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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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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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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树》连载

第八章 虎头岩和白岩寨(一) 

七里峡一头虎头岩,另一头系着白岩寨。

白岩寨,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势险恶,易守难攻。三面的山危峰兀立,直插云霄,欲与天公试比高,悬崖峭壁,似刀削一般,而被刀削过的地方,全是金刚岩石,坚硬无比,一律白色,故此地名曰:白岩寨。三面山吸取日月之精华,山内溪水潺潺,流之不竭,取之不尽,汇聚一处,成一片微波荡漾之湖泊,而此湖泊是白岩寨的唯一入口,有一石砌码头,并设有一块宽三米长六米的吊板,码头上设有家丁看管,外人一律拒绝入内,唯有寨主授予的寨牌才可以自由出入。而此湖的水也是峡水的上游,换句话说,也就是也河的上游,山里庄户常戏谑道:湖就是女人一汪不见底的洞,流出去的水就是尿,而射去的尿即是狭长的峡,然后,虎头岩的虎喝着女人也里的水不敢发威。这样的美丽神话似真非真,但在山民们嘴中却是活灵活现。以至于他们长年累月把此河供奉为神灵,每月逢初一十五都祭拜,祈求风调雨顺,岁岁平安。

白岩寨寨主金银花,是个母夜叉,五大三粗,与虎头岩的王三霸一般,只不过她不长胡子,满脸横肉和赘肉,目光里充满杀气,声音如洪钟。她有个“三好”:好田地、好香椿、好男人。山民称她为“金三好。”这个“好”不是好人的“好”,而是喜好的好。与王三霸同样凶残,好田地,寨子里的肥田沃土全部是她的;漫山遍野的香椿树也是她的,特爱吃那只冒一寸长的香椿芽;三是好男人。真是奇了怪了,身边男人一大堆,却没生下个半男片女。

据说,这金三好和王三霸都是朝野发配此地公子哥和千金大小姐,除了武艺高强,山民中没人制服他们之外,他们在这三不管地带就是个土皇帝。是皇帝都想自己长生不老。金三好那地方与王三霸一样,竟寸草不生,俗称“白虎”。命相中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之说,此二人认为他们是天神专门派他来统治此茫茫大山,他们就是大山中的王。也真是,此两人都年过花甲,但头发幽黑,目光炯炯有神,气势虎虎生威,看上去,似四十来岁的壮汉悍女。

这其中自然有奥秘:金银花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是壮汉,如狼似虎。但她没有方面的欲望,从不享用。她用膳的地方很特别,是一间密室,膳食的时候,由身边的壮汉轮流陪着。她一年四季只食用鲜嫩的香椿芽,而且吃法很特别,她亲自下手,将壮汉的那物件揉搓坚硬无比,再揉搓出日月之精华,琼浆玉液,用皇宫里带来青釉白瓷碗盛着,然后用鲜嫩的香椿芽蘸着,细细地品尝。王三霸也是一样,身边的女人从不享用,做法与金三好大同小异,不再赘述。不过,这些秘密也只有他们身边的男人和女人才知道,从不外传,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秘密。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凶残且有着怪癖的狗男女盘踞多年,每年他们都要相会一次,就是各自带着精力充沛的男人和女人进行会餐,会餐的主要内容就是男女的混合液体,并津津有味地品尝。因此,他们之间有着纽带和桥梁关系,只要一方有难,另一个会立马支援。

田习文看着兴致勃勃的大伙,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们心中燃烧的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他不想把它无情地浇灭。他又想:还是回去求求阿爹田光增,让他收留这伙不幸的人。但阿爹能答应吗?他的出走已经令阿爹恼羞成怒了。还有,他们的族人能答应吗?答案很明显。绝对不答应!

但这伙人面对强大的虎头岩,显然是力不从心,鸡蛋碰石头。特别是最近王三霸为了加强自身的安全,组建了一支别有火子炮的手枪队,这一点他是从阿爹那里知道的。但转念一想:这伙人也不是吃醋的,能从遥远的西北大草原逃亡到这里,没有一点硬本事是做不到的。

田习文担心的不是王三霸及他的盒子队,只要王三霸一死,大树倒了,那些盒子炮也就作鸟曾散了。他真正担心的是白岩寨的金三好,最毒女人心,此女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诡计多端,善用心计。他听阿爹说过,他们涝池堡上一任堡主田耀祖曾想扩大地盘,计划灭了虎头岩和白岩寨,结果中了金三好的调虎离山之计,当田耀祖率着家丁攻打虎头岩的时候,金三好却率着一支奇兵直捣涝池堡,要不是有贵人暗中相助,涝池堡已经不复存在了。

田习文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能让这伙人白白送死!他的眉头紧锁,扭成了结,心有千丝网,网网都有结。

哎!这些苦命的人儿!

太阳冉冉升升起,积雪一点点地融化,正义的力量终于战胜邪恶。田习文面对太阳,感觉到一丝丝温暖。太阳它老人家真公正呀,把温暖的阳光洒向人间,让每个人都平等地接受!远方他看不透,就拿近的来说,要是这茫茫大山里不存在压榨凌辱,该多好呀?人人自由平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挑水女浇田,男种桑麻女织布,田野上,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自由自在玩耍、戏嬉。那该多好呢?

田习文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

大伙们整装待发,不知何时,高玉秀竟悄无声息地站在田习文的身旁。他们共同沐浴着阳光,享受着上天的恩赐。

众人在等高玉秀,而玉秀迟迟没跟他们一块走,她站在田习文的身旁,这个只有一面之交且书生气很重的小伙子,在她心底的那片平静的湖竟荡起了阵阵涟漪,她想用手捂住那颗怦怦直跳的心,难道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吗?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充实安全,他虽瘦弱,但他的目光里让她看到了一股力量,一股正义的力量!

大妮二妮过去催促她了,她真的不忍心离去。风啸啸,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此时分别,何时见?

田习文转过身,又回到刚才大家围坐的地方,让大伙坐下说话。

李忠义怀揣着田习文所画的地图,却坚持马上要走。站在远处不肯回来,高玉秀见状,走过去,亲切地叫了一声:“义伯伯,我们回来听听习文的意见吧。”

李忠义极不情愿地回到原处。

田习文神情沉重地说:“各位前辈,兄弟姐妹,我想给你们找一个安心的地儿安顿下来,可是——”他顿了顿。

高玉秀着急地说:“可是什么呀?快点儿说呀!”

田习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虎头岩的王三霸的情况,我已经给你们说了,你们有没有信心拿下他?

李忠义一拍胸脯说:“我把他的狗头割下当球踢。”

田习文又说:“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在虎头岩另一端还有一个白岩寨,白岩寨与虎头岩有着很深的渊源,我怕你们攻打虎头岩的时候,白岩寨前来支援,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接着,田习文又把白岩寨的情况作了很详细地汇报。

众人听罢,都沉默不语。

李忠义带过兵打过仗,是草原上的一匹野狼,但眼前就这么点兵,顾前还要瞻后,假若金三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他们这伙人真的完蛋的。于是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根本打不赢这场仗,要是再多一点儿兵就好了。”

听了义伯伯这么一说,众人把求助的目光都投向了田习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田习文一脸沮丧,自己走出涝池堡已经伤了阿爹阿娘的心,此时若去借兵,无疑是雪上加霜。况且,这样的仗无疑是拿堡内的兄弟性命开玩笑,而且对于涝池堡无任何益处,这种劳命伤财的事情,阿爹及堡内的元老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思来想去,堡内的田鼠是自己的好兄弟,现在已是堡内护卫队的队长了,现在只能注求救于他了。

田习文从自己的腰间取出涝池堡的信物——一枚雕刻着虎头的腰牌,只有凭此牌才能进入涝池堡,才能见到田鼠兄弟。

这是一枚铜制的腰牌,上面刻着的虎头正仰天长啸,显示着涝池堡的威风。他把腰牌递给高玉秀说:“玉秀妹子,你带着腰牌去涝池找一个田鼠的队长,把我的腰牌给他,他见到腰牌如见到我,让他派兵给予帮助。”

玉秀接过腰牌,格格一笑,说:“还是文哥有办法,谢谢你!”

大伙们的脸上的眉结解开了,现出了笑容。李忠义对田习文的态度有所缓和,笑着说:“谢谢文娃娃,不过,这借来的兵听谁的号令?”

高玉秀接过话茬,说:“腰牌在我这儿,这兵当然听我的号令。”

李忠义说:“丫头,你打过仗,上过战场吗?”说罢,赫赫地笑。

高玉秀确实没上过战场,脸一红,说:“反正我不管,腰牌在此,所有人就得听令。”说着,拿出腰牌一亮,淘气地吼道:“所有人听令,拿王三霸和金三好人头者,赏大洋三千!”

大妮二妮嘟囔着嘴巴:三块大洋都没有,还三千呢!

田习文说:“秀妹子,我让你带腰牌去借兵,并没有让你带兵,兵权还应该掌握在阿爷和义伯伯手中,你要跟他们多学习。”

高玉秀还在撒娇,非要自己带兵。

田习文转身面对着阿爷和李忠义,说:“阿爷,义伯伯,我建议,你俩各带一路兵,一路攻打虎头岩,一路在峡两侧伏击白岩寨。”

阿爷和李忠义听田习文的建议,都满意地点点头,赞叹道:后生可畏呀!

田习文说:“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还要去城里办重要的事情。”田习文所说的重要的事情,就连自己的好兄弟田鼠都不知道。他在给那位受伤的中年男人治腿的时候,中年男人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小兄弟,以后遇到什么坎,到博爱中学找我。”自从有了这句话,多少个夜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寐,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那个干大事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既然在学校,肯定是老师,堡里文先生的知识已经陈旧迂腐,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不能与时俱进了,他要有更大的空间来发展自己,要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和思想来武装自己的头脑。这个中年男子的目光那样坚信,无疑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给他指引了前进的方向。

眼前这个坎儿,他该如何应对?大伙都表现得那么积极,他也经过深思熟虑,眼前的计划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他看过一些兵书,但那只是书上得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不能拿大伙的生命开开玩笑。高玉秀将拿他的腰牌去涝池堡借兵,能不能借来?他心里还是个未知数。

他得赶快去城里,找到那位中年男子,将心中的坎儿对他说,请求他指明方向。

田习文又将白岩寨的地图画了一份,画得很详细,并注明了位置,还有方向。

高玉秀看着地图,佩服地五体投地,投来赞许的目光,说:“文哥哥不愧是念过学堂的,你得答应了,以后教我识字。”

女子无才便是德。高玉秀在大草原上长大,接受的是封建社会的那套思想,不许女孩子读书识字,只会礼仪就行了,因此,高玉秀识的字不多,更不用说画地图了。而田习文画地图,也不是文先生教的,而是他在一本课外书上学到的。

高玉秀伸出了小拇指,要田习文跟她拉勾,教她文化知识。

田习文哭笑不得,只好伸出手指勾了一下,说:“秀妹子,将来我一定教你。”

一叶寒风千物枯,空望万山雪飘摇;不谙路途远艰险,未知两脚跋涉辛。田习文此时的心境,很困惑,他不知不觉中吟诵出了一首古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同时,也为了缓和自己的心情。

问君再会是何期?无期也许会有期。马上要分别了,短暂的相会让田习文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他们当中,虽然他与他们没有并肩战斗过,但他已觉得与他们是同命运,共赴难,已经舍不得离开他们。

他们五个人早已收拾完毕,准备出发了,有了田习文画的地图,他们心中就有了明灯,眼前就有了前进的方向。对于田习文,是他们的恩人,受人滴水之恩,须以涌泉相报,况且,这是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田习文的恩情会铭记他们心间的。

临别之际,心情是沉重的。北风呼呼抚琴台,远听近闻都是哀,流水高山弦断处,千年古树山中栽。众人齐施礼,面向田习文谢恩。这可惊坏了田习文,他忙扶起众人:“使不得,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他们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百十里地,而且已经断粮了。田习文忙把自己包袱里的干粮取了一大半交给高玉秀,另外,又从包袱里摸出了几十块大洋递给玉秀,要她照顾好众人,别丢了性命。

众人都感动得流下来两行热泪,发自肺腑的感慨:真是个侠骨柔情的小伙子!

看到此般情景,田习文却笑了,他笑哈哈地说:“别难过了,我们又不是永别,也许过几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听了田习文的话,众人止住眼泪,露出了笑容,是呀!应该微笑着面对生活,并憧憬着美好的的未来。

田习文面对众人,说:“如果玉秀没有搬到救兵,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来找你们的。”

众人都说:一定,一定。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他们挥手告别,众人都依依不舍地离去,高玉秀又来到田习文的跟前,双眸含情脉脉,才相识,又离去,情系心头千斤重;口无言,泪无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田习文接受那目光,静静地,彼此听到了对方的心跳。

双双化蝶自由飞,许我今生一段痴。高玉秀又流下了多情的泪水,似乎是流泪的微笑,是激动么?是儿女情长。

田习文伸出手替玉秀拭了拭眼泪,说:“秀妹子,别难过,我一定会再回来的。”说着,很乐观地笑了笑。

高玉秀也笑了。

田习文叮嘱高玉秀一件事:你若没有借到兵,我担心义伯伯会带你们独闯虎穴,你一定要说服阿爷,不可盲目行动。

高玉秀乖巧地点了点头。

问君再会是何期?无期也许会有期。挥了挥,说再见,没有拥抱,没有吻别,那个年代,不兴这套,他们只是默默地注视对方,久久不肯离去。

最后,没办法,大妮二妮折回来了,扶着玉秀,一狠心,转身走了。

看着他们渐去渐远的身影,田习文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心中有温暖,心中有奋斗的方向,大步地朝山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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