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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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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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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树》连载

第六十六章 救赎(二) 

红三妹和红四妹一起也疾步如飞,向牛心山奔去。

红三妹一路上心事重重,她首先想到了阿爹。阿娘去了早,她缺小母爱,但她得到了全部的父爱。阿爹一生不容易,既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泡尿地把她拉扯大,还没有享受到一天的福,就被人给算计了。想到这里,她真恨不得把灰泥鳅擒住,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想想阿爹的一生,匪者,终归要受到万人唾骂,千夫所指。如今,她作为牛心山下来几十号兄弟的当家人,她要把众兄弟带上一条正道,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李孝诚,李孝诚与自己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过去了解得甚少,只知道他是大草原被人追杀流落到此地的。有时晚上,睡梦的时候,听到李孝诚梦中呓语,喊着什么玉秀、二妮的名字。等醒来的时候,她便问起了李孝诚:“孝诚哥,玉秀、二妮是谁呀?”李孝诚只是抿嘴笑了一下,没作回答,使她充满了好奇心,打破沙锅问到底。李孝诚被迫得无奈,只是说了两句:“那是和他一起从草原逃亡而来的妹妹,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问到这里,他便什么也不说了。

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问起过。现在,李孝诚无影无踪地消失,离她而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很伤心。她觉得她一直都对他很好,若自己的夫君要她的心掏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掏出来给他看,但那心一定是红的。但他为什么要离她而去呢?想来想去,李孝诚自从上了牛心山以后,不愿与土匪为伍,因此,阿爹也没有为难他,就这样,他们俩在牛心山没有打杀,只过着普通的生活。而此次出来劫粮可能触动了他的内心的底线,使他决定离她而去。但这次劫虎寨主要为他的投名状呀?也不至于让他悲痛欲绝,走极端之路,离她而去。

莫非,他遇到了他梦中的女人?想到这个问题,红三妹的心不禁一紧,打了个寒战,她的内心又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在虎寨撤离的时候,李孝诚为何往回走?站在那个流产的女人面前发呆,难道那个女人是她梦中呓语的女人?她越想越觉得有这方面的因素,按说李孝诚去阻击追兵,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追上来,然而这些天过去了,他竟然杳无音信;而且她派二妮沿原路返回打探过,敌人根本就没有追上来,这就奇了怪了?李孝诚去哪儿了?只有一种可能:她们抢了虎寨,又绑了肉票,与虎寨已结下梁子,李孝诚折回与她梦中的女人相认,然而人家不领情,把孝诚大哥给绑了起来。

红三妹这样想,觉得李孝诚的失踪就有了说法,心里就更加着急,她现在是心系两头,一边是自己的亲人阿爹,一边是自己的夫君,两边都要打探清楚。于是,她又加快了步伐。

从磨沟谷到牛心山的距离要比虎寨远一些,尽管她和红四妹先于高玉秀她们出发,但还是晚于高玉秀她们到达牛心山。

高玉秀和二妮只知道她们进了牛心山,并且上了牛心山,至于牛心山的布局她们一无所知,四处一团黑,瞎走瞎撞,她们没有走到牛心山的主殿,但眼前一片废墟,哪儿有什么主殿?还有牛心山关押肉票的地方,早被炮弹夷为平地,根本分不清,她们来到的地方是一片墓地,埋葬是牛心山的一些有功之臣。

一阵阵北风吹过,一坯坯黄土显得那么刺眼,更加增添了凄凉恐怖之感。二妮的心一阵颤栗,高玉秀的眉毛直往上竖,她也没见过如此恐怖之境地,还有一座新坟茔,显然是前几天下葬的彪爷,坟茔上还带着黄泥土的土味和血腥味;又一阵风吹来,高玉秀和二妮被那怪味儿薰得了捂住了鼻子,实在是难闻之极。

一朵乌黑乌黑的云突然遮住了月亮,眼前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高玉秀和二妮只好相互挽扶着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突然,她们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玉秀一个趔趄,左手支撑到那堆软东西上面,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高玉秀不禁呕吐起来。当然,臭味也被二妮吸入到鼻孔,她恨不得把肚子吐个底朝天,是什么东西竟如此恶吐?

那朵乌黑的云掠过了月亮,一丝朦胧的光亮又透了出来,高玉秀和二妮定睛一看,吓得同时大叫起来:“哎呀——我的娘呀——”原来,绊了她俩的是一具腐尸,腐尸上流着腐水,腐尸上有些部分已被野物啃过,上面还有蛆在蠕动,一双眼睛还老大睁着,不仅这一具,旁边还有好几具,这是被灰泥鳅下狠手机枪扫射为彪爷陪葬的几个家奴。

灰泥鳅派出的那个班悄悄地潜伏在牛心山的一个洼地里,那里可以背风,不受寒冷的袭击,而且很隐蔽,能洞察山上山下的一切。这个班的班长姓熊,手下的兵都叫他熊班长,熊班长长得像狗熊一般肥胖且很阴险,白天,他就派出了两个兄弟去山口放哨,有动静回来报告,他和手下们就躲在洼地里吃喝玩乐。冬天的太阳晒得他们很舒服,红三妹她们早已被副营长消灭了,还会来这里吗?他们活得逍遥自在,晚上连岗哨都没有,熊班长和他的弟兄们都躲在棚子里呼呼大睡,这深更半夜的还会有人来这片废墟干什么?吃饱了撑了吗?

高玉秀和二妮的一声惊叫划过苍穹,苍凉而凄厉,似一只苍鹰盘旋高空中的鸣叫。那么刺耳,那么令人惊颤,熊班长和那他的那伙怂兵正躲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正做着美梦,梦着郧城里的怡香院里的姑娘呢,这一声叫声把他们从美梦中惊醒过来。熊班长翻身坐起,吼道:“哪来的哭叫声?”一个娄罗把头伸出帐篷外望了望,结结巴巴地说:“报告班长,像是从墓地上传来的。”熊班长一听到墓地,就来了精神,灰泥鳅给他分配任务的时候说,若他击毙一个溃匪,悬五个大洋;若能击毙红三妹,赏大洋五十。刚才梦中怡香院的姑娘还躺在他的怀里撒娇,但那没有银子是不行的,眼前的银子是追着他来的,便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命令那娄兵出去再打探,便拿起他的马鞭抽打床旁,让匪兵快快起来。

一阵恶臭又随风吹来,高玉秀和二妮拿起衣襟捂住了鼻子。地面躺着一具具狰狞的面孔,让她们心悸,由此判断,牛心山经历过劫难,并且是毁灭性的劫难。但这劫难与她们无关,她们只需要找回小立英就行了。牛心山是土匪之地,死太多的人也与她们无关,无非是狗咬狗、猪啃猪之类的伎俩,那是报应。高玉秀心里很急,面对着这些死尸,她努力搜寻着,心里既害怕出现小立英的身体,但又不甘心似的。她和二妮搜寻一遍之后,没有发现小立英,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一丝希望,说明小立英还有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土匪们动了恻隐之心,放了小立英了。但牛心山的土匪都是些凶悍之徒,不会有善心的,这丝希望很快又在她的心目中破灭了,她的心中不免悲伤起来,竟咽咽地呜咽起来,伴随着深山里的风吹杂草声,野虫的鸣叫声,甚是凄凉、恐怖、悲惨,似一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歌。

被熊班长派出的那个喽兵走到半道上,还未到墓地,听到那哭声,吓得又往回跑。

二妮也跟着玉秀一起呜咽起来。是呀,两个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没了,那是人间最为悲惨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人伤心呢?泪水似两条长河,模糊了她俩的眼睛。突然,她们的眼睛一亮,这些尸体是围着那坯新坟的,新坟地上立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彪爷之墓。这几个字刚劲有力,如活在的彪爷一样,虎虎生威。她们没见过彪爷,但彪爷的名号在方圆几百里是响当当的,无人不晓,谈彪色变,玉秀和二妮当然听过,只是没见过其真实面貌,没想到一代枭雄竟落得如此田地。

没见过本人,却见到了彪爷死后的落荒之地,看来周围这些尸体是彪爷的陪葬,是被灭口的。高玉秀和二妮看过之后,心中又不免升起一线希望,既然陪葬当中没有小立英,说不定小立英还活着,也许是土匪有好人,把小立英救走;或者是有些义匪,见小立英可怜,就救走了。这些事情都是未知的,反正眼前没见到小立英的尸体,这让她俩心中燃起了希望。希望就是早八九点钟的太阳,是那么得美好,让人期待,期待奇迹出现。

高玉秀的心中的悲伤减少了一些,她心中对小立英充满着希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与田习文的娃儿已经没了,这是铁打的事实,但她与田习文还有爱情的信物,那就是染着革命烈士鲜血的红军传单,为了把传单传下去,并且不让坏人发现,她就做了一个精致的香蘘,把那传单缝在香蘘里。本来,她把这个香蘘留给她肚里的娃儿,可当她做起的时候,小立英闹着非要玩,没办法,她只好把这个香蘘挂到了小立英的脖子上,和那块鸳鸯玉佩挂在了一起,希望她长大以后,继承她爹娘的革命遗志。她没有保护她心爱的人的娃儿,但不能再丢了心爱之人的信物。

被派出侦探的喽兵被高玉秀和二妮的哭声吓得魂飞魄散,是因为彪爷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无人替代的位置。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他曾经带过的匪徒不管他是生是死,都很畏惧他。那个喽兵只听到声音,只见到两个黑影,并没有看到高玉秀和二妮的面目,一路颤抖着往洼地里跑。

熊班长一边想着郧城的姑娘们,一边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有了银子就有了姑娘。一定要把这一票干得漂亮,干漂亮了,银子就会像雪花一样飘向他的兜里,到了城里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宝贵。想着想着,他的脸上不禁挂上了一丝丝淫笑,他把匪兵用马鞭赶到了洼地的场子上。他没有大声训话,他怕打草惊蛇,惊动了他的猎物。实际上,在他的内心,他是不忍心向红三妹她们下手的。以前在彪爷的统治下,他多多少少也受了红三妹的恩惠。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牛心山的名号在地球上已经消失了,他已经成了兵,是剿匪有功的兵,而且郧城怡香院里水灵灵的姑娘正在向他招手,贼眼向上一挑,生出一计,红三妹熟悉于牛心山的地形,且明道暗道出口,她都一清二楚,去墓地捉拿,万一让她逃脱了怎么办?那到嘴的鸭子不就白白地飞了,为了防止红三妹地逃走,他把一个班的匪兵分成了两队,一队在牛心山的出口埋伏,一队去墓地捉拿,做到万无一失。

那个侦探的喽兵一路颤抖着跑回了洼地,上气不接下气向熊班长报告:“报告班……班长,墓……墓地……有……有鬼……”喽兵结结巴巴地报告着。

熊班长一听,心花怒放,说道:“鬼你个头,世上没有鬼,那个人,那是银子!”说罢,他手一招,一队人马悄悄地向墓地摸去,他带着另一队悄悄地向牛心山出口摸去。

正当高玉秀和二妮在墓地为小立英的事情伤心哭泣的时候,红三妹和红四妹悄无声息地从后山摸了上来,并悄悄地向墓地移动。一路上,她俩所见的一切都证实了小桃红所说的是真的。红三妹没有掉下眼泪,眼泪在先前已流干了,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到这里来,目的就是为了证实小桃红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既然一切都是真的,流再多的眼泪就能把仇报了吗?眼泪是懦弱的表现,她在内心里已经把悲痛化为了力量。她要慢慢地积蓄力量,灰泥鳅是她的杀父仇人,此仇不报,枉来世一回,仇恨充满了她的心间,渐渐减少了对李孝诚的思念。

红四妹见到牛心山凄凉一片的景象,眼角禁不住默默地掉下了眼珠,一切都是那么的沉寂,硝烟味还在山间弥漫,杂夹着腐尸的臭味,对比之下,她的眼前又浮现了牛心山辉煌时的景象。那时,山上的兄弟在彪爷的带领下,大碗喝酒大碗吃肉,众兄弟一律平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就是在后来,灰泥鳅拉帮结派,弄得牛心山乌烟瘴气,落得如此境地,这一切都是灰泥鳅与官兵勾结造成的,灰泥鳅不仅是三妹的仇人,与她也不共戴天。

红四妹的晶莹的泪珠在月光照耀下玲珑剔透,被红三妹看到了,她轻声地说:“四妹,别伤心,这仇我们一定要报的。”红四妹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当她俩摸索着向墓地移地时,突然,咽咽的哭声惊动了她俩,哭声是从墓地方向传来的。她们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具疑惑:难道阿爹的死,还有人更伤心吗?这人是谁?正在红三妹和红四妹思考着这些疑惑的问题时,一队人马也正在悄悄地向墓地移动。

近了,近了,一个喽兵不知是心里惊慌还是其它原因,手一抖,他的枪走了火。“嘣”地一声响,那声响在墓地上空久久回荡,使所有的人为之一颤,都从腰间摸出了枪,子弹上了膛。高玉秀和二妮心里一惊,枪声在这深山老林是个危险的信号,特别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伙匪兵由于枪走火走漏了消息,为了夺得那白花花的银子,熊班长给他们分派任务时,就说:“谁活捉红三妹,赏大洋十个。”红三妹就在眼前,那十个大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可以玩几十回怡春院里的姑娘。匪徒拼了命地向墓地冲去,他们已经看到了墓地上的两个苗条的身影,她们就是红三妹和红四妹!

玉秀和二妮迅速从腰间拔出枪,此地除了坟茔的黄土堆,没有掩体,怎么办?二妮顾不了那么多,她迅速拉着玉秀匍匐在彪爷的墓穴上,对着下面冲上来的士兵开枪。玉秀和二妮自从当了红心队的队长之后,枪玩得是出神入化,可谓是神枪手,一枪一个,不在话下,两个匪兵应声倒地,其它匪兵连忙躲到路旁的石头下进行射击,他们使用的都是金三坏给配置的重武器,子弹如雨点儿似地袭来,压得玉秀和二妮抬不起头来。

彪爷坟茔上泥土被掀起了一阵阵灰尘。哎!人死都不得安宁!

敌人很狡猾,这是匪性所决定,他们的机枪扫了一阵子,一部分匪兵在机枪的掩护下又向前移动一段距离。

玉秀和二妮在坟茔后面看得真真切切,心里很是着急,这是敌人战术,是与她们在打消耗战,敌人的枪支弹药很多,而她们加起来也就十发子弹,不能让敌人靠近,她俩又同时射出了三发子弹,几个敌人又应声倒地。于是,敌人的机枪又猛烈地扫射起来。

玉秀和二妮的身子紧紧地土坯上,连半点儿头都不敢露出来,她俩看了看自己手枪里的子弹,坏了!只剩下一发子弹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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