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三妹和红四妹刚进山口,墓地就发生了激烈地枪战,她俩很惊愕,到底是谁与谁在打仗?但仗是打在牛心山墓地上,肯定是与牛心山有关了;与牛心山有关了,就与彪爷有关了,就应该与她红三妹、红四妹有关了。既然有关,她俩就不能坐视不管,不由分说,她俩相互对视了一下,就迅速向墓地跑了过去。救人如救火,时间最紧迫,被困在墓地上的人一定是自己的人!
玉秀和二妮被机枪射出的子弹压得抬不头来,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下面的一个匪首开始喊话了:“上面的人听好了,放下武器招降,本爷饶你不死。”匪徒们明知道墓地里的人是红三妹、红四妹,却叫着“上面的人”,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眼前胜利在握,胜者王,败者寇,不能再叫红三妹为“二当家的”,这样叫也可以产生震慑力;其次,他们更知道营长对红三妹早已垂涎三尺,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是上策,那样就可以在营长那里领到更多的奖赏。
那个为首的匪兵让机枪又停了一阵子。
玉秀借着月光朝身后及左右望了一下,她是想寻找逃走的路,谁知墓地后面三方竟都是悬崖绝壁,如刀削一般,想逃走不可能的。眼前,只有一条路,就是正前方,打退敌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方可获救。
玉秀:“二妮,是我把你害了,你不该跟我一起来。这样,等会儿,我冲在前面,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你好冲出去,好好带着虎寨的红心队兄弟们。”话说得有些像是遗言,泪水在眼框里打转。
二妮:“小姐,你说什么呢?要想挡子弹,也是我为你挡呀,况且眼前我们能冲得出去吗?”
玉秀和二妮手握手枪,望着子弹夹里的一枚子弹,相互微笑了一下。
二妮说:“小姐,我们是好姐妹,不知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能与小姐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是我的福份!”
玉秀听了,说:“好妹子,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为首的那个匪兵见墓地里没有了枪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兄弟们,那娘们没有了子弹,捉活的,献给荣长,大洋有的是!郧城怡春院的姑娘等着你们!”
匪兵们听到姑娘都来了劲,拼命地朝墓地冲去。
玉秀和二妮看着来势汹汹的匪兵,她俩知道被活捉的滋味。在这战乱的时代,匪者,禽兽不如,见到漂亮女人,他们肆意淫虐。另外,她俩还道听途说到一些消息,说东北来了东洋鬼子,尽是些野兽,见了女人就淫,淫罢便杀,是人间的恶魔;她还听说,现在全国人民都在积极投入到抗击东洋鬼子的战斗之中,不知道文哥哥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也去了东北打东洋鬼子了?文哥哥,你现在在哪儿?这个时候,高玉秀唯一想念的人是田习文,她多么想奇迹会出现,田习文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怕是死,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那就能瞑目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文哥哥很有可能去了东北,因为前一段时间,听郧城的春红同志透露消息给她,说全国形势很快有好转,全民将形成统一战线,共击东洋鬼子,她们也有可能开拔北方,支援前线的后勤工作。当时,她很想这项工作就实现,前往北方,支援北方,与心爱的人相见,但眼前的情况,让她的这个肥皂泡般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她的眼角禁不住流下了泪水。二妮见队长脸上晶莹的泪滴,禁不住脸上也流下了泪水。
两个可怜的女人!
高玉秀见二妮也在流泪,便替二妮擦擦,说:“好姐妹,别害怕,有我做伴。”说罢,她用手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二妮也用手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匪兵的情绪很高涨,以前,对牛心山的圣姑就垂涎三尺,但那只是一厢情意、夜思梦想的事儿;而眼前,圣姑就在眼前,那怕尝不到那滋味,摸一把也行,过过手瘾,也不枉在牛心山上呆过一回,也不枉来世一回。于是,他们就拼了命地向上冲,都想抢头功。
红三妹、红四妹很快溜到了墓地前的山道上,很快追了那伙匪兵,不容分说,掏出枪,左右开弓,匪兵立即倒下去一大片。
为首的匪兵见势不妙,忙招呼匪兵们向山道两边撤退、隐蔽。可惜,晚了一步,那一伙匪兵一心只想着往上冲,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是自己中弹倒地。不到三分钟时间,匪兵们已倒地一片,没有一个再能爬起来的。
玉秀口中喊道:“文哥哥,咱们来生再相见!”喊罢,闭上了眼睛。
二妮听到队长这么一喊,也情不自禁大声喊道:“孝诚哥哥,我来找你了——”她的这一声喊声喊出了她这一生的心声。原来,她的心里也深深地藏着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李孝诚。玉秀以前只知道二妮和李孝诚从小在一起玩耍,没想到她们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但爷爷、义伯伯把她和李孝诚捆绑在一起,是否有种横刀夺爱的意思?她没有再多想,她用另一只手揽住了二妮,微笑着说:“对不起,二妮姐。”这是她发自内心的道歉。
二妮听了,似乎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她也用另一手揽住了玉秀。
两人相对而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奇迹真的出现了,高玉秀和二妮感觉像梦幻一般,像是上天在庇佑她们似的,又好像是天降神兵似的,再晚一秒钟,她和二妮就扣动了板机,到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也许是命不该绝,她的心愿还没有完成。
熊班长垫伏在牛心山口,已经撒开了口袋口,净等着红三妹往口袋里钻。他听到墓地方向的枪声是那样的激烈,得意地笑了。可现在,枪声嘎然而止,没有了机枪的声音,他一想,难道是他的手下擒住了红三妹?那要是这样,也太简单了,红三妹也不过如此,但一细想,红三妹在牛心山风云叱咤多年,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说擒住就能擒住的吗?不对,墓地方向没有了机枪声,也没有手下的吆喝声。他已习惯了那种吆喝声,每当他们打劫得胜归归来,一路上都是那种吆喝声。可现在,这种吆喝声一点儿都没有,墓地方向静悄悄地,死人般的沉寂,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就是自己的匪兵全部被红三妹“咔嚓”了。不过,这也是他预料中的事情,红三妹在牛心山身居二当家,想当年,只要她一跺脚,牛心山也要颤三颤的人物,就那么容易被擒住?那又不是红三妹了。他开始派往墓地去的一拔匪兵,说内心话,在他的内心中,就是让这拔人去送死的,用来消耗红三妹的枪支弹药和体力,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得先让一部分充当螳螂,只有这样,笑到最后的才是他自己,否则,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这是他多年为匪都悟出来的匪性。他的贼眼又滴溜溜地一转,把自己身边的匪兵又划出一半,说:“墓地的兄弟已经获胜,擒住了女匪首,你们去迎接迎接。切记,一定要把活的女匪首给我带过来!”
又一拔匪兵令命而去。
在熊班长的心中,这一拔匪兵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计谋而已,眼前的红三妹可能已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他们只不过是把红三妹往山口逼,往他布好的口袋里装。
高玉秀和二妮急忙从彪爷的坟茔上爬起来,直向墓地的山道上奔去。
红三妹和红四妹消灭了所有的匪兵,正想对着墓地喊话,就在此时,红三妹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喊起了李孝诚的名字,这更引起了她的好奇心,难道墓地上的两个人中有她的孝诚大哥?
两袭红衣,两袭黑衣,都蒙着面,露出四双似忧似怨的眼睛,相互盯着对方,久久的,久久的,没有一个人先开口,没有一个人先打破这宁静。四对眼睛中充满了惊诧,充满了疑惑,更充满了紧张,但她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
她们没有想到,她们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相见!四支枪又两两对峙着!
高玉秀首先打破的沉寂,目光里充满了怒气和仇视,说:“原来是土匪,还我的女儿!”
红三妹的眼里充满了怨气,低沉地说道:“还我的夫君——孝诚大哥!”话中充满了威严。
山下的一伙匪兵又气势汹汹地朝墓地奔来。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不允许她们再多说一句话,时间更不允许她们彼此再多过多的解释,时间不允许她们彼此消去误会!
四支枪口又齐刷刷地对准山下的匪兵,她们要共同应对她们的敌人。
红三妹此时表现出了她的大义凛然。在牛心山,她就是一只地鼠,没有任何人能逮得住她。在墓地的后山,还有一条秘密通道,很陡峭,只能容下一人通过,若四个人同时想通过那个通道,势必被匪兵追上,并且有被匪兵消灭的可能。她和红四妹通过那通道已经来不及,况且还加上那两个与自己并不是很熟的女人,但这两个女人,她必须得救,因为她们也是匪兵的敌人,是她和红四妹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她边战斗边想出一条计策:让高玉秀和二妮撤到山道一旁的树林里蛰伏起来,她和红四妹把敌人引到墓地的后山上,然后伺机从秘道逃脱。
于是,她没征得高玉秀、二妮的同意,便说:“你们两个悄悄地垫伏到那边的小树林里,我和四妹把匪兵引诱到墓地上去。”
高玉秀、二妮一听,怎么打劫她的土匪也有菩萨心肠呢?为救她俩竟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突然之间让她俩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真想说什么。
红四妹催促道:“还磨蹭什么,赶快去树林里躲起来!然后,再顺着山道向山口跑去,跑出山道你们就安全了。”说罢,手使劲一推,把高玉秀和二妮推到了路边。玉秀和二妮被推到了路边的树林,她双手握枪,一枪一个,和红三妹一起与匪兵发生激烈地战斗,边打边往墓地上撤。
匪兵们纷纷向墓地上冲出去,都被红三妹和红四妹吸引到墓地上去了。
月光下,一座新坟茔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是那么凄凉,坟茔边躺的几具尸体,都是红三妹、红四妹非常熟悉的面孔,现在已面目全非地躺在那儿。见此情景,红三妹呀得一声哭了过去,扑向阿爹的坟上,大声哭了起来,声音在山间回荡,伴随着枪声,甚是凄惨苍凉。
匪兵继续向墓地冲着,红四妹连忙把三妹扶到坟茔后边,以土堆为掩体,进行阻击敌人。哎!人死了,都不让安宁!
高玉秀、二妮见匪兵们疯狂地向墓地进攻,她们已摆脱了危险,走出了树林。高玉秀从一个死匪兵手中托起一挺机枪,正准备杀回去,却被二妮止住。二妮说:“队长,我们这样杀回去还是送死呀,不要辜负了两位女侠恩人的一片好意。”她俩刚才在树林里看着红三妹和红四妹拼死杀敌、诱敌,那股侠骨丹心的英雄气概,令她们折服,竟忘了她们是土匪,她们之间有着夺女之恨。高玉秀的眼里竟流出了泪水,说:“她们才是女中真豪杰,女中蛟龙!”二妮也折服地点了点头。
她俩面对红三妹、红四妹这种舍生忘死的精神,即将离别之时,高玉秀、二妮竟“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墓地给恩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迅速向山口撤离。她俩谁也没想到,刚离狼口,又入虎穴,面临她们的即将是一场恶战。
红四妹的枪法很准,一枪一个,无奈,匪兵太多,尽管她占据了有利地势,眼看,敌人就要冲上来,三妹还在悲伤之中,她连忙扶着三妹艰难地向秘道撤离。
高玉秀、二妮撤到山口,实际上钻进了熊班长设计的口袋。
熊班长指挥着匪兵在扎口袋,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
高玉秀、二妮被眼前的情况一时懵住了,在她们的心中,自己已经逃去危险,没料到,半路上又杀出了一股敌人,她便架起那挺机枪,一阵扫射,敌人又退回去了许多。该怎么办?高玉秀此时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她突然想到,她和二妮必须有一个人活着出去,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奔头。她想起了魏老师,又想起了那张红军传单,魏老师为了给劳苦大众谋幸福和利益,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还有那红军传单上说的,红军是劳苦大众的队伍,是为劳苦大众服务的,而她带领的红心队正是以此为宗旨,为虎寨劳苦山民谋幸福的。
虎寨不能没有红心队!红心队不能没有她和二妮!
怎么办?高玉秀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她作为队长,应该身先士卒,给红心队立个榜样,就像魏建国老师,为郧山游击队立了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因为榜样永远活在尊敬他的人的心中的。
眼前,她和二妮已身在重围,但她俩不能都死在这里,红心队不能没有她俩。于是,高玉秀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用机枪为二妮杀开一条血路,让二妮突出重围,回到虎寨,坚持走革命道路,带领好红心队,为虎寨百姓谋幸福。
高玉秀命令道:“二妮,我数一二三,到三的时候,你把刚拾到的手榴弹全部扔往山口,然后疾步向山口,我用机枪为你杀开一条血路,掩护你撤离。”
二妮说:“不!队长,让我掩护你撤离,红心队不能没有你。”
高玉秀没有听她的话,口中数着:“一、二、三。”二妮无奈,军令如山倒,队长的命令,她不得不听,只她拉开手中所有手榴弹的弦,使尽全力地扔了出去。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高玉秀又命令道:“二妮,跑!红心队全靠你了。”然后抱起机枪,为二妮杀开一条血路。
山口的匪兵一个个地倒下了,一条血路劈开了,二妮刚跳出了口袋。高玉秀由于掩护,根本没来得及跳出敌人的口袋,敌人又把口袋紧紧地扎死了。
关键是高玉秀的机枪通过一阵扫射,已经没有了子弹,显不出威力了。但这也正熊班长的意思,当熊班长看到高玉秀手中的机枪时,不禁一怔,他不能硬拼,若硬拼,可能会伤高玉秀,也就是他心中的红三妹,到时,营长是不可能要一具死尸的,他就没有赏钱了。他让兄弟们一会儿围拢,一会儿放松,目的就是为了消耗高玉秀手中机枪的子弹,子弹没有了,她手中的机枪就是废物了,再活捉也不晚。
二妮突出了重围,匪兵没有再追,他们不想再分散兵力。
高玉秀手中的机枪没了子弹,就等于抱着一只不下蛋的母鸡,看到二妮突出了重围,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匪兵们层层围住了高玉秀,就等着她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