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乌啦啦的兵包围了虎寨,并架起炮台,虎寨在劫难逃。忽然,九棵树下又来了一群荷枪实弹的白狗子,挨家挨户把乡亲人都赶到了九棵树下。苟狼团长和金三坏气势汹汹地站在九棵树下的那个石砌的土台子上。
正在屋里睡觉的老王爷被惊醒了,透过窗户,见外面尽是全副武装的兵,还有一队白狗子正朝他的房间走来。吓了一跳,忙抄起他的长剑,从后门溜了出去。朝虎寨四周的岭上一望,古城墙、城门上、峡口上全部都是白狗子,并把机枪瞄准了虎寨。王爷以为仇家又追上门来,看样子,逃是逃不出去了。他灵机一动,屋前九棵树上是个天然的躲避场所。九棵树下的场子上的乡亲们和白狗子都相互仇视着,谁也不会注意树上的情况。王爷从小是习武之人,虽已年迈,但功底还在,只见他一跃,跃到九棵树的最中间的那棵树上,躲在了茂密的树叶之中,而这棵树正好是下面石砌的土台子的上方,能看清台上和台下的所有情况。
老孙头也被李大龙带来了,他们事行商定好了,在姜阿三的屋前集中,同样,老孙头也享受着姜阿三等人一样的待遇。
李阿虎在李大龙耳旁嘀咕了几句,要他看着老孙头等五人。他还有点儿事儿,去去就来。
李阿虎迅速来到高玉秀的香椿作坊房,大妮、二妮在忙着侍弄香椿,玉秀在逗着小立英的“格格”地笑。他一把从高玉秀的怀里夺过小立英,然后用手枪对准了小立英的脑袋,吼道:“所有人退后,不然我打死她。”他露出凶相,命令道。其实他的内心并非真的想打死小立英,他已经造过一次孽了。
高玉秀、大妮、二妮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李阿虎。小立英被吓得“哇哇”地哭了。高玉秀要过去抱,李阿虎拿枪再次吼道:“再过来,我打死她。”高玉秀和大妮、二妮这几年过着幸福祥和的生活,也忘了练武功,以前的侠女形象不见了,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姑,一心忙在香椿生意上,倒成了一个生意精了。
高玉秀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感觉事情的严重性,哆嗦着说:“陈虎队长,有什么话好好说,快把立英还给我。”李阿虎阴笑了一阵子,说:“玉秀姑娘,你知道这崽子是谁的娃吗?”他这似乎有点儿明知故问。高玉秀着急地说:“这是你们游击队队长姜阿三和荷花的孩子呀,怎么呢?”李阿虎又阴笑了一阵子,说:“玉秀姑娘,你错子,虎寨游击队已经不存在了,我也不是什么游击队的副队长,我是虎寨棒子队的队长。这崽子是赤匪姜阿三和荷花的崽子,马上得处死。”高玉秀、大妮、二妮这一听,可真吃惊不少,真不知怎么回事儿。
李阿虎又阴笑了一阵子,说:“虎寨人民民主政府已经不复存在了,这里现在是二寨主金三坏的天下,赤匪老孙头、姜阿三、荷花马上要执行枪决,其崽子姜立英也要进行枪决。”
怎么?要枪决小立英?高玉秀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拍了自己一巴掌,发现自己没听错,说:“你们不能枪毙小立英,孩子是无辜的。”
李阿虎说:“你们若不信,可以看看虎寨的周围和九棵树下的会场。”
高玉秀、二妮、大妮跑出门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外面全是白狗子,四周架满了机枪和大炮,枪口和炮口全对准了手无寸铁的乡亲们。她们赶紧又缩进屋里。这是怎么回事?这李阿虎没有说假话,金三坏又打回来了。
李阿虎见三人都吃惊的模样,更得意了,说:“如今,虎寨是金三坏和她的三师兄苟狼团长的天下,若不服从管理的,下场就是个死。”说罢,他拿黑乎乎的枪口抵在了小立英嫩嫩的脸蛋上。小立英被弄痛了,“哇哇”地大哭起来。
高玉秀忽然明白了,李阿虎投奔了金三坏和她的三师兄苟狼团长,虎寨游击支队没放一枪要弹就变成了金三坏的棒子队,这都是姜阿三的粗心大意造成的。虎寨又成了金三坏的天下,这已成了铁打的事实,虎寨人民民主政府已不复存在了,这里又将是地主恶霸金三坏的天下。而李阿虎就是她的帮凶。
这天变得真快呀。眼前,李阿虎还没有开枪打死小立英,说明他有什么条件。高玉秀镇定了自己的情绪。于是,她问:“李队长,你想怎么样?”高玉秀决心救下小立英。
李阿虎“嘿嘿”地阴笑了两声,奸笑着说:“我想怎么样,你知道,金三坏找老孙头、姜阿三、荷花他们报仇,这不关我的事儿,冤有头,债有主,那是他们的事。可是,这老孙头、姜阿三、荷花把我的十几亩好田地给分出去了,那是我给我儿子李天赐娶媳妇的资本,这资本没了,我儿子耽搁了几年,更娶不到媳妇了,这不是要我李家断后吗?这债得让这臭崽子还。”说罢,他打开了保险,似乎要扣动板机。
高玉秀、二妮听了李阿虎的话,暗自吃惊,这金三坏和苟狼要找的仇人应该是他和二妮,还有田习文哥哥呀。因为王三霸和金三好是他们杀了呀。是不是老孙头、姜阿三、荷花他们反水,被他们误以为王三霸和金三好就是他们杀了呢?也只有这种解释了。刚才听李陈虎说,他们三人已被金三坏绑去要执行枪决了,那么,小立英怎么办?她下决心要救下小立英。
高玉秀面露惊慌之色,忙向前给李阿虎跪下,说:“李队长,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李阿虎眯起他的鼠眼,鼠眼里露出贼光。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要挟小立英,目的就是让高玉秀跪地求他。于是,他说:“要想小立英活命,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你,玉秀姑娘,嫁给我儿子李天赐。”
大妮、二妮听见了,很气愤,发怒道:“你妄想,让我们小姐嫁给你那傻儿子,你就做梦吧。”
李阿虎目露凶光,说:“我没让你们求我,那这小臭崽子,去死吧。”说罢,手慢慢地扣动板机。
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高玉秀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我愿意——”只要能救小立英,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正在这时,外面来了一队白狗子,李阿虎把小立英还给了高玉秀,用低沉的声音说:“玉秀姑娘,我的儿媳妇,记住你说的话。”说罢,他匆匆地走了。
李阿虎匆匆回到姜阿三的屋前,李大龙看管着老孙头等人正在焦急地等他。他一招,棒子队一行人押着老孙头走向了九棵树下的会场。
高玉秀抱着小立英,还有大妮、二妮也被白狗子赶到了乡亲们中间。
九棵树下的石台子上,老孙头等五个人头上都被蒙上了黑布袋,双手被反绑着,背上都绑着一张生死牌,上面用黑笔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金三坏和苟狼气势汹汹地站在上面,环顾台下面的乡亲们,乡亲们都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向台上的女魔头看。
金三坏在姜阿三等五个人面前转悠了一圈,发出一阵冷笑,令人毛骨悚然。然后恶狠狠地说:“这就是跟我金三坏作对的下场。今天,我要为我死去的大师兄王三霸和师姐金三好报仇雪恨!”说罢,就要掏枪枪毙他们,但被苟狼止住了。
苟狼的脸上的刀疤像一条毒蜈蚣,乡亲们都不敢抬眼看它。他对金三坏说:“师妹,等会儿,我有话说。”接着,他又恶狠狠地说,“我大师兄王三霸和师姐金三好都死在你们虎寨,今天,你们每一个人都逃不脱干系。”
金三坏听了这话,为之一震,难道师兄要大开杀戒,学王家耀?屠寨吗?那虎寨的田地谁来为他种?虎寨上好的香椿谁为她腌制?
李阿虎和李大龙听了这话,心里也一惊,难道这苟团长连他们也不放过吗?
所有的乡亲们,包括高玉秀、大妮、二妮她们听了,也为之一震,这苟团长真是一只凶残恶极的狗呀!
金三坏命令行刑队把老孙头、姜阿三、荷花、姜传根、哑巴女人绑在了五个十字架上。然后,竟假惺惺地说:“乡亲们,这五个人就是跟着赤匪瞎胡闹的下场!行刑队,预备——”她正准备喊“放”。突然,她冒出一个想法:这五个人头上都蒙上黑布袋,看不到他们面对死亡的样子,得把黑布袋摘下来,她得欣赏欣赏他们面对死亡时恐惧的样子。于是,她走到五个人面前,亲自摘下了五个人的黑布袋。
老孙头、姜阿三、荷花都目露凶光望着她。姜传根双腿直哆嗦,竟吓得尿了裤子,这个老实巴交的贫苦山民,一辈子没见过世面,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恐惧极了。哑巴女人这会儿没有“咿呀咿呀”地叫了,脸上只默默地流着两行泪水,她大概知道自己要死了。
行刑队的白狗子胸前托着枪,眼睛三点一线地瞄准眼前的猎物。
金三坏“格格”地阴笑起来,她还觉得不过瘾,又把五个人口中的臭袜子摘掉了。不过,这次,她是倒着顺序摘掉的。
哑巴女人没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命在这个世界上可有可无;姜传根在袜子被摘掉的那一刻,求饶道:“金寨主,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回去之后,我会教训教训我那不听话的儿子。”他对金三坏还抱有幻想。金三坏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目露凶光,说:“我会的。”
荷花口中的袜子被扯掉了,她知道苟且偷生地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她什么话也没说,一副很坦然自若的样子,对着人群中的高玉秀和小立英笑了一下,笑得是那样安祥。姜阿三嘴里的袜子被扯掉了,这个嫉恶如仇的汉子,“呸”吐了金三坏一口浓痰,竟大声地喊道:“中国共产党万岁!”金三坏气坏了,“啪啪”煽了姜阿三两个嘴巴,姜阿三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孙头口中的袜子被扯掉了,这个一生体会到穷人疾苦的老人,终于活明白了,今天敌人如此猖狂,正显示他们内心的恐惧,明天,我们伟大的游击队还回打回来的。他高声喊道:“虎寨人民政府万岁!”声音高亢而激昂,响彻苍穹。
金三坏恼怒了,手一招,行刑队开枪了。虎寨看得真真切切,高玉秀、大妮、二妮看得真真切切,我们的英雄,亲爱的战友,就这样离我们去了。乡亲们都默默地流着泪,祈祷我们的英雄一路走好。
金三坏要一报还一报,抓住一个老乡叫带路,对着行刑队的白狗子说:“把这五个人尸首拖到野狼谷扔下去喂狼!”那个老乡只好哆嗦着带领白狗子去了野狼谷。
乡亲们竟有人哭出了声来。
苟狼见了,把金三坏叫到一旁说:“这些都刁民,不如……”他的话没有说完,做了杀的动作。说罢,他命令机枪手围住了场子,四周架起了机枪。
乡亲们吓得都蹲下了,高玉秀心里一惊,紧紧搂住小立英,也跟着乡亲们蹲下了。
金三坏说:“三师兄,这使不得,大仇已报,我还指望着这些人给我种田种地呢。杀了,谁给我种田种地?谁给我腌制香椿?”
苟狼想邀功请赏,金三坏想要人给她种田种地,给她腌制香椿,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老王爷紧紧爬在树上,目不转睛地观察到眼下的一切,他为几位英雄的死,流下两行老泪。突然,他像濒临绝境的人忽然看到了希望一样,眼中露出惊诧的目光。那个刀疤脸团长,他清楚地记得,追击他们的那袭黑衣人中有个刀疤脸,但由于黑衣人蒙着面,只能看到眼角的那丝刀疤。王爷不能确定台上的刀疤脸是不是那伙黑衣人中领头的,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突然发现那刀疤脸的眼睛,如鹰眼,射出凶狠而残忍的目光。对!就是这目标光,多少个日日夜夜,在逃亡的日子里,这种目光一直伴随在他的眼前,铭刻在他的心里。眼前这个刀疤脸就是追击他们的那伙黑衣人的头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爷内心一直感到对不起贤侄李孝诚,但这一切恶果都来自这个刀疤脸,贤侄肯定已惨死在这个刀疤脸手中,现在该是报仇的时候了,就算死了,见到贤侄,也问心无愧了。王爷双手握剑,口中大喊道:“乱党,拿命来——”利剑直向苟狼刺去。
苟狼正在与金三坏较劲,根本没注意躲藏在香椿树上的王爷,王爷的利剑直劈下,苟狼躲闪不及,正中被王爷的宝剑劈成了两半,两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场子上的乡亲们和在场的所有白狗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坏了,目瞪口呆。老王爷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地上流着一滩鲜红的血。
高玉秀看见了是爷爷,爷爷的那句话“乱党,拿命来”她听得真真切切,难道追杀他们的人就是这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狠毒男人?肯定是的,否则,爷爷不会与他拼命。她正欲奔上去抱住爷爷,无奈被大妮、二妮死死地按住;况且,她怀里还有小立英,这会儿,小立英很乖巧,睡着了。
九棵树下的场子上立即出现了喧哗,金三坏惊呆了,李阿虎也惊呆了。
金三坏对于战争的场面见得多了去了,立即保持镇静,掏出手枪,对着空中连打三枪,鸣枪示警,场子上立即恢复了平静,静悄悄地。三师兄苟狼被劈成了两半,样子极为恐怖可怕,肠子流了一地,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苟狼杀人如麻的本性造成的。金三坏扭过脸去,不敢面对这阴森可怖的场景,他命令手下找了块白布给三师兄盖上。不知怎么搞的,此时,她对三师兄突然死亡没有一丝怜悯感,不像大师兄和师姐那样泪流满面,可能与刚才三师兄的争执有关吧。大师兄和师姐虽然狠毒,但还有一点儿人性,可这三师兄面对虎寨的山民要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戮,要使她的老窝变成一片废墟,她不愿意,这无疑是断了她的财路。她要虎寨的山民成为她的奴隶,她要压榨尽山民身上的每一滴血!所以对于三师兄苟狼的死,她没掉落一滴眼泪,这是她内心的想法,但她要维护自己的形象,这件事儿不能就此罢休。
金三坏扭转身走到王爷的身边,脑浆四溢,她用脚踢了踢,尸体早已僵硬了。为了解气,她掏出了手枪,对着王爷的,“啪啪啪”连打三枪,王爷的背上多了三个窟窿。这是自杀式的报复,人已死,该怎么办?
金三坏又走回台上,宣布了一件事:即日起,李阿虎为虎寨棒子队队长,李大龙为虎寨棒子队副队长。接着,她问李阿虎:“这老头是何许人也?”
高玉秀听到这话,心一惊,大妮、二妮的心也猛地一颤,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