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妹总算安定了一个晚上,可第二天早上,小立英一醒来,又开始大哭大闹;喂食物,她也不吃,嘴里一直哭喊着要妈妈。无奈之下,她想到这娃儿与小立雄的玉佩一模一样,是对鸳鸯佩,肯定与小立雄很有缘,把她带到小立雄那儿,有小立雄做伴,肯定不寂寞,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一路上,小立英还是哭哭啼啼个不停。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小立雄正在学堂里上课,见着小立英进来,连忙跑了过去,大声叫道:“英子妹妹,到这里来和我一起上课,学习文化知识。”
小立英见了小立雄,哭声立即停止了,马上笑了起来,喊道:“立雄哥哥,这些天,你跑到那里去了?怎么不见你呀?”
红五妹听了她俩的对话,大吃一惊,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小女孩的名字,然而,小立雄却知道;另外,这小女孩还知道小立雄的名字,他们什么时候互通了名字?红五妹说不清楚,可能是在绑票的路上吧。
小立雄说:“英子妹妹,这些天,我在学堂补课,我可想你了,可老先生就是不让我去找你。”
小立英立马跑到王老先生面前,嘟着小嘴说:“老爷爷,你为什么不让立雄哥哥见我呀?”
老先生没想到小立英会这么问他,一时语塞,半天才说:“立雄哥哥要上课呀。”
小立英听了,反应很快,立即说:“老爷爷,我也来上课,好吗?这样,我和立雄哥哥就不会分开了。”
这个王老先生可做不了主儿,他只在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红五妹。老先生是红三妹请来给小立雄上课的,没有给其它小孩儿上课的先例,所以这事儿她也做不了主。
小立英见王老先生没有反应,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而且是越哭越凶。弄得红五妹和老先生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老先生发话了,说:“五妹,你看,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一群羊还是放,不如,让这小丫头就在这里陪少爷一起读书吧。”
红五妹听了老先生的话,没有立即表态,她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这事儿三妹会不会反对?她拿不准,不过,小立英不吃、不喝、不睡、光哭才是真的,该怎么办呢?老先生的话很有道理,以前牛心山没有这样的先例,让土匪的子女也上学堂念书学文化,整个牛心山,也是小姐学过文化,四妹跟着悄悄地学了一些,但彪爷不知道,所以,她不敢打破山规。
小立英见红五妹还是没有反应,哭得更凶了,捶打着红五妹,大声叫道:“你坏!你坏!是你不让我和立雄哥哥在一起的。”
这时,小立雄站红五妹面前,说:“五姨,就让英子和我在一起吧,娘回来的时候,我去给她说,是我让英子来的。”
这是最好的说法,红五妹终于松了口气,说:“好吧,但你们要好好学习呦。”
小立英、小立雄异口同声地说:“谢谢五姨,我们会的。”
老先生笑了,小立英笑了,小立雄也笑了,红五妹也笑了。
小立雄拿着小立英坐在了他的身边,又继续着上课。一切又归于平静,红五妹又去田野上,她要指挥着兄弟们如何开荒垄田。
小立英和小立英成了谷里最亲密的伙伴,课堂上,他们一起学习,一起讨论,你帮我助;课外时间,他们一起到田野上、山顶上、溪水边掏鸟蛋、玩水漂、捉迷藏等,玩得兴高采烈,满脸大汗,小立英竟忘了虎寨的亲人们,这是小孩子们的天性。红五妹每次送饭的时候,见这小俩崽子玩得如此高兴,打内心里也高兴。小立英晚上都不回来,红五妹把她往回拽,她马上大哭不止,很伤心的样子。王老先生见了,就说:“五妹,就让她和小立雄在一起吧,这孩子离开了亲人,怪孤单的,不如就让她呆在我这里,和立雄在一起也是个伴。”
王老先生在牛心山的时候,是很受人尊敬的,包括彪爷在内。既然王老先生发话了,红五妹也不好再固执了,但她怕三妹、四妹回来怪罪,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于是,老先生又说话了:“五妹,等三妹、四妹回来之后,她们那里我去说说。”红五妹说:“谢谢老先生,但这立英毕竟是我们的肉票,丢了肉票,按山规是要剁手的。为了安全起见,我得给你多派几个弟兄,让他们保卫学堂的安全,特别是俩孩子玩耍的时候,要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老先生说:“好的。”
就这样,小立英和立雄成了伴,形影不离,就连晚上睡觉,小立英非要吵着和小立雄睡在一个床上,这样才不吵不闹。男女授受不亲呀,老先生很讲究这一套,可是被小立英吵得没有办法,想把小立英依然送到红五妹那儿,可是,让小立英留下是他求情,红五妹才答应,如今反悔,哪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没办法,他只能让小立英和小立雄睡在一个床上。谷里弟兄们饭余茶后、田地劳作时,常常笑嘻嘻地戏谑道:“这哪是绑回的肉票,分明是绑回来一个少奶奶。”老先生听了,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笑了。
红五妹听到这样的传言后,也没把它当回事儿,因为小立雄和小立英之间有一个秘密,这秘密只有她知道,老先生可能还不知道。也许这是天意,小立雄和小立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睡就睡一起吧,小孩子知道什么,只要这小丫片子不哭不闹就谢天谢地了,也许还真是将来的少奶奶呢。
金谷和银谷在虎寨“取经”之后,她们又折回到涝池堡。因为她俩在虎寨取经的时候,听到乡亲们说:“现在的天真变了,他们的虎寨虽然还属于郧城白狗子管辖,但他们实际上是地下党领导的红军敌后根据地。”她俩又问:“你们把粮食送给红军,是心甘情愿的吗?”乡亲们回答说:“红军是咱们的亲人,是专门为咱们穷人打天下的,是为我们撑腰的,要是没有红军,我们现在也不可能有田有地,我们把多余的粮食都送给红军了。”这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金谷、银谷听了之后,这样的话语,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以前,在牛心山的时候,她俩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红军的事迹。那时,到处都谣传着:共产党,就是共产共妻,都是些有着九个头的吃人肉喝人血的妖魔鬼怪。听起来,蛮吓人的。为此,彪爷还专门招集牛心山的兄弟们开会,会议的内容很简单:众兄弟们不要与红军打交道,以免招来杀身之祸。但此次,她俩听了虎寨乡亲们的话,还是半信半疑,怎么与以前听到截然相反呢?是不是这些乡亲说假话,在骗她俩呢?但看看这些朴实善良的老百姓,他们只管有吃有穿、喂饱肚子就行了,并别无它求,能说假话吗?说假话对于他们而言,又有何意义呢?为了进一步证实,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又听到一个消息:涝池堡也再分田分地了,目的是让老百姓都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所以,她俩决定,又折回到涝池堡看看情况。
任何一项改革都要经过实践检验的,虎寨经过分田地检验了乡亲们把红军当成了亲人,有着鱼水之情。
金谷、银谷一路上讨论着一个重要的问题,“高玉秀是不是地下党,磨沟谷要不要效仿他们”?金谷说:“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是干大事的队伍,是为全民族的穷苦着想的队伍。曾经,老先生给我讲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银谷听得一知半解,问道:“金谷,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的?”
金谷说:“这‘水’就是老百姓,就是我们刚才见到的乡亲;这‘舟’就是当权者,意思说近了,这‘舟’就是郧城的张大帅。”
银谷说:“金谷,我终于听明白了,就是说历朝历代,若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这样的当权者早晚就会被老百姓推翻的。”
金谷说:“银谷,你的悟性真高,一点就通。你看,眼前,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和游击队都是以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出发,把老百姓当成主人,为人民服务,这样的部队才能赢得民心,赢得天下。”
银谷听了,“格格”地笑着,说:“金谷,你又扯远了,眼前,我们只把兄弟们能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就行了,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境界,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远。”
不知不觉中,她俩来到了涝池堡。这次,她们没有进堡子,只是远远站在堡外的山顶上,眺望着堡内外的一切情况。
涝池堡内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所有堡民在艾翠花和大虎的领导下,正在分田分地,他们喊着号子,唱着不是很熟练的歌:“共产党好,共产党是我们的好领导,说得到,做得到……”
这歌的曲调优美,节奏快,唱起来朗朗上口,充满着活力和希望。
金谷和银谷在山梁上听得入了迷。
金谷无不动情地说:“这是一幅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农民耕作图,银谷,只要带领兄弟们一起努力,磨沟谷离这一天也不会远的。”说着,她伸出了右手。
银谷会意,也伸出了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金谷的手,眼里充满着憧憬,说:“加油!磨沟谷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俩姐妹手握着手,久久不肯放开,她们会心地笑了,心情也很激动。她们迅速往回走,磨沟谷是她们一展身手的好地方。
俗话说: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时间过得真快,如白驹过隙般,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前些天,金谷、银谷一直忙于劫粮食、救阿爹、救高玉秀等一系列的事情,脑海中没有想到时间这个概念,更忘记了过年,哎!一想到这里,金谷又有一丝忧愁。这么多年,她还真对不住这些兄弟们,他们整天在外面打打杀杀,杀人越货,家人也跟着遭罪,吃不饱,穿不暖。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带领兄弟过上好日子。
路边的野草正在冒芽,探出了嫩绿色的小头儿,高大的香椿树正在蓄积力量,暗暗散发着奇异的香味,今年一定是个收获香椿的好年头。
金谷、银谷也受到这早春的气息的影响,心情又变得无比舒畅,她们边走边唱着刚才学的歌儿: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我们的好领导,说得到,做得到……尽管唱得不是那么熟练,但她们的心中终于找到了一盏明灯,就像夜晚中的那颗闪亮的启明星,指引着她们向前进。鸟儿听了她俩的歌,也跟着叫起来,溪流听了她俩的歌,流得更欢了;风儿听得她俩的歌,吹得更加温柔,似乎在说“我要祖国的每个角落都吹绿”。
金谷、银谷疾走了一天才回到磨沟谷,红五妹正带领着众兄弟忙碌着。当她俩站在磨沟谷的谷口时,她俩的眼前一亮,谷内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她俩的心情又一次高涨,如离弦的箭一般奔向谷内。
众兄弟见金谷、银谷回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奔走相告,那情景不亚于美猴王回花果山,猴孙们热情迎接的场面。他们把她俩围在中间,问这问那,有的说:“二当家的,这些天你俩去哪儿?”有的问:“这些天,你俩没有受委屈吧?有没有人欺侮你?”有的问:“二当家的,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问题挺多,充满关切之心。金谷、银谷有些激动了,多好的兄弟呀!
金谷说:“兄弟们,你们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于是,她把去牛心山的奇遇,刑场救人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把灰泥鳅、屁三响已死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
兄弟们听到灰泥鳅、屁三响被枪毙的事儿,都拍手称快,谷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都说:“死得好!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应该碎尸万段,枪毙算是便宜他俩贼人了。”
接着,金谷又把在虎寨和涝池堡见到的情景给众兄弟详细地解说了一遍。
一位阿婆挤向前去,拿住金谷的手说:“闺女,我也是黄埋到脖子的人了,如今这年月战乱,让我们这些穷苦的人的生活更加艰难了,虎寨的涝池堡的做法是正确。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是我们的当家人,得学学人家。”
红五妹急忙挤向前去,这位老太婆是兄弟们阿豹的阿娘,是前些天阿豹从老家接过来的。开始老人硬是不来,后来,阿豹硬是把她给背来了。没想到,这个老太婆竟然在主人说不好听的话,这个错在于她,她若不点头让众兄弟接家眷,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她立马给金谷、银谷跪下,负荆请罪,说:“二当家的,这事怪我,不该让兄弟们把家眷接来,给你添乱了,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说罢,长跪不起。
众兄弟都跪下了,请求道:“二当家,这事不怪五妹,是我们请求她干的,要惩罚就惩罚我们吧,与五妹无关。”
阿豹一把拉过阿娘,恶狠狠地瞪了阿娘一眼,说:“阿娘,你尽给我添乱。”
没想到阿豹娘却更来劲了,她老人家的身体很硬朗,一把甩开儿子的手,说:“豹儿,你若再敢阻拦娘,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这把年龄了,怕什么!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阿豹奈何不了她了。她又站到金谷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闺女,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这磨沟谷也得给我分土地,否则,你就打死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这话说得越来越严重了。
红五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苍白之极。哎!这老太婆也真是,这件事情本来是她做的主儿。以前,在牛心山的时候,兄弟的家眷的保护是要交保护费的,只有交了保护费,当哪家出了事儿,彪爷才派人去管管,摆平事端。这老太婆也太张狂了,让你到磨沟谷,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能到这里免费保护就足够了,公然还要土地,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这老太婆就是贪得无厌!但她是兄弟阿豹的母亲,匪者,重情义,兄弟的阿娘就是她的阿娘!她真的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任凭二当家来处置。
阿豹娘的话真是激怒了阿豹,他目露凶光,又滴着眼泪,说道:“阿娘,我求你了,你快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说罢,强行把老娘往背上一背,要回去。
众兄弟都认为阿豹娘做得太过分了,她的意思就是往年皇宫里逼宫的那套做法,不行也得行,行也得行!
阿豹背起阿娘,正要离去,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金谷,发话了,说:“阿豹,放下阿娘!”
这话是命令。
阿豹不得不放下阿娘。这下惨了,他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二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