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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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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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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树》连载

第九十四章 邂逅 

风还在“呼呼”地刮着,但不是刀刮子风,而是那种似剪刀的风,吹在人的脸上,似乎有些痛,但又有一些柔柔的感觉。但无论是战火年代还是和平年代,大自然对于人类一律平等,野草、杂树、灌木丛都在泛着绿意。

田习武撤出阵地之后,小日本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用迫击炮对着他们撤离的路口猛轰乱炸。国军兄弟们顿时又倒下去一片,众兄弟把田习武围在中间,他才幸免受伤。走出一段路程之后,田习武让兄弟们坐下休息一会儿,手下的营长、连长、排长都在阵地上殉国了,只剩下一个警卫排了。排长大胡子是个性情中人,一直“哇哇”叫个不停,请求团长田习武,再杀回去,与小日本拼命。但田习武始终没有点头,并不是他没有血性,通过这么多年的战争,让他看到了党国内部矛盾重重,派系林立。

此次战斗,他的侦察兵早已给上锋打了报告,发了电报,请求临近的××师却没有发兵。他心中很清楚,他的师长与临近的师长心存芥蒂,发兵是不可能的,因此迟迟没有派援兵。而他的师长给他回的电报中说:让他回守待援,援兵很快就到。他很明白这份电报的意思,回守待援,实际上就是让他们全部上西天,师长根本无兵可派,但看到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去,那是用血肉之躯垒起来的长城,再打下去,他们团不仅要报销,就是自己左翼的亲兄弟田习文的红军团报销也是瞬间之事。他不能让他们团的兄弟们全部死在这儿,还要留下一些人去安抚殉国了兄弟们的家眷。于是,他就违反了战场纪律,下了撤离的命令,并冒死派人给田习文送信。

大胡子排长派出了几个兄弟警戒,由于逃命,重伤的兄弟们都自愿留下来阻击敌人。此时,坐在草地上休息的兄弟们都是受了一些轻伤的,他们的眼里不免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刚才撤离,他们这伙人只有百余号人了,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还是建制完整了一个团,而如今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兄弟,难免不感伤。

田习武坐在百余号队伍的中间,这个堂堂五尺男儿,曾带着一腔热血报效国家,面对着国破河碎,只要能赶走小日本鬼子,他洒热血、抛头颅都可以。但在强敌面前,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也让明白一个道理:现实是残酷的,要想赶走侵略者,必须要取得人心的统一,各族人民必须大团结。

空气沉闷了一会儿,此地还在敌人的追击范围之内,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摆脱危险,田习武不敢大意,他让大胡子排长拿出地图,根据地图上的标志,他们这个小山沟是没有位置的。更说明了一个问题,国家弱了,绘制的地图也是粗枝大叶。他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出具体的位置,默不作声地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把大胡子排长的军用地图撕个粉碎,兄弟们也都默不作声。

按国军的军纪条例,田习武私自下达撤离命令,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而他的兄弟会跟他诛连,会以临阵脱逃罪执行枪决。因此,兄弟们都默不作声,默默地接受了他的怒火。又一阵沉默,大胡子排长也不敢吭声。未了,田习武说:“胡子排长,我们的北面有敌人,想从北边突出去,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已显然不可能了。刚才我撤离了的时候,就是向南撤离,好像南边有一条狭长的山谷,从哪里我们可以突出去。胡子,你在前面探路,其它的兄弟们,跟上!”

胡子排长应声而去,众兄弟又“呼啦啦”地紧跟其后。

经过一天的撤离,田习武及其众兄弟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向南边山谷撤离。

今夜,突然起一大片乌云,开始还是月白天高的天空,转眼间,被几块黑云给遮住了,山谷里只射下几缕月光,成了幽黑的一片,远近五米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高玉秀和田鼠加固了山谷两端的岗哨,又巡逻了一遍。高玉秀从战斗到撤离到组建领导整个过程中,没有喘过一口气,此时累得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田鼠连忙扶住她,很痛惜地说:“高连长,你赶快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儿交给我吧。”

高玉秀感觉自己确实有些累了,就拍了拍田鼠的肩膀说:“小田,那就辛苦你了。”说罢,她走进了一个临时帐篷,合衣躺了下来。

田习武带着众兄弟经过大半天的奔跑,按照预定的撤退路线,天黑时分,终于接过了无名山谷。

胡子排长说:“田团长,兄弟们奔走将近一天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田习武还是先前一样,抬抬手,意为“可以”。

胡子排长安排了两个人警戒,众兄弟东倒西歪地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

田鼠的第一道岗安排在山谷的山顶上,对山谷口外的风吹草动都观察得清清楚楚。此时,在此值岗的两个战士一直睁大着眼睛瞪着谷口。突然,两个战士听到谷口一阵“哗哗”的脚步声,天上有几块乌云遮着月亮,照进山谷的只是月亮努力穿过乌云射出来的光线,很微弱,给人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两个战士见谷口是一队戴着钢盔的队伍,心里一惊,这是小日本的队伍!他们竟人不知鬼不觉地摸上了谷口,这还得了!红军连危在旦夕!两个红军战士低声商量了一下,留下一个继续观察,另一个悄无声息地溜下了山顶,飞毛腿似的跑进谷里,迅速把这一情况向副连长田鼠作了报告。

田鼠一听,这还得了,高玉秀连长刚躺下,二妮指导员还带伤,也是刚睡下不久,面对这种情况,田鼠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稚气,但他毕竟经历了残酷的战斗,稚气中也带着一丝成熟。来的小日本只是一个小队鬼子,约百十余来人。由于夜晚,统计不出来具体数字,但这个战士看上去很精明,是个年轻的战士,不会看走眼的。田鼠立即果断地作出决定:直接正面迎敌。原因很简单,一是来犯的敌人数量不多,我红军连是敌人的二倍,两人对一个,咬也要把小日本鬼子给咬死;二是我红军连已作好准备,四面布有伏击圈,正好给小日本来个翁中作鳖;三是战士们的士气正高,因为在高玉秀的带领下,他们已编入了红军的部队,他们正憋着一口气,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于是,他便向下面的三个排长作了布署和安排。同时,他没有忘记派一个士兵将谷口的情况报告给高玉秀。

田习武与众兄弟在谷口休息了一会儿,谷口风大,这是早春时节,在茫茫山区,早晚温差大,兄弟们冻得牙帮“咯咯”响。

大胡子排长说:“田团长,我们还是进谷内休整,这儿风大,兄弟们受不了。”

田习武还是没有一句话,只是点点头。由于走的是山道,很狭窄,队伍分成了两队,向谷内挺进。

田鼠带着红军连的弟兄们风风火火赶到离谷口一里地的地方,设置好伏击圈,刚布置完毕,便见那戴着钢盔的队伍挺进来了。田鼠让战士们屏住呼吸,生怕谁一个响屁或枪走火,让到嘴的鸭子给飞了。还真是砍竹子遇结疙瘩,担心的事儿却来了。正在这节骨眼上,战士王二狗偷吃了几个生地瓜,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的臭屁,此时终于憋不住了,“砰砰砰”……臭屁不响,响屁不臭,王二狗的屁眼放出的是连环屁,倒像小日本的迫击炮的炮弹声音,把屁股后的杂草震得东倒西歪。

也许是命不该绝,上天庇佑田习武他们这支抗日的队伍,这几声屁响打破了谷口的沉寂。

田鼠的脸胀成了猪肚,气成了猪肝色,大骂一声:“你个死狗子,等会儿把你屁眼儿剜下来喂狗。”没想到,这王二狗还真脸皮厚,说:“连长,把我的屁眼儿喂狗,我就是狗呀——”

田鼠没再理会他,发出了命令:“打!”

于是,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彻山谷。

田习武的国军兄弟们听到屁的响声之后,立即后撤,同时,田习武临危不惧,他打了多年的仗,从战士打到班长,再从班长打到排长,一直打到现在的团长,所以,在面对敌人突然袭击,他表现出来的是异常的冷静。他发出了命令:“兄弟们,寻找掩体,就地阻击!”于是,所以的国军兄弟就地还击起来。

高玉秀刚躺下来,眼睛刚合拢,她实在困得受不住,一闭眼,她就进入了梦乡,梦见了自己的心上人田习文,正伸开双臂微笑着向她走来。她口中也大叫道:“文哥哥——”伸出双臂也奔了过去。她和文哥哥紧紧拥在一起,激动的泪水流在彼此的脸上,一起回忆离别的情景,都在默默地说:“问君归期是何期?无期也许是归期。”流过泪之后,他俩又会心地笑了。

正当高玉秀“格格”笑的时候,谷口的枪炮声惊醒了她,她一轱辘爬起来。正在此时,那个传递信息的战士也到了,见着高玉秀,那个战士敬了个军礼,道:“报告连长,小日本鬼在谷口突袭咱们,田副连长已率兵阻击去了。”

高玉秀与那个报信的战士匆匆地向谷口赶去。

红军连的战士的枪都是老套筒或汉阳造,射程短,由于王二狗的一个屁让田习武他们龟缩到谷口外杂石堆中。双方都在打枪,可射程都不够,又是夜晚,彼此都不敢贸然发起冲锋,双方的战斗陷入了僵局。

高玉秀赶到谷口的时候,二妮也赶到了谷口。田鼠见着她俩,立即向她俩禀报了情况和战况,高玉秀和二妮也立即投入了战斗。

田习文晚于田习武撤出战斗一个小时,在向南边狭谷撤离的时候,根据方位和方向及路上行走的足印,他们基本上是步田习武的后尘。在田习武到达谷口与红军连的战斗持续三四十分钟之后,他们也赶到了谷口。

由于射程远,彼此都打不到对方,所以战斗是间歇性的。

田习文走近谷口的时候,他和战士们都听到枪声,心中一震,是不是大哥田习武又遭遇到敌人了?得赶快到解救,于是,他说:“兄弟们,大哥在前方又遭遇到了小日本鬼子,我们得救援!”于是,他和战士们快马加鞭地奔向了谷口。

田习文见着田习武,他忙问:“大哥,前方敌人是什么状况?”

田习武说:“这小日本鬼子真是太可恨了,到处都是,我们差点儿中敌人的伏击圈。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尚不清楚敌人的情况,所以,我们不敢贸然进攻,敌人也不敢贸然进攻,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田习文边听边让战士们参加了战斗。

高玉秀边战斗边观察对面的情况,不好!敌人的援军到了,因为她从对方的火力由稀疏变得密集起来,并且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敌人匍匐着缓慢向前移动,很明显,敌人的火力优于自己。红军连的战士们本来就缺枪少弹的,这样消耗下去肯定要吃亏的,得很快想出一个法子。

于是,她将二妮、田鼠集在一起,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焦虑。

田鼠说年少气壮,他说:“我们子弹少,不能打消耗战,等小日本近了,我们就与狗日的拼刺刀,砍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二妮说:“田副连长,我们不能莽撞,游击战法是‘敌疲我打,敌进我退……’”

田鼠还没等二妮把话说完,就抢着说:“现在关键是‘敌进我退’,我们能退吗?”

高玉秀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俩不要争了,说:“退是不能退的,再说,退也没有地方可退了。我看这样,你俩各带一队人马,从左右包抄过去,我在这里正面迎敌,等形成包围圈后,我们再同时出击。”

二妮和田鼠都说这个办法好,便分别带着一队人马秘密地左右包抄去了。

田习文和大哥田习武并肩战斗,他经历过很多次恶战,战斗经验很丰富。他侧着耳朵听了听,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就是敌人的火力不是很强,甚至很低劣、微弱,这不像是小日本的火力。他与日本鬼子战斗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先用迫击炮一阵狂轰乱炸,把对方阵地炸成焦土,然后组织士兵冲锋;而如今,没见小日本发出一枚炮弹,是他们没有炮弹?或是夜间没有目标?不可能,小日本的士兵都受过极强的专业训练,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即使在夜间,他们的炮弹也会弹无虚发,这就奇了怪了,难道对方不是小日本鬼子?这个疑问一产生,他便匍匐着来到了田习武的身边,说:“大哥,你听,对方的火力不像小日本的火力,我们会不会打错人呢?你们派人侦察过没有?”

田习武说:“文弟,你这个问题还真提醒了我,我和兄弟们刚进山谷,被山谷里的几声响震出来了,接着,就是对方的枪声,我们就还击,没来得及侦察,还真不知道对方是哪路神仙!”

田习文说:“大哥,我们应停止战斗,说不定对方是我们自己的人呢!”说罢,他命令独立团的战士们停了火。

田习武随之也命令国军兄弟们停了火。

此时,二妮、田鼠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已完成对田习武、田习文他们的包围,高玉秀也带着战士们冲了出去。

战士们都很兴奋,大声叫道:“缴枪不杀!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田习武、田习文一听到声音,心中一阵窃喜,果然不出所料,眼前的部队竟是自己的同胞!但“缴枪不杀”的威武喊声不得不让他们放下手中的枪。

包围圈缩小了,国军兄弟受不了这股窝囊气,囔囔地大声叫了起来:“都是自家兄弟,逞什么英雄!有本事儿去打小日本呀!”

高玉秀、二妮、田鼠一听,顿时懵了,自己明明捉的鳖是小日本鬼子,怎么变成了自己的同胞?高玉秀、二妮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田鼠。

田鼠吱唔着:“谁知道国军兄弟也戴着小日本一样的钢盔?再说,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楚。”

二妮说:“高连长,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我们向友军解释清楚就行了。”

高玉秀听了,也没有生气,说:“兄弟们,下面的兄弟我们的同胞,放下枪,别伤着自己人!”红军连的战士们听了高玉秀的话,齐刷刷地放下了枪。

三支队伍迅速向一起拢起,当他们齐聚在一起的时候,高玉秀的眼睛惊呆了,田习文的眼睛也惊呆了,田习武的眼睛惊呆了,田鼠的眼睛惊呆了,二妮的眼睛也惊呆了。

五个人的眼睛呆了好一阵子,突然间,五双眼睛又齐涮涮地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问君归期是何期?无期也许是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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