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华北派遣军司令部里,小野正雄司令部正春风得意,两个如花似玉的日本歌伎正卖弄着风骚,跳着樱花舞。小野正雄眯着色眼,脸上露着淫色,桌上摆着日本茶具,正津津有味地品着日本茶。
他此时为何如此春风得意,因为就在刚才,他一连接到三封电报,分别是由他手下的三个联队长竹下队长、鬼縢队长、浅野队长的三封电报,电报的内容是绝密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在得意的同时,眼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因为他的铁笼围剿计划已经实现,眼前只剩下剿灭他的眼中钉了,来雪耻田习武和田习文这两块硬骨头,以打通华北这一山区的交通线。刚才三个联队长将他们三路军对付我军三个团的捷报已在电报中向他作了汇报,并报告了我军全部转移到了他们预定的位置——狭长的山谷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司令官一声令下。
原来如此,小日本鬼子的三路人马夺取了阵地,并不急于追击,而是就地安营扎寨,原来他们早已在计划中布置好了口袋,让我军往里钻,他们的口袋就是狭长的山谷。他们不急于追击,就是为了麻痹高玉秀、田习武、田习文,让他们自认为已经逃出了敌人的追击范围,而实则小日本早已派出了侦察小队,秘密跟踪在高玉秀、田习武、田习文的后面,将侦察的结果随时报告他们的联队长。在高玉秀、田习武、田习文顺利会师的时候,危险正一步步地逼向了他们,而他们毫无察觉。因为这是小野正雄的绝密计划,只有他一人和三个联队长知情,其它人员一律不知,所以,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我军情报人员根本无法获得情报,一场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高玉秀、田习文、田习武的胜利会师,而且是在战斗中邂逅的,这能不让他们激动吗?这三支队伍的战士大部分都是从郧山大地出来的,彼此都很熟悉,也知根知底的。
泪是激动的泪水,激动的泪水流过之后,便是幸福的微笑,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这微笑代表着来之不易的相聚,更代表着比山高、似海深的无穷情谊。
高玉秀也不顾羞了,她一把拉过田习文,奔到谷旁的树林里。在那个年代,她经历了很多很多,也算得上是个开放的女人。既然日思梦想,现在心上人就在眼前,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眼前,何不大胆地表现出来?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错过了这个村,就不会再有那个店了。她一把抱住了田习文,头埋在田习文宽阔的胸前,双手捶打着田习文的双肩,竟然娇嘀嘀地抽噎起来。田习文紧紧地搂住高玉秀的腰,是呀,他欠这个女人的太多太多了,这个女人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他,而他没有给过这个女人一丝温暖,也许爱情是不需要回报的,是无私的奉献;就如山谷中的这伙人一样,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无私地奉献给了全天下的穷苦人民。他该如何安慰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呢?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情感顿时迸发出来,他低下头去,狂烈地吻着眼前这个表面看似坚强但内心却很脆弱的女人,高玉秀脸上辛酸且激动又幸福的泪水,融入他们激烈的吻里,是那种酸中带着甜的味道。
北上送粮,寻找二少爷,是田鼠的初衷。今天,他见到了二少爷,心“怦怦”地跳,似乎要跳出来。是呀,自从在无名村村口与小日本干起仗之后,他觉得再找到二少爷简直是一种奢望,因为茫茫山崖,到处都是逃难的乡亲,还有到处都是战争,国破家亡的时刻,定无居所,要找到二少爷是多么不容易。而今天,他却奇遇了二少爷,他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少爷变瘦了,但人变得精神了,脸庞看上去是那么的刚毅,眼里总射出那种坚韧的目光。他听到二少爷身边的战士叫他“团长”,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二少爷竟然当上了红军的团长。还有,他还见到大少爷,在他的心目中,对大少爷不十分的钦佩,但大少爷毕竟是大少爷,如今也是国军的团长,也是打日本鬼子的英雄,他在心底也油然升起一种敬佩之情。
当众人都为不期而遇感到兴奋与激动时,田鼠也不例外,眼泪水如长河“涮涮”地流了下来。当他把眼泪擦干的时候,正准备拥抱田习文的时候,没想到高玉秀拉着田习文进了小树林。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竟跟着赶了进去,看到眼前的一幕,羞得他脸红红的,跑了出来。红军连的战士见此情景,个个笑得前仰后俯,大声叫道:“田副连长的头发好长哟,该剃剃了,干脆剃成个光头,因为他喜欢当灯泡哟——”声音说得是阴阳怪气,田鼠还是听不懂,反正他看到的一幕是羞死人的一幕,听到战士们奚落他,怵在那里,一个英勇的红军战士,此时正在发呆。
田习武见此情景,拿过田鼠,说:“田胖子,还认得哥吗?”
田鼠噘着嘴巴,最好拿田习武出气,气嘟嘟地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田习武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的胖子小弟的脾气见长了,刚才开枪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这一下捏住了田鼠的软胁,她还真害怕大少爷到高玉秀连长那里告他的状,于是,怯怯地说:“大少爷,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小日本鬼子。”
田习武说:“胖子小弟,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实在的,要不是那几声屁响给我提了个醒,我没死在小日本的枪下,倒死在自己人的枪下,那才叫冤呀!”他这话说的是大实话。
在一旁的王二狗听田习武的话,倒是得意起来,说:“田团长,你可要为我做主,田连长为此事差点儿把我屁眼儿剜下喂狗呢。”他的话惹得战士们又一阵大笑。
田习武说:“还真是你的屁救了我和我的兄弟,来,奖你一挺机枪,看谁还敢剜你屁眼儿!”说罢,他一招,胡子排长将一挺捷克造的机枪端到他的手里。
王二狗接过机枪,笑得那张狗嘴真合不拢了,他用袖子这儿擦擦,那儿擦擦,像捧着一块无价之宝似的。
田鼠还怵在那里。
田习武说:“胖子小弟,你看这事儿怎样抹平呢?”
田鼠还是默不作声地怵在那里。
王二狗倒是很机灵,说:“田副连长,这很好办呀,你作东,让伙房做点儿好吃的,慰劳慰劳大少爷和他的抗日英雄,不就行了吗?”
田鼠一听,拿过王二狗,蹦跳着向炊事班的方向奔去,跑得老远的时候,还忘不了说一句:“大少爷,你等着——”
经过激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高玉秀和田习文坐在一棵古树下,高玉秀问:“文哥哥,你怎么来到这无名山谷中?”她的这句话实际也是田习文要问她的。
田习文的眼睛里充满着坚韧,但此时也掠过一丝迷惑:是呀,他怎么来到这里,玉秀妹子怎么也来到了这里?还有大哥田习武怎么也来到了这里……想到这些问题之后,他没有直接问高玉秀怎么来到了这里,而是间接地说:“玉秀妹子,把你北上抗日的经过给我说说。”
高玉秀听了,就把郧城组建抗日民团、二妮和田鼠的物资运输队及吴副官的牺牲等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但把无名村遭遇小日本鬼子的事情说得很详细。
田习文听了,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结儿。
高玉秀见状,忙问:“文哥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田习文还是紧皱着眉头,说:“秀妹子,你们向北撤出无名村,敌人有没有追击?”
高玉秀被田习文的话问得有些糊涂了,反正现在安全,又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还管它敌人追不追击?于是,她微微一笑,说:“文哥哥,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田习文严肃地说:“这个很重要,我要你说实话。”
然而,此时的高玉秀却没有想这个问题,她转换了一个话题,说:“文哥哥,我有你的孩子了,叫立英。”
田习文一听,眉头的结儿解开了,心里一阵兴奋,说:“真的吗?她在哪里?”
高玉秀此时说了一个弥天大谎,她觉得与田习文在战斗中邂逅,应该是件快乐的事儿,就应该让他快乐,但小立英在哪里,她现在确实还不知道。于是,她说:“文哥哥,你别着急,我们的小立英和她的爷爷田光增在一起,呆在涝池堡,很安全。”她又撒了一个谎,不过,这都是些善意的谎言。
田习文不愧于久经沙场,他从一些细微的事情中来分析事情的真相,就如他刚才脑海中一系列的疑问,他一定要搞清楚,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小立英很安全时,就把这事情撂到一边了,他要考虑眼前的事情,他又打破沙锅问到底:“秀妹子,小日本鬼子到底追击你们没有?”
见田习文这般执著,脸上现出很着急的样子,高玉秀只好说:“文哥哥,小日本并没有追击,在我们向无名村北边凹口撤离的时候,他们只是放了几发炮弹,并没有穷追不舍地追击。”
田习文一听高玉秀这般说来,他一拍大腿说:“坏了!”他急忙拉起高玉秀,匆匆地向军营走去。
田习文的一惊一乍,高玉秀被弄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她被爱情冲晕了头脑,多少年了,她夜思梦想的情郎出现在他的眼前,把多年来的情感发泄出来。她多么想与情郎在一起浪漫一会儿,而田习文却不知发了那门子神经,竟拉着她跑回了营帐,让她的肚子里憋着一肚子怨气。
田鼠跑到炊事班,让炊事班的战士们炒了几个菜,他们红军连得敬东道主之谊,国军兄弟和独立团的兄弟饿了一天了,早已饥肠辘辘了,该吃点东西了。此时,几个菜已端上临时支起的桌子上,田鼠把从涝池堡带来的老酒给大少爷献上。田习武和他的胡子排长喝上了,脸色有些微红。
正在此时,田习文闯了进来,拽着田习武就往外走。
田习武的个头儿比田习文要高大,且从小习过武,田习文有些拽不动,依然拿着大碗喝酒,并醉眼迷离地说:“文弟,和弟妹快活好了吧,来,陪大哥喝一杯。”
高玉秀在一旁听着,脸色渐红,由前额红到耳根子,不好意思低下头去。那些国军兄弟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特别是大胡子排长,胡子上的酒珠如露珠,咧着嘴说:“弟妹,要不要跟文老弟来个交杯酒,让兄弟们也饱饱眼福!”说罢,他和兄弟们又一阵大笑。
高玉秀变得忸怩起来,但她的心是无比幸福和快乐的,不管是在涝池堡的田姓家族得到认可,而且在这队伍里,他也被承认为田习文的媳妇;尽管没有她们大草原那种隆重的婚礼,甚至没有一个充满温馨的洞房之夜,但她也心满意足了,那是一名份,就如她的民团被她改编为红军连,战士们听了心里都暖烘烘的。虽然名份不是那么重要,但它能给人以慰藉,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动力。此时,她虽有羞涩之心,但内心心潮澎湃,真的想与她的文哥哥喝一杯交杯酒,以了却心中多年的夙愿。然而,高玉秀的这个愿望没有得到田习文的支持和认可。
田习文的脸是很严肃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且很难看,因为他的心中已经看穿了小鬼子的诡计,然而他的兄弟、他的爱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难道他不急吗?其实,在他的心中,能与爱人喝一杯交杯酒,也是他多么渴望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形势不允许,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他来做这些事情,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向所有人讲清小鬼子的阴谋,并在最短的时间里作好应对。
胡子排长硬要田习文与高玉秀喝交杯酒,而此时,田习文真的给逼急了,他从胡子排长手夺过装满酒的酒碗,扔在地上,大声叫道:“喝什么喝!小鬼子马上都打过来了!”
胡子排长性子烈,那能受田习文这般侮辱,猛地跳起来,从腰间拔出枪,对准了田习文的头。
田习武从没见过田习文发这么大的火,他总以为田习文很文静、懦弱,没想到这些年来,战斗也把他打磨成了一个真汉子,也来了脾气,但就他对田习文的理解,一般情况下,是很少发脾气的。如今发这么大的脾气,肯定是有真事。于是,他用手示意了一下,胡子排长收起了手中的枪。他说:“文弟,你不要危言耸听,我们已经转移了一天多,早已摆脱了小鬼子的追击。”
田习文很严肃地说:“武大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田习武点了点头。
田习文便把问高玉秀的几个问题又向田习武问了一遍,但这些的回答不是田习武,而是胡子排长。胡子排长回答完毕,很得意地说:“从你的这些问题来看,我们早已摆脱了小鬼子的追击了。”
田习文又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说:“众位兄弟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三支队伍的撤离方式是一样,小鬼子都不追击,并且在这条狭长的山谷不期而遇?有谁能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吗?”
田习武、高玉秀、胡子排长、二妮、田鼠及所有战士们听了,都面面相觑,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胡子排长直性子,说:“这很简单,小鬼子的兵力不足,我们的腿长,小鬼子赶不上咱们!”
田习文望了他两眼,说:“真是这么简单吗?小鬼子的兵力多于我们,装备强我们十倍,为什么不追击?因为他们早已把我们撤离的路线给算计好了,认为我们必定在这个山谷相遇。所以,他们就没有必要追击,这也是我们三支队伍顺利汇合的原因。”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都说:“小日本鬼子贼着呢?咱们得提防着点儿。”
田习文说:“小鬼子只所以把我们集中这个狭长的山谷,他们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成功。现在这个山谷周围一定布满小日本的重兵,把我们围得像个水桶似的,你们还在这里花天酒地,我们立即召开一个军事扩大会议,布置兵力,准备迎战。”
田习武、胡子排长、高玉秀、二妮、田鼠立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就着一张饭桌开始军事会议。
田习武说:“胡子,带几个兄弟去东边的谷口侦察一下。”胡子排长手一招,带了几个兄弟出去了。
高玉秀说:“田副连长,你带几个兄弟去西边的谷口侦察一下。”田鼠手一招,几个兄弟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田习武的酒意也醒了八方,高玉秀脸上的红润也烟消云散了,二妮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屋子里充满了紧张而严肃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