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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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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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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风云录》连载

第七十四章 项羽收复外黄听少年劝告 霸王动恻隐之心放弃屠城

却说楚霸王项羽率楚军一路向东攻击前进,打算速战速决,寻汉军将领彭越决战,一举消灭彭越的队伍,扫除后顾之忧。

因为心中惦着成皋的安危,又与大司马曹咎有十五天之约,项羽斗志更盛,驰骋千里,所向披靡,接连夺回被彭越占据的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东南),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等十余座城池。

彭越虽然作战勇猛,怎敌得过神勇异常的楚霸王项羽,只好且战且退,与项羽展开周旋。项羽见彭越神出鬼没,避免与自己展开决战,怒愤填膺,哪肯放过彭越?遂率楚军四处追击。

楚军进攻至彭城西北大约四百五十里的外黄县(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权县),出乎项羽所料,在这里遭到守城军民的顽强抵抗,这让项羽不由得怒火更盛,下令楚军向外黄发起连续猛攻。

项羽曾于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8年)秋天,奉叔父项梁之命与沛公刘邦一起联手攻打外黄,不过那时候外黄县还是秦军据守的城邑,不料项梁在定陶遭到章邯突然袭击战死,项羽未来得及攻下外黄,便匆忙撤军。

怎奈世事难料,物是人非,项羽此番再攻外黄,却是因为曾经兄弟相称的汉王刘邦命令其麾下大将彭越在自己背后作乱,攻城略地,抢劫粮草,威胁彭城安全,项羽心中自然是满腔怒火,欲一鼓作气拿下外黄,杀了彭越一泄心头之恨。

然而,项羽没有料到,这座看起来不大的城池,防守却十分顽强,楚军付出不小的代价之后才攻破城池进入城内,彭越的军队弃城而走。

项羽没有杀了彭越,怒火难消,遂下令将城中居民悉数驱赶于城外,楚军四面围住,让县令拿着户籍从居民中挑出年满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打算全部坑杀以发泄心中怒恨。

此时的楚霸王项羽,其性情与做事方式正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或许他自己都尚未察觉——他没有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下令楚军冲入外黄城中大肆屠城抢掠,而是仅把怒气发泄在外黄城内达到参军年龄的十五岁以上男子身上。

外黄居民扶老携幼相拥在一起,生离死别之际发出阵阵绝望的痛哭之声,有的妇女从人群里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欲从楚军士兵手里抢回自己的儿子或是兄弟,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项羽看着眼前这一切,面目冷峻,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男孩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向项羽走去。这男孩长发束髻,面容白皙,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衫,干净利落,像是个书香子弟。

楚军卫士见了欲持剑上前阻拦男孩靠近,项羽早已注意到这个孩子,抬手向护卫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示意卫士放这男孩过来。

这男孩毫无惧色,大步走到项羽的乌骓马前,抬起头来平静地对项羽说道:“我看您最是威武高贵,您就是名震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吗?”

“是,正是本将军!”项羽在马上俯首看着男孩,傲然答道。

“敢问大将军,为何要杀掉这些无辜百姓呢?”男孩问道。

“哼,少年,难道你没有看到吗?这些人竟敢帮着汉军贼寇对抗我的军队,使我的士兵遭受伤亡,我身为楚军统帅,看到我的士兵被杀,岂能宽恕他们?”项羽愤然答道。

楚霸王项羽从来没有与一个陌生男孩耐心地说过这么多话,连他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同寻常,但是,此时的项羽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男孩听了项羽的回答毫不让步,据理力争,他对项羽说道:“大将军可知,城中百姓听说大将军历来冷酷无情,每攻破一城,必下令让您的士兵冲入城内杀人抢劫,直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家破人亡,哀号震天,若果真如此,谁敢让大将军破城而入呢?是以城中百姓为家中妻儿老小免遭屠戮而拼死抵抗,这难道是他们的罪过吗?再者,汉军彭越将军命令外黄全体成年男子登上城头,协助汉军防御,不服从者即按军法从事,外黄的父老乡亲怎敢拿自己的性命违抗军令呢?人们明白,登城抵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城池被攻破则必死无疑。请大将军想一想,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常人乎?”

这男孩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徐徐道来,句句在理,说到这里,男孩略微一停,他见项羽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道:“我听长辈们说,欲称霸天下者应当宽厚贤明,施以仁政,体察百姓疾苦,首先赢得民心,然后方可得到天下。大将军每攻破一城便屠戮城中百姓,抢掠城中财物和良家妇女,如此,谁人不畏惧将军?见将军率大军到来,无不胆战心惊,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哪能真心拥戴将军争霸天下矣!”

项羽听了这个大胆机智的男孩这一席堪称尖锐深刻的质问,不由得心中震动,掀起波澜,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信奉勇武与实力的项羽还从未曾认真地考虑过这一问题,即便是自己曾经尊为亚父的军师范增也不曾对自己说过这番道理,在项羽看来,宽厚待民,施以仁政,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是遥不可及的未来之事,项羽此刻还无暇想得那么长远。

在这个征战杀伐的非常时期,楚霸王项羽也许是见过太多的军民流血牺牲,经过了多次挫折与失利,人生阅历更加丰富,人格上渐趋成熟,抑或是项羽经过了仔细的反思,恍然间领悟到了某种道理,这次攻破外黄之后,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骑在乌骓马上抚着络腮胡须沉思片刻,出乎意料地接受了这位外黄男孩的劝说。

项羽和颜悦色地对男孩说道:“勇敢的小兄弟,你说得很有道理,让我项籍受益匪浅,我要谢谢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收回我的命令!”

项羽说罢,下令释放外黄全体百姓,不得妄杀一人。外黄的老百姓原以为自己的亲人难逃一死,未料到项羽听了男孩的一番话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不再杀戮,不禁惊喜交加,相拥而泣,恍如梦中,一起跪地连连叩首,感激项羽的不杀之恩。

项羽看到这番情形,若有所思,他没有说话,轻抖缰绳,策马离去。

项羽率领楚军离开外黄正欲继续追歼彭越的军队,不料大将龙且自荥阳派信使送来急报,项羽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只见龙且在急报中说道:“启禀霸王,刘季于日前施奸计设下埋伏,用激将法诱使大司马率楚军出成皋渡过汜水追击汉军,不幸遭遇汉军伏击,大司马英勇战死,司马欣、董翳自尽而亡,成皋失守。汉军目前正向荥阳发起猛攻,军情紧急,请上将军速归。龙且拜呈。”

项羽看了龙且的急报心中大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忧竟真得变成了现实,不由得暗暗叫苦:巩县未能攻破,成皋又告失守,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更加被动。

项羽知道成皋乃兵家兵争之地,是西进关中的咽喉,失去成皋,等于关闭了进入关中的大门,征讨刘邦的计划就前功尽弃,宣告失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成皋,重新掌握有利的战略地位,项羽无心再继续追击彭越,急忙率军队日夜兼程赶回荥阳大营。

汉王刘邦接到项羽率楚军返回的情报,立刻命樊哙停止进攻荥阳,将部队撤回成皋,加强防御,项羽回到荥阳之后,顾不得歇息,立刻带领众将亲临成皋前线观察军情。

项羽发现,成皋与他最初攻占时又有明显不同,城头已经加高加固,岗哨林立,旌旗飘舞,防卫森严,破城而入几无可能。成皋之南是巍峨的嵩山,无法攀越,而紧靠成皋北面的广武山沿着黄河东西延伸,山上工事密布,依山而建,构成一道坚固防线。项羽看了,眉头紧锁,不得不承认刘邦的本事大有长进,须刮目相看,虽然不敢与楚军正面交战,但是成皋的防御部署得却是几乎无懈可击,要突破成皋防线绝非易事,只能靠强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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