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事家孙武在他的《孙子兵法·谋攻篇》中论述进攻战时说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51)孙武根据敌我双方兵力的优劣,十分详尽地说明了进攻战的一般作战规律,即以优势兵力歼灭敌人,当兵力少于对手时,则应采取守势或者避免与敌人作战。而项羽以五万兵力面对秦军的二十万精锐之师,兵力对比处于绝对劣势,在这种情势下,项羽毅然与秦军展开决战,似乎完全违背了“兵圣”的作战原则,毫无胜算可言。
但是,孙子又在《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指出:“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52)即我集中兵力于一处,设法把敌人分散成十份,然后猛烈攻其一部,则我相当于以十敌一。
大战前的项羽,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面对强敌,他正是灵活运用了“兵圣”的战术思想,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骇俗之战。
这日清晨,但见乌云低垂,朔风劲吹,远处隐约传来阵阵战鼓声和呐喊声,那是英布的先锋军正在与秦军激战。三万楚军集结完毕,项羽骑在乌骓马上扫视一眼充满杀气的楚军队伍,见士兵个个精神抖擞,正望着自己等待命令,项羽知道,现在说任何话都已经毫无必要,遂右手高举虎头戟大喝一声:“给我冲上去,杀——”便亲率全军以暴风迅雷之势杀向秦军主营。
秦军哨兵快马赶回,急忙向主将王离禀报军情,说一支大约三万人的楚军向巨鹿杀来,气势凶猛。王离久经战阵,认为楚国援军总共五万兵力,且分成了两部分,根本不是自己手中二十万精锐大军的对手,构不成严重威胁,遂镇定地下令秦军摆开迎战阵形,严阵以待。
项羽身先士卒,率领楚军如狂风激浪一般冲到秦军阵前,秦军主将王离立于临时搭建的塔台上指挥秦军行动,他远远看见当先一员楚军大将,左手提缰,右手持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英气勃勃,气势如虹,浑身张扬着一股豪迈英武之气,坐下一匹乌骓马昂首挺胸,四蹄腾空,飞奔而来,王离忙问左右将领:“这员楚军将领是何人?”
属下答道:“此人正是昔日叛军首领项梁的侄儿、先锋将项藉!”
王离听罢不由得轻轻摇头赞叹道:“项藉,好一员虎将,只可惜你今日遇见了我王离,岂能容你呈威!”
王离说罢当即一挥手中红色令旗,顿时战鼓轰鸣,杀声震天,秦军全面出击迎战楚军。王离此番下令秦军全线出动,是想依靠优势兵力,一举歼灭这股楚军。
但此时的王离还不明白,他面对的并非匈奴顽敌草寇,而是震古烁今的天下第一英雄项羽。
但见项羽一马当先,虎目圆睁,吼声如雷,率先骑着战马冲入秦军阵中,于万军丛中杀敌如入无人之境,一杆虎头鉄戟使得出神入化,神出鬼没,左刺右砍,上下盘旋,如灵蛇吐信,流星掠空,防不胜防。胯下乌骓马犹如一道黑色闪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人头落地。秦军将士哪里见过如此威猛神勇、武艺高超的战将,不由得胆战心惊,魂飞魄散,纷纷后退,无人敢于上前迎战。在项羽率领下,三万楚军凝聚成一把强悍的利刃,直冲王离的中军大营。
这时,英布率领的二万先锋部队冲破了秦军的围追堵截,直奔秦军运粮通道,章邯的护粮军队见状急忙迎上前去,与英布战作一团。英布十分骁勇,护粮的秦军将领难敌英布手中的一杆蛇形长矛,交手数个回合便败下阵来,率军向棘原方向溃逃。英布成功切断了秦军粮道,截获大批粮草物资,然后返身从秦军侧翼包抄过来,加入了与北疆军的激战。
这样,不但二十万秦军的粮草断绝,南面的章邯与巨鹿城下的王离也被楚军分隔开来无法相互支援,项羽实现了第一步战役目标,紧接着,就是集中全部兵力攻击王离的秦军主将大营。
战局的发展完全出乎秦军大将王离的预料,王离没有想到项羽的军队虽然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却勇猛异常,进攻犀利,锐不可当,自己的精锐部队虽在北疆与凶悍的匈奴人作战屡屡获胜,如今竟然不是这支乌合之众的对手,不由得心中震惊。而巨鹿之南章邯率领的秦军又迟迟不见赶来增援,王离急忙发出号令,命秦军摆开防御阵型,准备与楚军展开阵地战。
面对秦军坚固的防线,项羽勇武果敢,宛若神助,骑着乌骓宝马,手持虎头铁戟,率领楚军将士一次次冲入秦军阵中往来厮杀,秦军遭受重挫,军心动摇,开始怯战。
项羽心思缜密,他在激战中观察到秦军分别由若干集团组成,独立作战,遇有强攻即收缩队伍各自为战,又可相互照应,这既有长处也存在漏洞。于是,项羽及时调整部署,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术,集中使用有限的兵力,组织楚军进行穿插分割,猛攻秦军队伍的结合部,在英布的密切配合下,与秦军展开空前激烈的血战。
在项羽率领之下,楚军将士人人以一当十,以十敌百,前赴后继,越战越勇,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连续三日,楚军向秦军阵地发动了九次大规模冲击,九次皆获大胜,斩杀秦军无数,接连遭受重挫的秦军士兵胆战心惊,已经接近崩溃。
驻守于巨鹿之南棘原城内的章邯虽然知道王离面临的是一场激战,但认为王离的兵力占有绝对优势,北疆军久经战阵,胜券在握,完全没有料到王离的二十万北疆精锐主力竟然不敌项羽的五万人马。
章邯正在军营里心神不安,焦急地等待巨鹿战役的进展消息,突然接到侦察骑兵急速赶来报告,说王离军伤亡惨重,已经被迫转入防守,粮道被楚军切断,处境艰难,章邯听了心头一震,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气,急忙率军赶往巨鹿前线增援。
不料,项羽早已料到章邯会在棘原发兵援助王离,已经在这一方向预先设置了警戒,得到章邯率军赶来援助王离的消息,项羽立刻带领一支骑兵迎上前去,在巨鹿之南截住章邯厮杀。
章邯见是项羽亲率援军救援巨鹿,终于明白了王离的二十万精锐部队不敌五万楚军的原因,他知道自己不是项羽的对手,而巨鹿的北面和东面又有赵、燕、齐三国的援军驻扎,心中胆怯,与项羽交手没几个回合,便虚晃一枪拨马而走,带领自己的人马退回漳水以南的棘原据点,加强防守,再不主动出击。
其实,章邯如果趁联军畏惧观望之际全力施救,命令自己的二十万秦军全部出动,以优势兵力自项羽侧后方发起猛攻,与王离的军队两面夹击,完全有可能挽回败局,一举击溃项羽和战斗意志薄弱的诸侯联军,或者至少可以协助王离的秦军主力撤出战场。
但是,老谋深算的章邯与项羽甫一交手,便迅速退守棘原实则另有自己的盘算。
章邯十分清楚,王离的北疆军是朝廷的嫡系部队,而王离与赵高关系密切,即便巨鹿之战取胜,功劳也全是王离的,自己不会得到任何赏赐。
更主要的是,一向用兵谨慎且心机缜密的章邯此刻考虑的是,若是率骊山军全力出击救援王离,成功了皆大欢喜,万一失败很可能全军覆灭,无可挽回。权衡再三,章邯感到不如保住自己手中的二十余万刑徒大军,守住西去关中的各处交通要道更为稳妥,这样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继续与项羽的诸侯联军周旋,不至于为了救王离而孤注一掷赔上最后的全部本钱。于是,章邯为了自保,眼睁睁地看着王离的北疆军主力一步步陷入绝境而无所作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解:
(51)《孙子兵法·谋攻篇》: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
(52)《孙子兵法·虚实篇》:我方把兵力集中在一起,设法使敌人的兵力分散为十份,于是,我方等于以十倍的兵力去打击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