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击退了章邯率领的援军,知道此刻不能分散兵力,没有继续追击章邯,而是与英布和陈武的军队会合于一起,向粮草已绝的秦军发起最后的猛烈进攻。
眼看楚军已经杀到眼前,秦军伤亡过半,无力遏制楚军的攻势,秦军大将苏角和涉间心里明白,战斗到了最后关头,二人遂主动向王离请缨道:“将军,我等去会会这个项羽,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本领!”
苏角、涉间皆是王离手下爱将,一直跟随王离镇守北疆,作战英勇,屡立战功,王离知道,秦军已经难挽颓势,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做最后一搏了,遂点头对苏角、涉间说道:“去罢,这项羽武功了得,十分凶悍,二位将军务须小心!”
王离话未落音,苏角、涉间早已拍马挺枪杀出阵来冲向项羽,二人配合默契,并不说话,使出平生本领,自左右两边夹攻项羽。项羽毫无惧色,与苏角、涉间两员大将战作一团,丝毫不落下风。
这时楚将英布赶了过来,见项羽正力战秦军二将,高声叫道:“以二敌一算什么英雄好汉?让俺英布来和你二人耍耍!”
英布说着,双脚一磕马腹迎上前去,接住涉间厮杀,二人正杀得难分伯仲,忽听得项羽大喝一声:“杀!”,挥起虎头戟将苏角挑于马下,复刺一戟,苏角当场阵亡,秦兵见了纷纷退后。
项羽扭头再看英布,见英布枪法稳健,愈战愈勇,一杆长矛围着涉间上下翻飞,涉间已经左支右绌,渐渐招架不住,项羽知道英布无虞,便朝英布大声说道:“此人就交与你了,我去也!”
项羽说罢拍拍乌骓的颈部,那乌骓得到指令,腾空而起,冲向秦军阵地,楚军士兵个个如煞神一般紧随项羽掩杀秦军士兵。
英布边战边向远去的项羽喊道:“将军只管放心杀敌,我必拿下这厮!”
起初,秦将涉间与英布打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但是二人激战数十回合之后,涉间逐渐力气不支,难敌英布手中那杆蛇形长矛,只好且战且退,最后被楚军士兵团团围在一处工事内。
涉间下得马来,手持长戈居高临下继续抵抗,楚军士兵见状,张弓搭箭准备射杀涉间。
英布佩服涉间的勇猛顽强,不忍杀之,高声喊道:“将军勿再做无谓抵抗,秦朝气数已尽,行将就木,你的部队即将被全部消灭,不如降了咱的上将军项羽,加入反秦大军,拿下咸阳,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涉间不愧为大秦忠臣,宁死不屈,高声答道:“多谢将军美意,我乃大秦将领,世受皇上浩恩,岂能降于你这反秦之人?我未能杀尽尔等叛军报答皇恩,死不瞑目矣!”
涉间说罢,将燃油浇到自己身上,引火自焚而亡。英布惋惜嗟叹不已,骑在马上向着火中的涉间遗体抱拳施了一礼,继续率手下楚军冲向秦军阵地。
曾经镇守北疆,威震匈奴的秦朝名将王离还从未曾见到过如此骁勇善战,生死不惧,只知向前的军队,眼见得自己最后两员大将被项羽和英布斩杀,心中骇然,但还是拼尽最后一点气力,组织秦军做顽强抵抗,盼望支撑到章邯的军队赶来救援。一直厮杀到两手发软,精疲力竭,眼见身边将士不是战死就是溃逃,王离见章邯的援军迟迟未到,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终于丧失了斗志,弃械就擒。
前来救援巨鹿的各路诸侯兵马,此刻还在巨鹿城东北两侧坚固的大营中观望,诸侯将领们原以为项羽以寡敌众绝无胜算,皆不敢率领自家军队跟随项羽投入激战。不料,探马来报,项羽的军队九战九捷,重创秦军,正在全力歼敌。诸侯将领听说项羽仅率五万人马大败二十万秦军主力,个个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眼看秦军伤亡过半,战役已近尾声,这才犹如大梦初醒,急忙放开胆量,抖擞精神,带领各自的兵马自营寨中杀出来投入战斗。
巨鹿城中赵王歇和丞相张耳正在军营中歇息,为城外的战况焦灼不安,忽然部将来报:“禀大王,秦军正在后撤!”
赵王歇和张耳闻听这一消息急忙登上城头观望,果然看到城下已无秦军,大股的秦军部队正在匆匆后撤,不远处尘土飞扬,杀声一片,赵王歇和张耳终于明白援军已经击溃秦军,占了上风。赵王歇大喜过望,下令打开巨鹿城门,与丞相张耳一起,率领城中赵军杀了出来,与诸侯联军一起追杀秦军,最终将王离的秦军残部尽数歼灭。
战役结束后,赵王歇迎接项羽、范增等人进入巨鹿城,稍作歇息之后,项羽传令各路诸侯人马的首领前来楚军大营会见。
诸侯将领们此时已经得知项羽在安阳一怒之下斩杀拒不启程救援巨鹿的楚国上将军、有“卿子冠军”美称的宋义,项羽已经被楚怀王封为上将军,掌握兵权,号令诸侯,这时候听见项羽召见,这些将领们无不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在项羽的营房外排起队来等待逐个拜见项羽,心中兀自暗暗思量: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会不会被项羽以“临阵畏缩,救援不力”的罪名下令推出去斩首?
诸侯将领在帐外抬眼偷偷望去,只见项羽一动不动地端坐于帐内帅座上,面无表情,犹如一尊青铜雕像,铠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色泽,脸上胡须上溅满了被杀者飞溅的鲜血,使得项羽那张阴沉的脸庞显得格外令人胆寒。
项羽身后,一名高大武士手持项羽的虎头铁戟,左右两边站着军师范增,项羽的兄弟项庄和曹咎、龙且、英布、钟离昧、陈武、季布等十数员楚军大将,个个手按剑柄,不怒自威,看那架势似乎是准备随时拔剑动手。
营帐门外,左右两边站着两排浑身沾满血污的楚军卫士,个个横眉立目,眼露凶光,狰狞恐怖,活像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这时,走在前头的不知是哪位诸侯将领因为恐惧而两腿发软,被营帐门前的台阶绊了一跤扑倒在地。这位将军内心有愧,不敢当着项羽的面再站起来,于是,只好顺势爬着进了大营,向项羽行叩首大礼,口中颤声说道:“末将拜见上将军......”
这一爬不打紧,后面的各路援军将领见了,皆以为这是项羽定下的规矩,于是,一个接一个在营帐入口处跪下,爬进营帐向项羽行跪拜之礼。
项羽见各路援军将领对自己如此诚惶诚恐,谦卑恭敬,倒觉得十分有趣,头一次感受到君王般的威严,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笑。
各路将领拜见项羽完毕,分列两边站好,项羽两臂抱在胸前,伸着双腿,冷冷地说道:“各位将军前来助战,辛苦啊!”
众位诸侯将领听了赶紧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岂敢,上将军辛苦!”
项羽遂端正坐姿,正色说道:“各位想必已经知道,楚怀王已经下诏任命我为楚国上将军,统领各路反秦兵马,今后各位皆须听我调遣,依令行事,不得有误。若有不从者,军法从事,绝不留情,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各路诸侯将领本就被项羽的神勇威猛所震慑,人人敬畏犹恐不及,岂敢不从?听了项羽的问话,一起抱拳施礼说道:“我等愿服从上将军号令!”
项羽沉声说道:“好,既然诸位皆愿听我指挥,从今以后,希望汝等勠力同心,令行禁止,奋勇杀敌,凡抗命不遵,畏缩不前,贻误战机者,休怪我项藉剑下无情!”
众将心里明白,这是项羽在暗指被杀的“卿子冠军”宋义,无不肃然,齐声答道:“喏,但凭上将军吩咐!”
项羽听了微微点头,面色有所缓和,随即提高声音说道:“把秦将王离带上来!”
王离被五花大绑带进大帐,面色平静,见了项羽并不下跪,项羽问王离道:“我听说你曾率秦军屡胜匈奴,名震北疆,如今率领二十万秦军精锐,战将十数名围攻巨鹿,却被我的五万军队击败,悉数被歼,你也做了阶下之囚,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王离答道:“项将军勇武果敢,天下无敌,是在下平生仅见,在下极为佩服,败得无话可说。”
王离说至此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今日若能活命,在下甘愿跟随将军当马前卒冲锋陷阵。”
站立于项羽身侧的军师范增听到王离说愿意归降,为楚军效力,忙附在项羽耳边小声说道:“这王离确实是个将才,有勇有谋,杀之可惜,不如将其留在帐下,让他担任先锋官,带兵西征,对我军有利......”
项羽明白亚父范增的用意,轻轻摇摇头,抬起手臂制止范增继续说下去。项羽认为,不杀秦军主将,不足以震慑秦军,况且王离作为秦朝上将军,援军主将,没有战死却选择投降,没有气节,留之无益。
略一思索,项羽对王离说道:“你手下大将苏角战死,涉间宁死不降自焚而亡,皆对朝廷尽了忠心。你身为秦军主将,秦朝名门之后,手中二十万将士非死即伤,全军覆灭,让秦军蒙羞,你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上?”
王离听了项羽这一番话,面露愧色,知道自己归降的请求已经被项羽拒绝,死期降临,于是仰天长叹一声说道:“胜王败寇,天命也。今日我王离落到项将军手里,已知必死无疑。若有来生,希望再次与将军决战于沙场!”
项羽听了微微颔首,遂低声喝道:“来人,押下去,斩!”
王离面无惧色,缓步走出营帐,引颈就刑。
王离的祖父王翦,父亲王贲皆为秦朝开国名将,百战百胜,战功卓著,为秦灭六国,统一华夏,建立秦朝,做出了杰出贡献,最后得以封侯,庇荫后代,善始善终。王离年轻时也随父参加了灭六国之战,战功显赫,然而,到头来却气节不保,战败求降不成,反遭斩首,令人喟叹!
巨鹿之战,是秦末反秦战争中取得的一场巨大的决定性胜利,战役中,项羽率领的诸侯联军斩杀秦军大将苏角、涉间等十数名将领,王离被俘问斩,其所率二十万秦军北疆精锐被全歼,此战以反秦联军的完全胜利宣告结束,巨鹿之危随之化解。
项羽在巨鹿之战中充分展现了其叱咤风云,气吞山河,“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面对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秦军,项羽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拔山扛鼎”之大力,亲率五万楚军将士舍生忘死,冲锋陷阵,与秦军展开浴血奋战,九次出击九次获胜,创造了古今中外战争史上罕有的奇迹。
经此一战,反秦联军基本上摧毁了秦军的全部精锐主力,从根本上扭转了战局,奠定了反秦战争全面胜利的基础,腐朽不堪的秦王朝已经日薄西山,奄奄一息。
巨鹿之战也成为项羽短短一生中最为得意的战役,秦朝之迅速灭亡,项羽居功至伟,足以彪炳史册,令世人景仰传颂。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