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磨沟谷的年轻后生在朝鲜战场壮烈殉国的消息传到磨沟谷后,虽然磨沟谷的天空是灰色的,阴沉着脸,但这种阴沉的天气并没有影响磨沟谷乡亲们的心情,他们依然唱着《解放区的天》这首歌,谷内谷外依然是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这是磨沟谷的乡亲受到村支书田立英的影响。
田立英听到这个噩耗后,没有哭声,只怔在那儿足足两个小时后,就带领着乡亲们去南坡上植树。她心里很明白,谷内的年轻后生都是好样的,她的夫君李立雄更是好样的,不能让这种沉痛的心情影响乡亲们,要让乡亲们充满积极、乐观、向上的思想。立雄哥带领谷内的后生为保卫祖的边疆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没有国哪有家?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应该化悲痛为力量。新中国正处在一穷二白的状态,她应积极带领乡亲们种好田地,植好树,把磨沟谷治理成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富裕村,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逝去的英雄们。她的思想想开了,磨沟谷的烈士家属们也都想开了,他们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冲散了天空中的雾霭,使得和煦的阳光又普照着谷内的大地。
这天,田立英正带领着乡亲们在田间劳动着。
忽然,谷口来了一队人马,胳膊上都戴着个红袖头,操着不同的口音,说话“叽哩呱啦”的。谷口的两个队员听不懂,说了半天,才明白他们来磨谷沟的意思。他们说,他们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相互串连来到了磨沟谷,目的是为抓一些反革命人物。
谷口的队员没办法,人家带有上面的公文,腰间还挎有冲锋枪,真枪实弹的。只好把这队十几人的人马带进了谷内。
田地头正在田头的地里锄草,没在意进谷的红卫兵。
带头的红卫兵是个大个子,当走到田地头的地边时,他从肩上的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瞅了瞅,然后走到田地头身边又仔细地对照着瞅了瞅。
田地头被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而吓了一跳,嘀咕着:“俺以为那里冒出一只野兔子,人老了,经不起骇吓。”
谁知,大个子红卫兵手一招,身后的几个红卫兵“呼啦啦”地围了上去,并取下了肩头上的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田地头。
谷口的两个队员一看事情不妙,也要取下自己肩头的枪,还不等他俩拿下,就被红卫兵缴了枪,干杵在那里,一脸的无奈。
大个子红卫兵说话了。他说:“老头儿,姓名?年龄?哪儿人……”他的语气有些生硬。
田地头说:“俺的名字田地头,今年八十整,至于哪里人,这还用回答吗?”他对这群不懂礼貌的年轻人没生好感,心生厌恶。
大个子红卫兵阴笑着,说:“别在欺骗、隐瞒了,老头儿,你的真名田光增,涝池堡的大地主,国民党反动派的残余势力。”
田地头还蒙在鼓里,心里嘀咕着:俺的真实身份,这群小兔崽子怎么弄得一清二楚呢?
大个子红卫兵手又一招,另外两个红卫兵拿出了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子,将他反绑起来,押进了谷里。同时,他又命令两个队员给党支书田立英报信,要她把谷内所有的人全部集中起来,他们要开会训话。
田立英带领着乡亲们正干得热火朝天。听到两个队员的报告,她不敢怠慢,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政府了,她是党员,一切事情她不能做主,都得带头,都要听民主政府的安排,服从民主政府的管理。她让两个队员去通知那些没有下地的乡亲们,自己带着地里的青壮年小伙子直接去了村房前的场地上。
两个队员很快把谷里的其它人通知了,并集中在村房前的场地上。当然,谷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伙陌生人,金谷、银谷、铜谷早已听到了风声,她们也早早地来到了场子里,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金谷、银谷、铜谷刚往场子一坐,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大个子红卫兵往她们姐妹三人面前一站,又从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对照三人仔细瞧着。
金谷有些不耐烦了,她还没见过哪个年轻人拿这种眼光瞅她,火了,呵斥道:“你个小瘪孙子,老娘有什么好瞅的,再瞅,把你个眼珠子剜下来喂狗!”
大个子红卫兵也不生气,更没发怒,又朝着三人瞅了瞅:“嗯!不错,就是这仨儿女匪首!”手一招。还不等金谷、银谷、铜谷反应过来,她们姐妹仨人就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还被塞进了白布条,与田地头拴在了一根绳子上。
当田立英赶到场子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难道没有王法吗?她正准备下令民兵们对抗这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蛮队伍。磨沟谷的自卫队在小张同志领导下,早已改编成民兵了,而且枪被上缴支援朝鲜战场了,只剩下谷口的两支枪了,但这两支枪也被红卫兵给收缴了。她想下令围住这群瘪犊子,而民兵的手中拿的都是木棒、锄头,能与红卫兵手中的机枪相比吗?无疑是以卵击石。
大个子红卫兵也看出了这一点,只要磨沟谷的红卫兵不先动手,他还是以礼相待的。
当田立英站到场子的时候,大个子红卫兵已经看出了她是磨沟谷的头儿,便走到田立英的面前,很客气地说:“你就是田立英支书吧?”说着,他伸出了手,似乎要与田立英握手。
田立英抽回了手,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事儿?现在可是人民民主政府,你们不能胡来,快把这四位老人给放了!”
大个子红卫兵并没有发怒,依然满脸笑容,说:“田支书,我们是遵照县委革命领导办公室的指令,让这四位老人去郧城谈谈心的,没有别的意思。”
田立英脸一板,说:“没有像你们这样请人去谈心的,你们这分明是押解犯人!”
大个子红卫兵又从挎包里摸出了一个带有红头的文件,递给了田立英,说:“田支书,这是上面的文件,请你过目。”
田立英接过文件一看,上面确实有四位老人的名字,只是奇怪,四位老人在磨沟谷都改了名,他们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文件是县委发下来的,她又不得不遵守。她正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大个子红卫兵说:“田支书,听说你们磨沟谷还有一张反革命传单,现在,我们要将传单收回,并将其收藏者一并缉拿归案。”
听了大个子红卫兵的话,田立英心中一惊。看样子,这红卫兵是有备而来。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说:“红卫兵同志,俺们磨沟谷都是朴实、善良、勤劳的乡亲们,一心跟着共产党走,没什么传单,你们可能搞错了。”
当田地头听到传单的事情,心里一惊。在磨沟谷,田立英有一张红军传单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这伙红卫兵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孙女田立英千万别有事。于是,他大声叫起来:“红卫兵干部,俺一张传单,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等到了郧城,俺再给你。”
大个子红卫兵听了,连忙走到他的面前,疑惑地问:“你说的是实话?”
田地头瘪着他干瘪的嘴巴说:“俺一把年纪了,干啥骗你个龟孙子?”
大个子红卫兵还算有点儿修养,干瞪着眼睛,心里嘀咕着:好你个田光增,等到了郧城,我叫嘴犟。然后,他又走到田立英面前,微笑着说:“田支书,麻烦你在这个文件上签个字,这四个人我们要带到郧城复命。”
田立英看了看这一伙红卫兵,来者不善,她到底签不签字?她在征求一下阿娘的意见。于是,她走到金谷面前,拽掉了金谷口中的白面条。
金谷明白田立英的意思,说:“闺女,签了吧,他们是冲着俺们仨姐妹来的。别怕,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还有王法在呢。到了郧城,俺不怕他们不讲理;再说了,俺们仨姐妹,还有田地头,俺们会相互照应的,你就放心好了,把俺们磨沟谷的乡亲们带好,走上幸福之路,都过上好日子。”说罢,她与银谷、铜谷,还有田地头,牵着一根拴在一起的绳子,向谷口走去。
这伙红卫兵此行的收获还真不少,达到了如期的目的。大个子红卫兵心里急着郧城的奖金,手一招,一行人押着金谷仨姐妹、田地头向谷口走去。
田立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乡亲们也“扑通”一声都跪在了地上,这些乡亲们都是金谷从牛心山上带下的兄弟,对她们仨姐妹有着特别的感情。他们对着谷口“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以报答金谷把他们带上一条改邪归正之路。
谁知,金谷、银谷、铜谷这一走,却是永别了,从此再也没有见到了他们的踪迹。田立英也心急如焚,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最后,当小张同志再次来到磨沟谷的,她总算得到了一点儿消息。小张同志私下找到田立英,说:“田支书,我也只有一点儿小道消息,就是田地头的。这些红卫兵是政治斗争的结果,我懂得不是太多,但有一点儿,任何人问起红军传单的事情时,你就是不知道,传单在田地头那儿。”她惊讶地问:“张同志,为何要这么说呀?是不是田爷爷出了什么事了?”小张同志说:“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田地头为什么说传单在他那里?那是为了保护你。听说,他在郧城的时候,当红卫兵询问他的时候,他很神秘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入口中,嚼了下去。最后,红卫兵把他也奈何不了,这件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她又问:“张同志,田爷爷、阿娘及姑姑们现在关在哪里?俺想去看看他们。”小张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听朋友说,他们四个被押到西北农场改造去了。原因很简单,一个郧山大地的大地主,三个是女匪首,曾经都干了很多很多的坏事儿。”她说:“张同志,事实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好人。”小张叹了口气,说:“田支书,你保重。”说罢,就消失在夜幕中。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有关田爷爷、阿娘及姑姑们的消息了。
田立英变得坚强了,她在思念亲人的同时,带领乡亲们起早贪黑地日夜奋斗,磨沟谷的乡亲们终于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被评上全县的先进模范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