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三妹、红四妹沿着悬崖峭壁向下攀去,可攀到一半时,隐隐约约地听到山口方向传来枪声,而且还很激烈,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声声震动着她的心。特别是三妹的心口,一阵阵剧烈地跳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忐忑不安。刚才被她和四妹营救的两个女子,脸上虽然蒙着黑巾,但她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曾经她是她们的敌人,她抢劫了她们的粮食,她们之间应该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然而,她们之间并没有发生战斗,而是彼此成了友人,缘于她感恩于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牛心山的逆贼。而高玉秀和二妮似乎在心里也原谅了她,缘于她和四妹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冒着死亡的危险而她们引开敌人。这只是红三妹的想法,她与高玉秀之间似乎有种姻缘,容不得她多想,山口的枪声引起了她的不安。
红三妹停了下来,红四妹有些疑惑,问道:“谷主,你怎么不走了?”红三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四妹,俗话说得好,救人救到底。你听,这枪声是从山口方向来的,刚才的那两个一定又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红四妹听了,很不同意红三妹的意见,说:“谷主,你疯了,我们抢过那两个女人的粮食,她们肯定会记仇,这山口的枪声肯定是灰泥鳅布下的匪兵来对付我们的,正好,让那两个女人去充当了替死鬼。”红四妹觉得她们已脱离了危险,滔滔不绝地说了一片。然而,红三妹并没听她的话,说:“四妹,我们做人不能这样,做人要厚道,要以心换心。刚才在阿爹坟前让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呀,从现在开始,我和你要带领着磨沟的兄弟们走正道,不再干杀人越货的缺德事儿。刚才那两个女人,是我们欠人家的,所以救她们也是我们份内的事情,也算是我们在赎罪吧。”红四妹听了半晌,终于明白了,谷主要带领她们重新做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因为正道总压住邪道的,于是,就说:“谷主,你的想法是对的,我听你的。”
两人又攀着陡峭的悬崖往回走,在墓地后的出口处,她们没有鲁莽开开石门出去,而是在里面静静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墓地上的那伙匪兵已经返回到山口了,她俩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石门,轻轻地返回到墓地。这次,她们没有在墓地停留,该悲伤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要去救人,救人如救火。她俩疾步向山口奔去,当她们奔到山口的时候,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那两个女人已被匪兵逮住了,从现场上看,这是奸诈的匪兵事先设计好的口袋。因为牛心山的山口自建山以来,那里明里暗里就是一个口袋,红三妹和红四妹很清楚这里的一切。
望着匪兵们驮着两个女人远去的背景,红三妹气得直跺脚,并且连声叹着气。
红四妹主张追击,救出被绑走的两个女人,而红三妹却没有采纳她的意见,说:“四妹,眼前,敌众我寡,即使追上了,能救出那两个女人吗?弄不好,还要把我俩搭进去。你看,这匪兵是奔着郧城去了,那两个女人肯定被押往郧城了,我们现在回磨沟谷,把谷里的事情安顿好,然后再去郧城打探消息,找到她们的关押地点,再伺机救出她们。”
红三妹、红四妹顶着月色,又一路狂奔,回到了磨沟谷。
二妮通过自己敏捷的思维,找出了思路和线索,既然知道了玉秀与春花同志有关系,而春花同志又与王记粥铺有关系,那眼前的任务就是迅速找到王记粥铺,只要能联系上春花同志,那玉秀队长就得救了。
二妮在郧城随着人流转来转去,转了几圈,转得晕头转向的,也没有寻到王记粥铺。这也不怪她,郧城相对于她来说,毕竟是个陌生之地。既然没找到,干脆不找了,得坐下来,冷静寻找解决的办法。于是,她想,自己找不到的地方,但在郧城生活的人,一定知道王记粥铺在什么地方,她也问了几个路人,他们都摇头回答说“不知道”。也许是真的不知道,也许知道也不愿告诉她这个脏兮兮的乞丐。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二妮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突然,一个小乞丐跑过来跟她抢吃的,她的手中有一块窝窝头,那是刚才在大户人家门口抢来的,她舍不得吃,想找到玉秀队长之后,给队长吃。那个小乞丐当然抢不过她手中的窝窝头。她灵机一动,这小乞丐长年累月地生活在郧城,对郧城的边边角角都很清楚,问眼前的这个小乞丐,所有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那个小乞丐没抢着二妮手中的窝窝头,蹲在墙旯旮处咽咽地哭泣。二妮走过去,手中拿着窝窝头儿,说:“小兄弟,你知道郧城的王记粥铺吗?”那个小乞丐点了点头。二妮又说:“小兄弟,你带我去王记粥铺,那这个窝窝头就是你的了。”小乞丐脸上现出了笑容,从二妮的手中抢过窝窝头,边走边啃了起来,二妮紧跟其后。
不大一会儿,二妮跟在小乞丐后面东拐西窜,很快就来到了王记粥铺的铺面前。
令二妮惊诧的是,她在郧城的大街小巷里窜走的时候,墙壁上贴满了布告,布告上女人的画像,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是在牛心山出手救她和玉秀队长的人,布告上称那女人是女匪首,并悬赏一千大洋抓活的,五百大洋是死尸。后来,她向巷子里的市民打听,才知道是那女人是牛心山的老大彪爷的女儿,名叫红三妹,官兵剿牛心山的时候,她漏网,才贴出此布告进行悬赏。而她又听到小道消息:说红三妹是牛心山的圣女,有副菩萨般的心肠,从不抢贫穷人家的钱物,是位侠女。这次牛心山变故,是因为山上出了内奸,而这内奸是三当家灰泥鳅和金三坏团长相互勾结才造成牛心山成了一片废墟。
这小道消息多多少少让她相信是真的,因为她见识过红三妹,确实是位侠女,救了她们,尽管队长中了敌了奸计,但人家毕竟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是永远也忘不了的。还有一个疑问就是:这红三妹尽然说李孝诚是她的夫君,要队长还她的夫君,难道那天抢劫虎寨的那个男匪首是她的孝诚大哥吗?她真的不敢往深入想。
正当二妮想入非非的时候,两道红影从她的眼前窜过。这两道红影是那么熟悉,似曾相识。她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定睛看看,但那两道红影已经走远了,只不过是面貌化成了老太婆的行头。但那也瞒不过二妮的眼睛,她确信那两道红影就是在牛心山救她们的两个女人。但她俩来郧城干什么呢?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二妮看到了两个红影已消失在人群中,两个红影确实是红三妹和红四妹。她俩已知被擒的女人是虎寨当家的,是红心队的队长,便来郧城伺机营救。她俩混在人流中,不仅要侦察,还要掩护自己的身份,确实很难。
二妮化作乞丐,当然没有被她俩认出来。一场营救行动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
王记粥铺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二妮蹲在一个角落里,她的乞丐身份很适合她隐蔽。她睁大眼睛望着粥铺进进出出的人,努力搜寻着春花同志的身影。
一刻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没有得到春花同志的任何信息。她有点儿急躁了,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这王记粥铺到底是不是郧城地下组织的一个联络点?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她要主动出击,来到粥铺前,还没有进门,就被伙伴把她当作乞丐赶了出来。确实,自己的这副臭烘烘的模样,若进去吃饭,肯定把顾客都臭走了,别人还怎么做生意?她又开始后悔没有带套衣服,至少也得穿得体面一些,遇到春花同志,脸上也有光些。但她没有灰心,回到原处守株待兔,春花同志一定会出现,玉秀队长不会无缘无故地给她讲王记粥铺的事情,那是一种暗示。
三个钟头过去了,她的腿蹲酸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她还坚持着。正当她灰心丧气的时候,突然,粥铺的门口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就是春花同志。二妮很兴奋地奔上去,拿住了春花的腿脚。
春花猛地被一个陌生的乞丐抱住了腿脚,吓了她一大跳,但她并没有惊慌,忙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递给二妮,说:“妹子,拿去买点儿吃的,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别抱住我的脚呀。”看样子,春花没有认出她。不知者不为怪,她的这副行头,还有一身的臭气,就是玉秀从她面前走过,也末必能认得出她!何况是春花呢?
二妮接过了钱,还是抱住春花的腿不放。这让春花有点儿莫名其妙,脸上有些生气了,说:“你这妹子,钱你拿了,我还有事情,你快放开我!”二妮还是没放,只是轻声地说:“春花同志,是我,我是二妮。”春花这才细看,果然是二妮同志,一阵惊喜溢于脸上。但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干她们这一行的,时刻想到的是安全,当时“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恐怖手段,让她时时刻刻都得警惕。春花忙打掩护说:“你这叫花妹子,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快放开,我要回去换件衣服。”这话里有话,就是告诉二妮,我先回去,等会儿回有人来接应你。
二妮放开了手,春花装着若无其事地回到王记粥铺,一进里屋,她忙叫过一个伙计,在那伙计的耳旁嘀咕了几句话,伙计会意地点点头,快步地出去了。
伙计走到厨房,拿了几个馒头,来到大街上,走到二妮身边,把几个馒头递给她。二妮会意,等伙计离去几步远的时候,便紧紧地跟在伙计的后面。
来到一处偏僻处,拐过几个胡同,走进了一间屋子,伙计很快又折回去,可能是在外面放哨。
屋子里,春花姑娘早已在里面等候,并准备了一套衣服,等二妮一进来,她让二妮赶快换下那身臭衣服。等二妮换好了衣服,她一把搂抱住二妮,说:“二妮妹子,我们好想你,也欢迎你。”二妮总算找到亲人,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春花问:“二妮妹子,你怎么这身打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
二妮便把玉秀队长遇难的经过向春花同志一一作了汇报。
春花听了,拍拍二妮的肩膀,说:“二妮妹子,你别着急,要相信组织,组织的力量是强大。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想方法。”说罢,就要走出门外。
二妮一把拿住她,说:“春花同志,我要跟你一起去救队长。”
春花笑着说:“二妮妹子,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救高队长。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等到营救的时候,我一定通知你,你现在跟我一起,反而会暴露目标的。”
二妮听罢,点了点头。春花急匆匆走了出去,因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通知眼镜蛇同志,制定营救方案和计划。
红三妹、红四妹对郧城很熟悉,以前,她俩经常跟随着阿爹到郧城抢大户、地主、富商和一些奸官。他们很快摸清了高玉秀被关押的地点,并搞清楚了匪兵把高玉秀当作她给抓了。这些消息很准确,因为在郧城,有很多她和阿爹布置的眼线,专门收集一些情报之类的。但凭她俩的能力是无法组织营救的,她们只她住下来,静静地等待时机。
春花得知高玉秀队长被金三坏新招安的土匪抓了去,心里很是着急。这土匪是什么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牛心山的变故,她也听说了一些。彪爷虽为匪首,但讲究个“义”字,从不抢穷人的钱财,口碑不错。二当家红三妹她也听说过,是圣女,是方圆几百里山民崇拜的对象,是个侠女,有副侠骨柔肠。牛心山最坏的莫过于三当家灰泥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方圆几百里的山民都痛恨他。这次牛心山的毁灭也正是灰泥鳅勾结金三坏一手造成的,他是个十足的不仁不义之人。高队长落到这样的人的手里,肯定要遭受不少的罪,因为他有很多下三滥的手段。不行!春花心急如焚,灰泥鳅的兵营把守严密,硬闯是闯不进去的,劫狱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得马上联系眼镜蛇同志。
眼镜蛇同志是地委派往郧城的同志,很多指示和决策都由他来决定,救高队长这是件大事,弄不好会让郧城地下组织遭受毁灭性打击,前车之鉴呀!因此,她不能贸然做出决策,得开个郧城县委会议,由同志们民主讨论决定。想来想去,春花同志决定先开个县委会议,然后再联系眼镜蛇同志,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于他,再由他决定。
二妮很是着急,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哪来的心思睡觉。她想出去走走,可春花一再交待:让她别走出这间屋子的大门,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稍不留神,就会给地下组织造成致命的打击。不过,自从郧城军统换人之后,这段时间还比较安宁,但一切情事小心为妙。她呆在屋子里,三不时通过窗户向外张望着。
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屋子陆续走进来了些陌生的面孔,包括那个给她带路的小伙计。都是些连照面都没有打过的面孔,不过,这些人见了二妮,都对她和蔼地点点头,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自己人见了自己人,就是亲人见了亲人的感觉,屋里暖烘烘的。众人都围着一长方形的木桌子坐下,期间有说有笑,其氛围乐融融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没有长幼之分,没有级别之分,二妮也被带她来的小伙计拉到桌子上坐下。最后,春花同志才风尘仆仆地赶进了来了。
大家都相互寒暄了一阵子,有彼此认识的,也有彼此不认识的,好像这样的聚会很少有,大家都不曾这样聚在一起。门外,多加了两道岗哨,明哨、暗哨一共四道岗哨。
春花同志坐下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客气话,这些同志都是来自郧城四面八方的地下工作者,各自还有更多艰巨的任务去做,这样的会议过短不宜过长,特别在白色恐怖的笼罩之下。她没有过多的问候,直奔主题,说:“各位同志辛苦了,这是虎寨红心队的副队长二妮同志。”首先,她把二妮介绍给大家,就说明二妮已经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了,彼此有个认识,以至将来好工作上相互帮衬。接着,她说,“下面由于二妮介绍一下虎寨红心队的情况及队长高玉秀的情况,下面有请二妮同志。”
二妮还从没有在正式会合讲过话,有点儿拘束。她站起来之后,给大家敬了个军礼,鞠了个躬。春花说:“二妮不必拘束,都是自己人,把你知道的情况给大家说说。”同时,向她投来了鼓励的目光。
二妮的胆子大了起来,声情并茂地把虎寨红心队及队长高玉秀情况向大家作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