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坏被师兄苟狼团长救回了团部。因为几天没吃饭没喝水了,加上熊营长的折磨,及刚在刑场上的侮辱,身上被卫兵掐得紫一块青一块的,火辣辣地钻心地痛;还有那竹签插指甲缝,让她痛不如死。此时的金三坏就是金打的身子,也会招架不住的,她晕了过去。
苟狼又把金三坏抬进医院,看着师兄昏迷的样子,他有些着急,心如火燎,竟对着主治医生说:“救不活这个人,老子毙了你!”吓得主治医生和护士们脸色苍白,浑身打颤,哆嗦着说:“好,我一定救治好。”吴副官在一边看着,这样会影响医生们的救治质量。他就对苟团长说:“团座,我们去外面坐一会儿,这样,会影响医生们的救治。”苟狼不愿出去,吴副官把他拉了出去。整个团里的人,也就是吴副官的话他还能听一些。
吴副官高高的个子,挺直的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前些天,吴副官看到熊营长买官,这熊胖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人,杀人不眨眼,若这样的人当了营长,然后再买个团长,就像苟狼这样的人,那么郧城的老百姓就无法过了。他要阻止熊营长当营长,心生一计。他深知苟团长爱钱如命,投其所好,本来五条黄鱼儿一个营长的价,他谗言苟团长,说这熊营长敲诈了城门和兄弟们很多钱,钱多得如流水,先加两条两鱼儿的价,然后再加价,直到这熊胖子拿不出钱时,他再借苟狼之手杀了他。然而,他没料到,从哪儿冒出了个苟狼的师妹。当熊营长的手下报信说,抓了个女共匪头目,他的心当时一紧,心里很难受,就建议团长去看看。
到刑场一看,这个女共匪面目狰狞,一点儿都不像共匪,共匪的形象一般都很坦然。正如他所料,这个死囚绝对不是共匪,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地。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女死囚竟然叫苟团长师兄,而苟狼确认后,竟掏枪打死了熊营长。当时,那女死囚叫他三师兄,他听得真真切切,他就在行刑台下。熊营长还没等他出手,就被这个女人帮着给灭了,他应该感谢这个女人才行。但这个女人的底细他一点儿都不清楚,还有刚才在病房里,苟团长对这个女人特别地关心,关系不一般。他要特别地小心,还有,刚才在路上,苟团长握着这个女人的手,不停地喊:“金三坏师妹,你醒醒。”这女人的名字肯定叫金三坏,听着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吴副官想了这些之后,身上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苟狼身边又来了不好对付的角色。
医院走廊上的长条凳上,苟狼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脸上很焦急。这是吴副官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苟狼心狠手辣,若医生真救不出他的师妹,他真的有可能血洗医院。从某种角度上讲,吴副官还真不希望他的师妹醒过来,那样的话,郧城又将多一个魔女,百姓又多了一份祸害。而此时,他又真希望这位魔女醒过来,这样,至少眼前医生不会遭劫难。矛盾的心理煎熬着吴副官,苟狼还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走廊两头站满了真枪实弹的卫兵,医生和病人都绕道而行。让吴副官更加惊异的是,苟狼焦急地竟流泪水,泪水滴在走廊上的地板上,没有人敢上前去劝说,此时的吴副官也不敢,他的心又一紧。
病房里的门打开了,苟团长走上去拽住医生的衣领,低吼着说:“病人怎么样了?”此时,吴副官也敢上前去拉开。医生哆嗦着说:“已经——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受了些惊吓和饥饿,调查养几天就好了。”苟狼这才放开医生的衣领,急步向病房里走去,吴副官紧跟其后。
病房里,金三坏通过输氧,打点滴,已经醒了过来。见了苟狼,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见不到师妹我了。”
苟狼把金三坏搂在怀里,很温情地说:“师妹,这些年你受苦了。”
金三坏说:“你怎么敢一枪打死那个姓熊的营长?”
苟狼见师妹有所好转,就说:“弄死这个熊营长,我如捏死一只蚂蚁。”
金三坏听了,惊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
吴副官忙在旁边解释说:“师妹,你师兄是我们郧城的团长,除了张大帅,就是你师哥权利最大了,也最威风了。”吴副官见苟团长叫师妹,为了套近乎,也叫起了师妹。
金三坏朝吴副官望了望,心想:这个人,自己不认识,怎么叫起了师妹?
苟狼看出了金三坏的心思,说:“这是我的副官吴副官,比你大,你可以叫师哥。不过,在军队里,还是叫吴副官好一些,私下里,可以叫师哥。我也一样,在士兵面前,得叫团长。”说罢,他竟笑了起来。
金三坏的元气已恢复得差不多,吴副官很善解人意地把被子靠在床头,这样,她坐起来,靠在被子,显得很舒服,说了声:“谢谢师哥。”
吴副官受宠若惊,赶忙说:“师妹,你客气了。”
苟狼在一旁看着,说:“怎么又来了?得按军队里的那一套叫,叫吴副官和团长。”
此时的金三坏已完全清醒了,脸上也有了些红润,“格格”一笑说:“是,团长大人,吴副官。”
苟狼和吴副官都笑了。
金三坏又问:“师兄团长,你怎么当起了团长?”
苟狼团长说:“师妹,你还知道草原上的王爷吗?被我杀了,而且我还追杀余孽,一路追杀到这里。不过,所有余孽都被我追杀完了。”
金三坏感到疑惑,不无担心地问:“师兄团长,你一个人怎么杀得了王爷?”
苟狼来劲了,胸脯一拍说:“师妹,你师兄是什么人?上能通天,下能入地,无所不能。”于是,他把如何勾结王爷的仇人?如何获得兵权?如何又重回草原?如何杀掉仇人?如何追杀杀余孽?他一口气说了下来。
金三坏听得入神,像是在听传奇故事,说:“师兄团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我像是在听故事一样。
苟狼一听,哈哈一笑说:“师妹,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的事情,每件事都是你师兄亲自做的,师兄师姐的仇终于报了。”突然,他又问起来,“师妹,兄和师姐可安好?”这一问题一出口,她的脸上泪如雨下。同时,又朝吴副官望了望。
苟狼的故事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没事的时候,跟吴副官聊起过,那是他为了排解心中忧郁的情绪,找个人诉说罢了。而师兄师姐的事情,他一无所知。怕影响到他们的安全,就朝吴副官点了个眼儿。吴副官会意,这是要求他回避。
吴副官走出了病房,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把耳朵贴着门听着呢。
金三坏说:“师兄,你可听说前一段日子,在虎头岩和白岩寨发生的事吗?”
苟狼说:“就是这两个寨子发生叛乱,脱离了县政府的管辖,搞什么自主、土地改革之类的?郧城前任长官就是为这个被贬的,接着就来了张大帅,而这些天郧城的地下党也闹得欢,大帅腾不出手来去管这些事。再者,这两个庄子离郧城相隔几百里,以前的庄主和寨主就以远为由,也没向郧城纳过贡,而郧城的长官们也鞭长莫及,就不管那边远的大山了。张大帅来了,就更不管那边远的大山,因为根本就没有油水可捞。大帅的意思是,只要没共匪就行,管他什么自制他制的。”
金三坏听了,才明白:难怪这么多年,她和大师兄和师姐在那里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而没有人管了。她又问:“三师兄,你知道那里的庄主和寨主是谁吗?”
苟狼笑了笑,师妹的问题是明知故问,他怎么知道那里的庄主和寨主是谁?不过,刚见到师妹,他没有这样责问,而是说:“我当然不知道。”
金三坏一字一句地说:“虎头岩的庄主是大师兄王三霸,白岩寨的大寨主是师姐金三好,我是白岩寨子的二寨主。”
苟狼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得“啊”了一声,眼睛半天都没有眨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费心费力要寻找的师兄师姐竟在自己管辖的郧城范围之内。半晌,他才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接着又说,“那赶快把师兄师姐接过来呀,我们四师妹好好聚聚,一起来统治这郧城。”
可是,苟狼的话早已说出,却不见金三坏的回音。他朝师妹望去,师妹在轻轻地哽咽着,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苟狼很焦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又哭成了泪人?他掏出香帕替师妹擦拭,问:“师妹,怎么呢?出了什么事?”
金三坏扑到他怀里,哭声更大了,说:“大师兄王三霸和师姐金三好不在了。”
苟狼一听师兄师姐不在了,惊得浑身竟哆嗦起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魔,现在却如此惊慌。他本来是想报仇之后,让师兄师姐好好快乐一下,而今,却不在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接受不了,竟哆嗦起来。
两恶魔相拥而泣。
半晌,金三坏止住了哭声,苟狼也止住了哭声。苟狼问:“师妹可知仇人是谁?”
金三坏便把老孙头、姜阿三、荷花如何勾结游击队程大山的事儿向苟狼一一详细地说了。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三师兄,咱们现在就带兵杀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为大师兄师姐报仇血恨!”
苟狼此时却异常地冷静,最后说:“师妹,大师兄和师姐的仇咱们一定得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金三坏问:“那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刚才苟狼和金三坏的谈话,吴副官在门外都听见了。而此时,苟狼放低了声音,他不得不再向前一步,把耳朵紧贴在门上。
苟狼放低声音说:“最近,上锋好像有一次大的行动,要调集几十万人的军队到这茫茫大山之中,围剿逃窜的共匪,到时候,还怕收拾不了小小的虎寨。”
金三坏此时又露出了一副笑脸,没有外人在这里,她竟搂着苟狼,在苟狼的脸上亲了一下,说:“还是三师兄对我最好,有你这句话,大师兄和师姐到时死也瞑目了。”
苟狼又问:“师妹,你的病怎么样了?”
没想到,金三坏竟跳下床,来回走动了几圈,说:“三师兄,早就没事儿了,先前晕厥是饥饿和熊营长的折磨。那该死的熊营长,简直就不是人,是畜牲,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苟狼说:“师妹,好了,那熊胖子早就被马踩成肉浆了。”然后,他又问,“师妹,今晚是继续住医院呢?还是跟我回团部?”
金三坏说:“我病全好了,还呆在这个白色世界里干啥?没病也会闷出病的。”
苟狼说:“好,我们现在就回去给你接风洗尘。”接着,她对门外喊,“吴副官,去联系好饭店,给师妹接风洗尘。”
吴副官站直了身子,忙答应:“是。”然后,转身去了。
这郧城最好的酒店也就是城中间的“香椿”大酒店,这家酒店的最大股东,也是幕后操纵者实际就是苟狼苟团长。苟团长叫吴副官安排好酒店,那就非这家酒店莫属了,实际苟团长每次安排的酒店都是这“香椿”大酒店。
吴副官前脚到酒店,刚给老板交待几句。苟团长和金三坏后脚就到了。只不过对金三坏来说,这个大酒店她并不陌生。
金三坏走到大酒店面前,准备叫苟团长换个酒店,可转念一想:不换更好,正好让老板认识她是谁。想好了,她跟着苟团长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酒店。
酒店老板马上迎了上来,见着了金三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指着金三坏说:“苟团长,女强盗。”
苟团长见老板吓成这样,不免觉得好笑。老板是他请的,他对老板还算客气,他扶起了老板说:“沈老板,你这是怎么呢?”
这个叫沈老板,还是脸色苍白,哆嗦着说:“女强盗。”
弄得苟狼团长一脑子雾水,不知道老板在说什么。
这时,金三坏在一旁看着,她走近老板。然而,老板的脸色更苍白,竟然大声喊着:“救命。”惹得金三坏更加“格格”地笑了起来。
苟狼团长还想问老板。却被金三坏拦住了。她说:“三师兄,你还是别问了,再问了,他会吓死的。”
苟狼问:“为什么?”
金三坏便把昨天进这个酒店吃饭、身上没有钱,最后大打出手,伤了好几条人命,还有被熊营长捉住的经过向苟狼说了一遍。
苟狼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知道这酒店是谁开的吗?”
金三坏说:“我当然不知道。”
吴副官在一旁说:“这大酒店是你三师兄开的。”
金三坏听,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酒店若真是三师兄开的,那前天她的行为不是砸三师兄的台吗?她的脸上感觉到火辣辣的,不敢在拿正眼看三师兄。
苟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师妹,你也要往心里去,不打不相识,来,我给你俩介绍人一下。”
苟狼指着沈老板,对金三坏说:“为是沈老板。”
金三坏忙拿着沈老板的手说:“沈老板,昨天我真的不知道,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老板也哆嗦着:“没关系,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苟狼说:“今天,是我师妹归来的日子,也是我与师妹相聚的日子,这‘香椿’大酒店就是我送与师妹的礼物。沈老板,听好了,以后你就归我师妹管。”
沈老板换了主子,忙拱手道:“恭贺,恭贺。”他想说某某老板,可他还不知道主子的名字。
吴副官说:“我看这‘香椿’大酒店就改为‘金香椿大酒店’,恭贺呀,金老板。”他向金三坏恭贺着。
金三坏没想到三师兄出手这么大方,这么冻阔绰,心里喜滋滋的。忙对众说:“同喜,同喜。今天这顿饭我请客。”
这几个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来到包间。
酒过三巡,金三坏想到自己真是苦尽甘来。酒店她是得了,可在白岩寨她是带兵打仗的,没有的兵,她心里确实不踏实。她不可能成天呆在这个酒店里当个老板。三师兄喝得也有些醉了,这些年,他苦苦寻觅打听师妹们的消息,可杳无音信,而今天,得来全不费工夫,他高兴,他终于有了一个说话的人。
金三坏就大胆地问:“三师兄,在郧城,你将给我安排个什么样的差事呀?”
这个问题,苟狼真还没有想过,今天见了师妹高兴,光顾得喝酒,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想了想说:“熊营长已经成了刀下鬼,那你就去代替他的位置吧。”
金三坏一听,高兴极了,她没想到,三师兄给她安排这个么大个官,还是个营长。马上拿起酒杯说:“谢谢苟团长。”
金三坏成了女营长,在以后的岁月里,郧城及山民都叫她“贼女营长”。
酒席进行到下半夜。吴副官借机上厕所,提前溜了,他看到这对贼兄滥妹眉目传情,自己在这里当灯泡不合适,就溜之大吉。
这天晚上,金三坏扶着苟狼在卫兵的照顾下回到了团部,当然,多少年的思念化作此一刻,他们来不及遮遮掩掩,进门就开始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