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这次与张良不期而遇,自然不愿意再次错过这一值得信赖且难得的人才,于是向张良提出随自己西征关中出谋划策。
张良已看出刘邦非同凡人,从容大度、坚韧不拔且胸怀大志,必能干成一番事业,而且此时韩国已经复国,张良心愿已遂,再无牵挂,便想起黄石老人命自己辅佐贤能之人成就霸业的嘱咐,张良自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刘邦的邀约。
不过,张良向刘邦提出一个请求,他对刘邦说道:“沛公离开阳翟之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邦摆摆手说道:“子房何须客气,有话但讲无妨!”
张良说道:“请沛公协助韩军荡平阳翟周围一带的秦军据点,一来是打消韩王的担忧,二是解除起义军进军武关的后顾之忧。”
“这有何难?分内之事,责无旁贷!”刘邦听了十分爽快地答应道。
刘邦立刻派出几支部队,配合韩军分头攻取阳翟周围秦军把守的城邑,将收复的韩国大片失地交还韩王。刘邦的豁达仗义令韩王成深为感激,听张良说要陪同刘邦入关,韩王虽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张良的请求,嘱咐张良尽心协助刘邦,入关之后,尽快返回韩国。张良明白韩王成离不开自己,于是一一答应。
临行前,刘邦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时间,便将大部分步兵留在阳翟一带驻扎,恭请韩王成坐镇阳翟,保护起义军的侧后翼,自己则带上张良,萧何,郦食其和众位将领,率领三万精兵离开阳翟向武关进发。
刘邦于阳翟二遇张良,可说是他一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自此,刘邦身边便有了张良与萧何两位极为重要的谋臣,一个深谋远虑,精于战略谋划,一个事无巨细,擅长政务与后勤,可谓虎添双翼,今非昔比。
张良与萧何不负刘邦厚望,付出了全部智慧与心血,辅佐刘邦砥砺前行,逐步打开了秦末战争的新格局,最终实现了统一天下,建立汉朝的宏图伟业。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话说刘邦率起义军向西南方向走了一百八十里,来到秦军把守的军事要地犨县(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东南),刘邦见城门紧闭,城墙却不甚高大,便下令起义军攻城。
南阳郡守(61)名叫吕齮,此人勤恳爱民,忠于职守,听侦探报告说,有一支起义军人马自北面直奔犫县而来,吕齮便亲临第一线,坐镇犫县督战。
吕齮见起义军发起进攻,便登上城头亲自指挥守军抵御,下令放箭阻止起义军登城。但是吕齮很快发现,这支攻城的队伍战斗力不弱,而犨县守军松松垮垮,毫无斗志,很快就抵挡不住起义军的勇猛进攻,纷纷逃离。
吕齮看到情况不妙,急忙带领守军弃城而逃,退往犨县之南二百八十余里的军事重镇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进城后,吕齮下令宛城军民一起登上城头抵御起义军进攻。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六月间,刘邦率领起义军兵临宛城,刘邦让士兵喊话,劝南阳郡守吕齮开城投降,避免流血杀戮。
吕齮细看城下这支队伍旗帜杂乱,皆是农民打扮,又无攻城装备,料定他们攻不下宛城,于是,吕齮站在城头向城下的起义军士兵高声说道:“我吕齮乃南阳郡守,世受皇上厚恩,拿朝廷俸禄,理当效忠于皇上,坚守城池。尔等乃叛军草寇,危害社稷,扰乱民心,罪孽深重,本官岂能向你们投降?奉劝尔等快快放下兵器,归顺朝廷,可保尔等性命!”
刘邦在城下听了发怒道:“好你个姓吕的,如此大胆狂妄,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我刘季的厉害!”遂下令起义军向城头上放箭,架起长梯向宛城发起进攻。
不料,这宛城不仅城墙高大,而且吕齮指挥有方,秦军防守十分顽强,起义军士兵虽然十分英勇,奋力进攻,却屡攻不下,伤亡不断增加。
刘邦在城下见了连连摇头,心中焦躁却又无计可施,心中暗想,早日入关才是大事,宛城既然难以攻取,不如放弃攻城,绕过宛城继续前进。于是,刘邦下令部队停止进攻,绕过宛城继续向武关进发。
张良与萧何正在后方检查军需物资,忽然传令兵来报:“沛公有令,停止进攻宛城,绕道向武关行进!”
张良听罢吃了一惊,急忙找到刘邦问道:“沛公忽然下令放弃进攻宛城,不知何故?”
刘邦愤然说道:“我看这宛城十分高大坚固,吕齮这个老小子防守严密,伤了我不少弟兄,短期内怕是无法拿下。时间紧迫,所以我决定放弃此城,继续赶路,免得在这里耽误功夫!”
张良听刘邦说是因为攻不下宛城绕道而行,急忙劝说道:“沛公所言差矣,宛城绝不可放弃。虽然时间紧迫,但此去武关的路上还有多处城池关隘有秦军扼守,宛城乃军事重镇,秦军兵力不在少数,现在不攻下宛城,一旦进军途中遇见秦军拦截,宛城的秦兵再趁机倾巢而出,从背后袭击我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则后果不堪设想。当年陈胜王部下西征将领宋留的数万大军正是在此地遭到秦军前后夹击,导致全军覆灭!”
刘邦思忖片刻,也感到放弃攻取宛城有些不妥,沿途无险可守,万一腹背受敌确实十分危险,遂点头说道:“子房说得有理,若非你提醒,或将铸成大错!”
说到这里,刘邦皱起眉头问张良道:“不过,宛城防守严密,守军拼命抵抗,屡攻不下,我军又已经拔寨撤离,如何能挽回不利局面,攻取宛城?”
张良捻着胡须考虑片刻,对刘邦说道:“这南阳郡守吕齮乃一文官,平时爱护士兵,善待百姓,并非死心塌地忠于胡亥、赵高的顽固之辈,他应当明白朝廷已经朝不保夕,气数将尽,且宛城远离咸阳,孤立无援,周围几个城邑的守军皆因为兵力薄弱而自顾不暇。依我看来,吕齮之所以固守宛城不降,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与城中军民的性命罢了。对付此人,沛公宜采取‘虚实结合,攻心为上’的策略,施以仁政,以智取胜,定可拿下此城!”
刘邦听了颔首说道:“攻心为上,以智取胜,说得好。既可减少杀戮,又可减少我军弟兄们的伤亡,不知子房可有具体办法?”
张良答道:“办法倒是有,但须悄悄进行,不可泄露!”
于是,刘邦按照张良的计策,命部队佯装撤兵,后退十数里隐蔽起来,然后,在农户家里把路上缴获的各色布匹拿出来,统一制作了上百面旌旗,旗帜的颜色和式样焕然一新。
刘邦又命一部分士兵砍伐树木,制作了大批长梯备用,全体士兵整理服装军容,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刘邦下令起义军趁夜间悄悄返回宛城,在四个城门下整齐列阵。
按照张良的策划,刘邦于黎明时分下令士兵在城下一起摇旗呐喊,举起手中兵器高呼:“杀了狗官吕齮,为民除害,其余人等概不追究!”
起义军鼓手用力擂鼓助威,摆出强攻的架势,守卫宛城的秦兵突然发现一夜之间被起义军四面包围,十分惊慌,急忙禀报南阳郡守吕齮。
吕齮听说又有敌军来犯,大吃一惊,急忙更衣于晨光熹微中登城观望。但见城下旌旗飘舞,阵势威严,战鼓轰鸣,杀声震天,无数面鲜亮的旌旗簇拥着中间一杆绣着“楚”字的大旗,分外夺目。
吕齮看到城下这支军队旗帜鲜明,气势不凡,攻城长梯一字摆开,看样子即将发动攻势,顿时惊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想,昨日抵御那支起义军攻城已是竭尽全力,死伤了许多士兵百姓,今日这支队伍军威森严,士气高涨,若是向宛城发起进攻,势必难以抵挡,城池不保。
吕齮既担心破城后自己与妻儿老小被起义军俘虏受辱被杀,又担忧城中军民遭到屠戮,不由得心灰意冷,不知所措,他自忖难逃此劫,万般无奈之下便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吕齮对属下官员说道:“这支‘楚’字军队不同于昨日撤走的那支起义军队伍,阵容整齐,威武雄壮,难道是那刘季又搬来了援军?今日若被起义军攻破城池,刘季必恨我率宛城军民拼死抵御起义军攻城,岂能轻易放过我?既然他们说杀了我吕齮其余概不追究,本官不如趁早自行了断,免得被俘受辱而死!”
吕齮于绝望之下便欲拔剑自刎,属下谋士陈恢急忙上前一步按住吕齮拔剑的右手,让吕齮坐下,劝说道:“郡守大人万万不可轻言自裁,您冷静地想一想,你若一死了之,撇下城中士兵与众多父老乡亲将如之奈何?若是继续抵抗,一旦城池被攻破,起义军冲进城来必然大开杀戒,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刀剑之下,大人于心何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解:
(61)南阳郡,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设立,包括现今南阳市、鲁山、嵩县及湖北枣阳市、襄州、樊城等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