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四年(公元前204年)十月,进攻成皋受挫之后,汉王刘邦意识到楚军准备充分,防守严密,不宜继续发动强攻,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调虎离山”之计,设法将楚军引出成皋,再集中优势兵力予以歼灭。
如何才能将楚军引出成皋?这让刘邦颇费了一番脑筋。
刘邦听说守卫成皋的楚军大司马曹咎性格刚直,脾气急躁,于是计上心来,经过一番思索,刘邦想出一个粗野的办法——组织数百名汉军骑兵涉过汜水来到成皋城头下,向据守成皋的曹咎发起挑战,让这群汉军士兵口出恶言秽语,指名道姓地大肆辱骂曹咎,以激起曹咎发怒开城出战。
起初,曹咎想到霸王项羽临行前的一再叮嘱,心里明白这是刘邦施奸计欲引诱自己出成皋迎战,所以极力压住怒火不予理睬。
到后来,前来挑战的汉军士兵更加肆无忌惮,天天跑到城下齐声大骂曹咎是“草包”,“胆小鬼”,“缩头乌龟”,是“离开项羽不敢出门的懦夫”云云,更有汉军士兵甚至脱光衣服,赤身裸体躺在城下,百般羞辱挑衅。
曹咎哪曾受过这般辱骂,他见汉军士兵如此嚣张,不禁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曹咎对司马欣和董翳说道:“这群汉军士兵委实可恶,如此猖狂地指名道姓地叫骂,我身为楚国大司马岂能一忍再忍,岂不辱没了楚军的威风?待我杀出城门取他几个首级出口恶气,让他们知道我曹咎岂是胆小怕死之辈!”
司马欣和董翳急忙劝阻道:“大司马万万不可主动出击,这分明是刘邦的激将之法,欲引诱我军出城交战,刘邦十分狡诈,他如此举动怕是早就设好了埋伏,曹将军切不可开城出战,以免中了刘邦的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怒火冲天的曹咎哪里听得进司马欣和董翳的劝告,一边披挂铠甲一边对司马欣与董翳说道:“几个汉军毛贼岂是我的对手,我去去便回,绝不渡河追击。我带领骑兵突然打开城门袭击这群汉军,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猖狂放肆!”
曹咎遂不顾司马欣与董翳的苦苦劝阻,下令打开城门,跨上战马率楚军冲出城门向挑衅的汉军发起攻击。
城下叫骂的汉军士兵见曹咎终于出城,知道任务完成,立刻丢下兵器、衣物,骑上战马向对岸逃散,边跑还不忘边回头大骂:“曹咎匹夫,有种来追我啊,哈哈哈!”
曹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手持长矛大喝一声道:“追上去杀了他们!”遂率领楚军渡过汜水向西追击溃散的汉军士兵。
司马欣和董翳见曹咎竟不顾一切渡河追击汉军,心中叫苦不迭,二人隐隐感到事态严重,不禁紧张万分,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跟随曹咎出城隔河助威。
曹咎此时怒气正盛,一心想杀了汉军士兵泄恨,早把项羽临行前的嘱咐抛到脑后,兀自不知自己已经中计,大难降临,率先骑马涉过汜水追杀四下逃散的汉军士兵。
然而曹咎万没料到,刘邦早就做好了周密部署,在汜水西岸埋伏下五千名弓弩手隐蔽待命,刘邦则率三军隐匿于周围树林中指挥战斗,专候曹咎进入伏击圈。
曹咎马快,已经带领部分楚军士兵涉水追上岸来,还有半数楚军正陆续涉水过河。刘邦看到楚军进入弓箭射程,便下令擂响战鼓发出号令,汉军弓箭手突然站起来向楚军放箭,跟随曹咎涉水追击的楚军士兵,顿时被密集的箭矢射倒一片,正在渡河的楚军士兵也纷纷中箭倒在河中被水冲走。
曹咎见状大吃一惊,这才猛然明白自己果真中了刘邦的调虎离山之计,赶紧命楚军后退,但为时已晚。
随着一阵号角响起,等待已久的汉军大将樊哙、夏侯婴、靳歙等将领率汉军从三面围了上来与曹咎战作一团。刚刚渡河的楚军士兵惊魂未定,不知所措,来不及反抗便顷刻间被汉军骑兵斩杀,还未上岸的楚军士兵见事不好惊慌地大喊道:“不好了,我们中了汉军埋伏,快逃啊!”纷纷后退逃回汜水河东岸观望。
曹咎被汉军将士团团围起无法脱身,直杀得精疲力竭,已经无力再战,樊哙、夏侯婴、靳歙等大将正欲拍马上前杀了曹咎,被刘邦制止。刘邦知道曹咎是楚国的一员猛将,为人忠直,心中怜惜,遂传话劝曹咎放弃抵抗下马投降。
曹咎早年响应项梁起义,后因战功卓著被项羽拜为楚国大司马,赐封海春侯,一直追随项羽至今,对项家忠心不二,岂肯背楚降汉?
想起项羽临行前的一再嘱托,曹咎悔恨莫及,深感自己无颜面对楚霸王项羽,更不愿被汉军俘获受辱,遂拔剑在手,仰天长叹道:“我曹咎悔不听霸王谆谆之言以至于此,毁了霸王的西征大事,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楚国于我有恩,我岂能叛楚降汉,做个卑鄙小人?今日只能以死谢罪了!”曹咎说罢,便在河边自刎而亡。
汉王刘邦见楚军主将曹咎身亡,楚军一片混乱,立刻命全体汉军涉过汜水向楚军发起全力进攻。汜水东岸的楚军看到涉水过河的楚军士兵皆被消灭,主将曹咎战死,汉军乘胜发起大规模进攻,顿时军心涣散,斗志尽失,害怕退回城内被汉军聚歼,便纷纷绕城四散溃逃。
司马欣和董翳控制不住逃散的楚军,知道成皋已经无力防守,相顾无言。二人皆是巨鹿之战后降于项羽的秦将,刘邦攻取三秦时又投降了刘邦,而刘邦彭城战败之后,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再度背汉归楚投靠了项羽。他们心里明白,汉王刘邦深恨反复无常之人,不愿再次落入刘邦手中受死,眼见楚军溃散,大势已去,走投无路,司马欣和董翳便在成皋城门下相继自杀而亡。
刘邦见楚军士兵溃散而逃,成皋城门大开,精神振奋,高举龙渊宝剑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冲进去,拿下此城!”
汉军乘势攻入成皋,重新夺回了这处极为重要的战略重地。守卫荥阳的楚军大将龙且和钟离昧听到成皋失守,大司马曹咎战死的消息,震惊万分,急忙派出信使告知正在与汉将彭越鏖战的项羽,同时下令荥阳守军加强警戒,防备汉军进攻荥阳。
汉王刘邦听说司马欣和董翳自杀而亡,怒气未消,深恨司马欣见风使舵,摇摆不定,身为秦朝重臣两次降楚一次降汉,最终背叛自己投靠了项羽,遂下令将司马欣的遗体斩首示众,宣示“叛汉降楚者同此下场”,以泄心中之恨。
可怜司马欣也算秦朝名将,怎奈一生左右摇摆,三易其主,最终死后还落了个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
就在这时,被项羽囚禁的韩王信趁乱从成皋关押他的牢房里逃了出来,重又回到刘邦身边。刘邦虽然对韩王信变节降楚有所不满,但是转念一想,纪信、周苛在荥阳之战中壮烈战死,自己也是死里逃生,韩王信虽然投降了项羽,不过是权宜之计,终归还是主动回来投靠了自己,尚可原宥,且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便没有对韩王信加以重责,仍然令其领兵作战。
收复成皋之后,刘邦立刻想到了郦食其的建议,迅速派出一支人马收复了距成皋东面仅三十里的敖仓粮库,增加兵力加强敖仓的守备,重修运粮通道直达成皋,确保汉军粮食供给。
为了迎接楚军的更大攻势,汉王刘邦顾不上歇息,紧接着考虑建立新的防线。刘邦亲自率众将翻山越岭,察看成皋周围的地理环境,当刘邦攀上广武山之后,立刻为这一带的地形地貌所吸引。
成皋东距项羽占据的荥阳重镇大约四十里,南接连绵的嵩岳,高不可攀,东连陡峭的广武山(又名敖山,邙山),广武山背面即是黄河,广武山自黄河南岸拔地而起,东西延绵六十余里,山峦起伏,谷深坡陡,崖壁参差,十分险峻,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广武山下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巨壑,称作广武涧,后人称作“鸿沟”,相传远古时期,大禹为治理华夏大地洪水泛滥,带领中原民众开挖鸿沟将洪水排入黄河,大禹治水凡十三年,因势利导,变堵为疏,实施洪水分流,终于战胜了洪水,让中原民众得以安居乐业。
到了战国时期,魏国第三代君主魏王魏罃在鸿沟的基础上开拓运河以作军用,自荥阳以北引黄河水入运河,向南直达淮河,长达一千余里,把黄河与济水、汝水、淮河、泗水等多条河道及水泽连接起来,为水运粮草物资和通商发挥了重要作用。后来,运河鸿沟段逐渐被黄河泥沙淤积而弃用,逐渐成为一道干涸的深谷。
汉王刘邦在广武山驻足良久,一个绝佳的防御计划在他脑海里逐渐形成。回到成皋大营,刘邦展开军事地图细细查看一番,遂下令汉军一面加固成皋的城墙,一面在成皋与广武山之间顺着山势构筑一道坚固工事,工事内储备大量弓箭、大石,汉军依据险要地势和工事可与楚军展开长期防御作战。
与此同时,刘邦考虑到项羽的大本营荥阳城在广武涧西侧,不但战略价值十分重要,而且犹如一把匕首插入汉军防线前沿,对楚军屯兵和发动攻势极为有利,想到这里,刘邦决定趁项羽率部分楚军东征讨伐彭越之际,命樊哙率领一支汉军攻打荥阳,企图夺回这一战略重镇。
但是,守卫荥阳的楚军在大将龙且和钟离眛心里清楚,成皋已失,荥阳决不能有半点闪失,二人牢记项羽临行前的吩咐,坚守防御,拒不出战,汉军靠近城墙,龙且和钟离眛便下令城头上的士兵密集放箭,抛下大石滚木,阻止汉军架起云梯攻城。
樊哙组织汉军接连数次攻城均未能奏效,还损失了不少汉军士兵,樊哙急得怒火中烧,吼声如雷,大叫道:“俺就不信攻不下这个小小的荥阳城!”遂亲临荥阳城下,赤着臂膀,冒着城头楚军的箭矢擂起战鼓,督促汉军士兵攻城。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