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习文自从与高玉秀一伙人分别后,在这荒山野岭里走呀走,腿脚都走酸了,浮肿起来。对于他这个涝池堡的二少爷,以前总是堡内山民们的呵护下茁壮成长,那里吃过这么多的苦。他拾了一根木棒,支撑着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没有比脚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勇于攀登吧,胜利属于勇者。这句诗文不是文先生教的,是他跟阿爹拉物资时偷偷在县城书店里买的,这的物资是指,涝池堡也盛香椿,每年春季,他们将采撷来的鲜嫩的香椿芽经过腌制,然后卖给堡主,堡主再组织人马拉到山外去卖,换回一些堡内日常生活所需的日生品。书买回来以后,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看,还有一句富有哲理性的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说的多好呀,就像自己的脚下的荒山野岭,若有很多人从这里走过,就成了路。想到这,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内心,那中年男子坚毅的目光影响了自己,而自己又去影响别人,这样以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何愁天下黎民没有幸福安康的日子?自古英雄多磨难,他把自己想象成英雄,情不自禁地哑然失笑。
走着走着,他又想到了高玉秀,这个小姑娘在他的心头总有抹不去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他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试过很多次,可事与愿违。平生多舛经磨折,雨雪风霜破束缚,等闲冷暖乐呵呵。情似火,珍重勿苟活。
走了一天一夜,田习文终于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县城。
田习文没想到世界变得真快,前些天,他跟阿爹进城的时候,城门可以自由出入,而今城门站了两排当兵的,穿着统一浅黄色军服,戴着军帽,个个端着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样子挺威武。他向路人一打听,原来县城已是张大帅的天下,进入城门都要有他签发的良民证,否则,会当成乱党抓起来。当然,田习文不知道这张大帅是何方神圣?他只知道前些日子,这些还有县太爷,站在城门前的哨兵也只有两个,而是那种戴着斗笠式的帽子,穿着长大褂子,腰间挎着大刀的兵。而眼前,却是荷枪实弹的兵!
怎么进城呢?他有良民证吗?田习文禁不住地问自己。他向后退了半里地,蹲在那儿静静地观察。
一个商贾模样的人走近了城门,穿着长大褂子,戴着礼帽,手上提着个皮革包,还戴着副茶色眼镜,样子很阔。只见他走近城门,那个腰间别着盒子炮的兵走了上来,看样子是这群兵的头儿,吼道:“站住!”那个商人停住了脚步,并举起了双手,兵头儿从上向下摸了一遍,大概是搜看有没有枪支弹药之类的?搜罢之后,兵头儿歪着脸说:“良民证?”那个商人忙从兜里掏出两个大洋,田习文看得真真切切,递给那个兵头儿,满脸堆笑着说:“老总好,早上走的忙,忘带了,这点小意思,您收下。”边说边把两块在阳光闪着白光的现大洋塞进了兵头儿的兜里。那兵头头一摆,说道:“放行。”后面的哨兵移开了哨卡,那个商人若无其事地进了城。
田习文摸了摸了自己的口袋,除去分给高玉秀的大洋之外,还有三块现大洋,他用手掂了掂,挺沉的。那个商人花了两块大洋进了城,他打算也花两块大洋进城,再去博爱中学找到那个中年男教师,一切都好办了。于是,他把自己蓬松的头发向后捋了捋,又把自己的灰尘拍了拍,可惜,没有礼帽和皮革包。他昂起了头,挺起了胸,没有礼帽和皮革包,他自信地认为自己也是文化人,是有钱人。
田习文若无其事很镇静地向前走去。
“站住!”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兵头儿的声音。
田习文连忙举起了手,他的眼睛望着天空,天空蔚蓝蔚蓝的,飘过的不是洁白的云岭,而是几朵黑云,黝黑黝黑的,像他堡前那座乌黑的大山一样……
“良民证!”那个兵头儿在他周身摸了一遍之后,没发现可疑物品,本来就没有可疑物品。
这一吼声把田习文欣赏头顶上的那几朵黑云的情境中拉了回来。
田习文像刚才的那个商人一样,忙从兜摸出两块白花花的现大洋,一脸堆笑地说:“老总,行行好,良民证忘带了。”边说边把现大洋塞进了兵头儿的兜里。
“良民证!”兵头儿似乎不知道这一套,大声吼道。接着,就飞起一脚,踢中了田习文的小腹。
田习文没想到这兵头儿突然翻脸,毫无防备,被踢了个踉跄,半跪在地上。他正欲与那个兵头儿理论,谁知,一个黑乎乎却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脑袋。一个嘴巴凑近他的耳朵,他闻到一股臭哄哄的臭味。一个声音很低沉却又威严无比:“把身上所有的大洋拿出来,否则,我把你当乱党打死在这儿。”
“我的天呀,我何时成了乱党了?”田习文还想争辩,谁知那坚硬的枪口又向前近了一步,直抵他的后脑勺。
他只好把身上仅有一块大洋摸了出来,递给那兵头儿,此时,他斜睨了一眼那兵头儿,马脸,斜嘴,凸门牙,三角眼,满脸横肉上有一块柞把长的刀疤,似一条蜈蚣在爬行,姑且叫他刀疤脸吧。
刀疤脸蹲下身去,眼里露出凶光,厉声吼道:“还有没有?再不掏出来,老子毙了你!”
田习文忙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不信,你看。”说着,他就要脱衣服。
刀疤脸这才罢休,站起身来,对准田习文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去你奶奶的,穷鬼,臭要饭的,没钱,还想进城!”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田习文的屁股被踢得火辣辣地痛,他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原处。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的兮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怎么办呀?
田习文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不通,同样两块大洋,别人能冠冕堂皇地进去,而他却扫地出门,还把自己的身上搜了个精光,这世道还有真理吗?他仰面躺在地上,天上那几朵黝黑的云正张牙舞爪地朝他狞笑着,他想哭,这世上已没有了真理,当时,他恨不得抽那刀疤脸几个耳光,可人家手上有硬家伙,难道他不要命了吗?没有了命,他还能见到高玉秀吗?他想笑,笑这个世道黑白颠倒,是非不明,到处都是明抢暗夺,是一片浑浊的世界,他又想到了中年老师的那坚毅的目光,那目光似一道利剑,要削平这不公平的世界!
实际,田习文永远没想清楚的一点:他经过几天从大山里走出来,衣服被荆棘早已划破了,头发乱蓬蓬的,皮肤也变得黝黑,脏兮兮的,是无比跟那体面的商贾比拟的他已不是涝池堡的那个二少爷了,实际上就是一个十足的兮丐!
田习文想想还是再回涝池堡吧,起码那里衣食无忧,还有要好的朋友田鼠整天尾随着,跟他寻开心呢。他又想到了田二丫,这娃娃亲是爱情的殉葬品,是婚姻的坟墓!他不能与田二丫结婚生子的,想想自己的那个痴呆侄儿,他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辛酸的泪水,绝不能回去!他又想到了玉秀,明知道即使她到涝池堡搬得了救兵,田鼠不可能置涝池堡的安危于不顾,带走所有的兵力,阿爹也不会同意的,所以玉秀搬到的救兵可能就是十来个人,去对付强大的虎头岩和白岩寨,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他不能回去,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中年老师,他手中有枪,一定有办法解救的。
为了玉秀,他不能回去!他一定要搬得救兵救玉秀!太阳有些偏西了,夜暮残红轻细语,泪挂腮边,又惹相思去。梦里相逢妹未许,天涯漫漫难相聚。欲把相思魂魄去,不忍心酸,还等妹来叙。
想着想着,他有点儿困,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玉秀温柔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共享美好时光!扶手摇琴明月伴,天涯海角情相挽。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接着,他又做了一个梦,他有了自己的队伍,腰里别着盒子枪,刀疤脸跪倒在他的面前,连声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他哈哈大笑起来,说:“刀疤脸!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接着,他扣响了板机,嘣地一声,刀疤脸的脑浆四溢。接着,他又梦见了玉秀……
他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幸福的微笑!
几天的劳苦和饥饿让他疲惫不堪,身上没有了一点儿力气。一阵寒风吹来,他感觉到冷,蜷缩成一团。他又在想:自己会不会死去?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玉秀了,不能!他不能死!他又支撑的身子,一步三趔地向前茫无目的走去,这是求生的本能。实在是不行了,他突然一个趔趄,翻倒在地,晕了过去。
田习文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慈眉善目,穿得很褴褛,骨瘦如柴,正端着一碗稀粥,粥里只有几粒米,往他嘴里喂。他渐渐苏醒过来了,难不成是这位老人救了自己?他忙起来向老人行礼致谢。老人止住了他,说:“小伙子,你饿晕了,身体还很虚,躺着别动。”田习文这才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上一堆杂草上,屋里到处是霉味,再一细看,这那里是屋呀,分明是用几根棒子搭成的一个小棚子,而就是这么间小棚子救了他!
老人又朝外面喊着:“小毛子,你大哥醒了。”
田习文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小毛子,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随着叫声,进来了个半大小子,笑嘻嘻地站在田习文面前,问:“大哥,你还认识小弟吗?”
田习文瞅了瞅,刚才听老人叫道:“小毛子,难道是自己曾经施舍过的小毛子?”他又定睛一看,只不过不是小孩子了,比以前长高了,长大了,嘴唇上方有了胡须了。他竟一蹦起来,脱口而出地叫道:“小毛子。”
兄弟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小毛子竟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啜泣着说:“田大哥,我想死你了。”
而此时,田习文却乐观地纠正道:“很想我,不能把我想死了,死了你还有大哥吗?”
俩人相视哈哈大笑。
田习文问:“小毛子,我怎么在这儿?”
小毛子一一道来。自从那次田习文救了他之后,他又回到这县城外荒郊野岭,和老兮丐在一起,就是刚才叫爷爷的那位,小毛子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就叫他爷爷。那些天,他身体很虚弱,爷爷每天进城讨一些食物,分给一大半给他吃,他才勉强活了下来。昨天白天去城乞讨,由于来了个张大帅,搅得市面上很不安宁,今天不是抢这个铺面,明天就抢另家的女儿,市面上一片混乱。这张大帅及他的兵那是人呀,简直就是一群惨无人道的强盗!因此,街上讨饭也很难了,昨天,一直到夜深了,什么也没讨到,只好回家。而在城外的路上见到一黑团,开始吓我一大跳,一看,原来是一个大活人,还有呼吸。于是,我把他背回来,借着灯光一看,又吓我一大跳,竟然是恩人你。嗯,田大哥,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还真让我给碰上了,大哥,你是好人,真是善有善报呀!
田习文静静地听着,他也感觉到小毛子救自己充满了戏剧性。
说罢,小毛子又问:“你在涝池堡,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了呢?”
田习文没有直接回答了小毛子的问题,只说:“说来话长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的。”从小毛子的话中,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很重要,就是小毛子白天能进城里,晚上还能从城里出来,他有什么能耐做得如此好呢?
他又问小毛子:“你是怎么进出城的?难道你是属鼠的,可以从地来往?”于是,他把白天自己进城时的遭遇向小毛子娓娓道来。说罢,他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宰了刀疤脸。
小毛子听了,也骂了句:“这群千刀万剐的强盗,等爷爷有了枪,定打爆他的头!”
老乞丐听了,哈哈一笑说:“你个小子,没大没小的,爷爷在这儿呢。”
爷爷的一句话调皮话,惹得三人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毛子说:“田大哥,跟那群当兵的没理讲,现在,已没有了王法,在这地界上,他们就是王法。不知田大哥进城干什么?这些天,城里也不太平,每天都有杀人的现象,无时无刻都在抓什么乱党。”
田习文不想让小毛子知道太多,知道太多了反而对他不太好。就说:“小毛子,大哥要进城,你帮不帮?”
小毛子忙说:“田大哥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一定帮,你说我属鼠的,还真让你给说对的,我这儿真有一条通往城的一条密道,那是一条废弃的下水道,有些不好走,还在些臭味难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田习文听小毛子这么一说,一颗激动的心快要跳出来似的。口在喃喃地说:“玉秀有救了,玉秀有救了……”
小毛子没清楚田习文唠叨些什么,就说:“田大哥,你说些什么呀?”
田习文忙说:“小毛子,你现在就带我进城。”
小毛子把手伸到田习文的额一摸,说:“不烧呀,怎么尽说糊话呢?这三更半夜的。”
田习文大声说:“小毛子,大哥有重要事情进城去办!现在就要进城!”
说着,拉着小毛子就要往外走。
老乞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说:“小伙子,别急。”说着从怀里摸出两个窝窝头,递给田习文,说:“别又饿昏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到这个地方来找老衲,老衲一定倾办相助。”
田习文接过窝窝头放进兜里,说:“谢谢大爷!”让他铭记在心的是那老乞丐炯炯有神的目光,他感觉他不像个乞丐,像是有来历的人物,但救人心切,他没来得及问。
走出草棚,田习文借着月光一瞧,原来他住的地方是一座破庙,庙里供的是关张大老爷,他刚才住的地方是庙后面的柴房。
临出庙门的时候,小毛子把田习文的衣服扯破了几绺子,又案台上抓了把香灰在田习文的脸上和头上摸了摸。
田习文说:“小毛子,你疯了吗?”
小毛嘻嘻一笑,说:“田大哥,进了城里,你就得装成我这样的乞丐,才不会被怀疑,否则,会引来麻烦的。像你这身打扮,说有钱又没钱,很容易被怀疑,遇到兵了,挨打不说,有可能抓进监狱,那麻烦可就大了。”
收拾罢一切,两人走出了庙门,他们感觉到一阵寒冷袭来,不得不扎紧了衣服。一路上,小毛子没太多说话,因为夜深人静,说话声会引起野兽及树林里的鸟儿的惊恐,容易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了大概二十里地,小毛子来到城墙外的一个废弃处,此处荒无人烟,野草杂生,有股糁人的感觉,远处还有几处坟茔。小毛子若无其事地走到一处杂草丛生处,掀开了一块石板,跳了下去,接着,他让田习文也跳了下去,再把石板盖好。
小毛子从怀里取出了个小电灯,发出微弱的光。
田习文很稀奇,没见过,说:“小毛子,你这啥玩意?”
小毛子说:“这是电灯,西洋国家发明的。”
田习文说:“城里有吗?”
小毛子格格一笑说:“有,张大帅的住宅里有。”
田习文说:“你个小精怪。”
下水道还有许多残留的臭水,其臭难闻,田习文不得不用袖子捂住了鼻子。经过大红二里地的下水道,小毛子推开一块盖子,探出头去,确定没有人,他一跃而上,先跳了出去,接着,又把田习文拉了上去。
田习文成名副其实的乞丐,在街道上,不能用灯,小毛子收起了手灯。晚上,这街道上有张大帅的巡逻兵,都是一些兵痞子,被捉住了,那可就完蛋了。
小毛子轻声地说:“田大哥,记住这个地方,回去的时候还是从这个地方出去,切记,要盖好盖子,别让人发觉。”小毛子再三叮嘱,接着,又问:“田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田习文对着他的降下耳朵轻声地说:“博爱中学。”
小毛子一听这四个字,吓了一大跳,说:“田大哥,千万去不得,昨天,在博爱中学门口杀了一批乱党,里面有学生,还有老师,说什么游行示威来着。”
小毛子要往回走。
田习文一把拽住了他,语气有些缓和,说:“毛弟弟,你好人做到底,帮大哥一把,把大哥带到地方就行了。”
小毛子说:“田大哥,我把你带你去了,不是帮你,而是把你往死路上带呀。”
田习文还是拽住小毛子不放,小毛子拗不过,说:“田大哥,我把我你带到之后,你好自为之,我还要回去照看爷爷。”
田习文说:“好兄弟,改日到了涝池堡,大哥请你喝酒。”
小毛子说:“拉倒吧,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不知不觉中,他们蹑手蹑脚来到了博爱中学,映着月光,还可以看到地面鲜红的血迹,尸体已被惨无人道的刽子手抛弃荒郊野外,一股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田习文又用手把鼻子捂了捂。
小毛子看习惯了,不足为怪,说:“田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挺惨的,也许你要找的人就在白天被杀的那些人当中呢。”
这是田习文最不愿听到的话,田习文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说:“不许乱说,小毛子。”其实,他内心非常恐惧,真的害怕那个中年老师出事,那么,他唯一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小毛子要回去了,他给田习文找了个又脏又臭的旮旯处,那里很少人来往,既可以望到大街,又可以看到博爱学校的大门口,是个绝佳的好位置。
临走的时候,他从怀里将那个小手电送给了田习文,田习文很激动,上前搂住了小毛子,说:“小毛子,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小毛子也抱紧了他。
小毛子又从怀里摸出个破碗,递给田习文。田习文一愣,要破碗干什么?小毛子说:“既然是乞丐,那就要有家伙什呀,这街上各路各色的奸细很多,一定要小心又谨慎。”
田习文没想到小毛子既机灵又细心。
最后,小毛子把自己的打狗棍给了田习文。人生就是一场戏,几天时间,田习文从涝池的二少爷兑换成一个名副其实的乞丐,仿佛是过了几年。
离也依依,聚也依依,几度相逢,几度梦魂牵,几度隔窗流盼;不必回首,不必再见,泪在笑中流。
田习文与小毛子拥抱分别,不知下次相聚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