跟着高玉秀跪在神龛面前,口中也念念有词。
念了一会儿,她俩出了清真寺,大妮问:“小姐,你还在担心二妮他们吗?”高玉秀说:“大姐,二姐她们我倒不担心,按她们出发到现在的时间来算,我没收到任何信息,说明她们早已安全到达。只是眼前,前几天,寨子里来了两个叫花子,转眼间,叫花子不见,那时,虎寨还有红心队,并且,我们的防守也很严密。而今天,又来了两个叫花子。你想想,虎寨这些年来过叫花子吗?”大妮说:“没有,难道,这些叫花子有问题吗?”高玉秀说:“这不是空穴来风,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我怕有灾难降到虎寨,在这个灾难频繁的年代,这些叫花子肯定是来我们虎寨打探消息的,我担心今晚,所以,我们现在得回去发动山民,让他们悄悄地带着粮食转移。”大妮听了高玉秀的话,忙说:“小姐,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我们赶紧回去告诉乡亲们吧。”
她俩跑步回到寨子,大妮负责南面的寨子,玉秀负责北面的寨子,她们悄无声息潜入各个乡亲们家里,装作走家串户的样子,并告知乡亲们悄悄地把粮食藏好,天黑之前躲到后山上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知道踩点的土匪已经离去了,今晚必来劫粮。
说来也怪,当她和大妮一起去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却不跳了,她就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然而,寨子里的乡亲却很难被发动起来。是因为这些年来,寨子在红心队的保护下,没遇到个劫匪,过着太平的日子。当玉秀和大妮说今晚可能有土匪来劫粮,乡亲们都说:“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有土匪?”
高玉秀和大妮走了一圈,腿脚都麻酸麻酸的,特别是玉秀,挺着个大肚子,行动起来很不方便,结果只有少数人才慢慢地行动起来。但她们俩还是不辞辛劳,一遍又遍地走着,一遍又遍地说着,在她俩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寨子里的大部分乡亲已开始行动,并且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他们在向北山撤退,并没有向南山的峡里撤退,因此,南山峡内的土匪只在峡口派了两岗哨,而那两个哨兵却躲在大石头后面磕睡着了,对于寨子里的细微行动无从知晓。
她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太阳慢慢偏西了,西山的天边落下一抹腥红的残阳,照着整个寨子鲜红鲜红的,照得峡内也鲜红鲜红的。躲在峡内的土匪在树林呼呼大睡,有两个匪徒要方便,走到峡口,发现了北山有好多山民在移动,于是,他俩将这一重要情况报告给了红三妹和李孝诚。
红三妹和李孝诚听到手下的两个土匪的报告,脸上一惊,这不是到嘴的鸭子却飞了,不行!还没等红三妹开口,李孝诚却开口发布了命令:“兄弟们!抄家伙,目标虎寨!”喊罢,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红三妹着急在后边大喊道:“兄弟们,我们只准抢粮食,不许伤人!”她带领的手下都义匪,那些手下大声回答道:“二当家的,我们知道了。”
一伙土匪,有的骑马,有的奔跑着,吹着口哨,冲出峡内,向虎寨冲去。他们都没有忘记,他们是义匪,从未抢过手无寸铁的百姓,把自己的脸上蒙上了一块黑布,为的是不让那些穷苦的百姓认出他们,他们的这种做法无非是一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做法,能抹去他们的凶残吗?
快到寨子的时候,李孝诚突然停了下来,红三妹赶到了前面。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上没沾过贫苦百姓的血,今天是一定要沾血了,他把双手举到眼前看了看,脸色难看苍白,身上一阵颤栗。红三妹看出了李孝诚的心思,说:“孝诚哥,你下不去手,回峡内留守。”李孝诚听红三妹一说,这好像有点激将的意思,李孝诚说:“三妹,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当缩头乌龟?”说着,又要冲向前去。
红三妹拦住李孝诚,她怕李孝诚冲动,干出傻事儿来?她站在最前面,面对着全体兄弟,发出命令:“所有兄弟听好着,我们只抢粮,不杀人,违者斩!”在众兄弟面前,她实际还是二当家的,众兄弟都听她的,她说话比李孝诚有份量。众匪徒答应道:“是!圣姑!”在众匪徒面前,她还是牛心山仙姑洞里的那个令他们仰慕的善良的圣姑。接着,她还是不放心他孝诚,就作了安排:“孝诚哥跟四妹五妹,主要负责抢劫南寨,我带着一队兄弟负责抢南寨,一个小时后,咱们在峡内汇合。”
两队脸蒙黑巾的匪徒如燕般掠过寨子外的田间小径,飘进了寨子。
红四妹、红五妹和李孝诚进了南寨,南寨的山民往北边转移,路途遥远一些。逃到北边山林的山民只是少数,众多的山民还没来得及转移。匪徒进了寨子,见鸡抢鸡,见猪拉猪,并将家里的柜子翻了个底朝天,见了粮食就整袋子扛走。遇到山民们阻拦,只是用枪托子将其打晕在地,没有放枪,这是红三妹的命令,他们不得不遵守。寨子里鸡飞狗跳人哭声,乱成一团。不过,红四妹他们在南寨的收获还是挺多的,不大一会儿,土匪身上都有了自己得意的战利品。
红三妹带着小立雄和一伙土匪来到北寨,北寨的山民大部分都逃匿了,只剩下几间土房子,而且房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粮食早已被他们藏起来或者运到山里去了,气得这伙土匪“哇哇”叫。最后,他们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地搜了一遍,除了用泥土盖的石板屋之外,什么也没有。红三妹有些着急,没捞到东西,怎么向灰泥鳅献礼物?
高玉秀、大妮、李大傻、小立英由于玉秀劝说乡亲们去了,导致他们还来得及撤离,被困在了香椿房。此时,他们正躲在香椿房里,把大门的门闩拴上了,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门外的土匪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红三妹和手下转了几个回合,一无所获,最后全部集中在香椿房前的九棵树下。当红三妹转头望着香椿房时,这几间大房子在寨子里是那么得显眼,其它房屋都是石板房,而这几间大房子却是瓦房,众匪徒也随着红三妹的目光聚焦在这几间大房子。
高玉秀几个人躲在屋里,大气不敢出,几乎快要窒息了;小立英躺在高玉秀的怀里,嘴巴被高玉秀紧紧地捂着,眼泪都憋出来了,全身还是被玉秀紧紧摁住;大妮的脸上也憋出了猪肝色。李大傻终于憋不住了,他竟然傻笑着,打开了大门,跑了出去。玉秀和大妮想拉住,但已经晚了。
李大傻傻笑着跑到九棵香椿树下的土路上,来回蹦着跳着,他的傻笑声打破了北寨的死寂。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傻笑着惊呆了,一个个面露慌色,不知眼前的傻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凶煞。一个土匪惊惶失措地拿枪瞄准了李大傻,并扣动了板机。嘣!子弹穿过李大傻的心脏,射到了他身后的香椿树上,皱巴巴的香椿树干上被击了一个洞。李大傻开始没有异样的感觉,只感觉身体像挠痒般地痛了一下,接着,胸口的鲜血像峡里的泉流一般沽沽地流了出来,顺着胸脯流到了黄色的泥土上。他低头望了一下,又用手擦了一下,脸上依然傻笑着,身体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傻笑的笑容,在阳光地照耀下,显得那么可爱活泼。
红三妹出发之前已交待,不许乱放枪,而眼前这个土匪在惊慌之下开了枪,并且伤了人命。她立即拔出手枪,对准了那个土匪的脑袋。那个土匪吓得忙跪下求饶,众土匪见状,都跪下那个土匪求情,说,这是特殊情况,不得已才开的枪,请二当家的饶他一命。红三妹只好收回了枪,其实,她也被突然出现的李大傻惊得心颤了一下,事出突然,她若茫然杀了这个土匪,肯定会引起众土匪心中的不服。
高玉秀、大妮也被外面的枪声吓得脸色苍白。她们什么不顾了,肯定是大傻出了什么事了。高玉秀腆着肚子,先冲了出去,大妮紧紧地抱住小立英跟在其后。
她们跑到李大傻的尸首前,高玉秀抱起了李大傻的头,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这个对她而言有其名无其实的丈夫,在她最困难面临绝境的时候,充当了她的保护伞。看着李大傻的憨笑,呼吸已停止,高玉秀的眼角不禁流下了两行悲伤的泪水,用手抚平了大傻那笑着的眼睛。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造孽呀,我的大傻呀,你死得好可怜呀……”
与此同时,事先已经转移的大傻他娘右眼皮也跳得厉害,母子连心,她突然心口绞痛了一下,蹴在树林里,眼角里不知不觉得流下了两滴老泪。这个知天命的老人,听到枪响,可能猜想到大傻出事了,她想回到寨子里去看看大傻,但被乡亲们拽住了。
当高玉秀、大妮跑到大傻身边的同时,红三妹及众匪徒也奔到了九棵香椿树下,众匪徒端起了枪,虎视眈眈地瞪着玉秀她们三人;还有部分匪徒跑进了香椿作坊,把里面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出了两小袋未来得及藏起来的香椿,这就是先前两个匪徒报告的情况,他们把香椿带到九棵树下。红三妹见了,脸上现出很不快的脸色,就这点儿粮食,能向牛心山献礼吗?这时,那两个装扮成叫花子的匪徒站到了前面,用枪对准高玉秀,吼道:“小妞,把粮食藏到哪里去了?再不交不出来,大爷要了你的小命!”
高玉秀拿眼睛白了那两个匪徒几下,一语不吭,只是抱着李大傻的尸首,默默地流泪,小立英吓得“呜呜”地大哭起来。大妮在一旁嘀咕了着:“那两把好香椿算是喂了白眼狼了。”她的话被那两个匪徒听到,那两个匪徒气得咬牙切腮,拿起枪托子对准大妮就是一阵猛打。大妮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小立英的哭声更大了,大声叫道:“不许打姑姑!”大妮天天跟小立英在一起,她让小立英管她叫姑姑。她边叫着边用她那稚嫩的小拳头打着那两个匪徒的胳膊和腿,见两个匪徒没叫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她更气了,竟用她的小嘴对准一个匪徒咬了起来。那个匪徒的手上顿时现出两排牙齿印,气得正要他正要发作抽打的时候,被红三妹止住了。红三妹走到小立英面前,很和蔼地说:“小朋友,吃糖,你们这儿粮食藏哪儿去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递到小立英的手中。而小立英却不领情,手一甩,瞪着大眼睛说:“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我们寨子没有粮食!”说罢,就想跑到高玉秀的身边。没料到,跟在红三妹身后的小立雄却出乎意料地跑了出来,很亲热拉住了小立英的手,说:“小妹妹,我们去玩,好吗?”没想到,小立英竟拉住了小立雄的手,相互“格格”地笑了起来。
真是小孩子见了小孩子亲呀!俩小孩子竟跑到九棵树前的场地上玩起耍来。
见到如此情景,高玉秀心中一惊,不好,坏了!小立英现在在他们手中了!这可是一伙杀人不眨人的土匪!她想拉住小立英,可是,小立英已经跟着那个小子跑到场子上去了。该怎么办?她六神无主。但是,粮食绝不能交出来!那可是全寨乡亲们和红心队度命的口粮呀。
众匪徒都扭头把目光看着九棵树前的场子,脸上露出了邪笑,意思很明显,有这小妮子在我们手中,不怕你不交出粮食和香椿。
高玉秀的脸上又掠过一丝惊慌,自己的生命已无所谓,护犊的勇气让她忘记了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箭步跃到场子中间。没料到红三妹的动作比她的动作更快,红三妹被牛心山的土匪称为“火凤凰”,这个称号不是白得来的,其动作轻盈,一掠而过,高玉秀是无法与其相比的。小立英被红三妹挟在腋下,同时,另一个腋下挟住了小立雄,再一蹿,回到了土匪的中间,那些土匪又齐刷刷地挂上了板机,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高玉秀。
高玉秀由于刚才的一蹿,跨度有些大,大肚子一颠,动了胎气,让她疼痛难忍,一粒粒豆粒大的汗滴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流了下来,她不得不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大妮见状,连忙扶住高玉秀,大声哭喊道:“老天爷呀——造孽呀——”其哭声穿过场子,越过九棵高大的香椿树,在寨子后的山谷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