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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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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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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风云录》连载

第五十六章 刘邦率诸侯大军攻占彭城 拒劝谏耽于享乐大难将临

汉二年(公元前205年)四月,为凝聚民心,得到各诸侯国的支持,刘邦接受洛阳当地“三老”的提议,大张旗鼓地为义帝熊心举办丧事,借此机会昭告天下,控诉项羽残暴无道,弑杀义帝熊心的滔天罪行,同时派出使者向各郡县和诸侯国传递声讨檄文。

檄文宣称道:“突闻义帝惨遭项羽杀害,如晴天霹雳,天下震惊,苍天垂泪,山河呜咽,我等臣民,痛心疾首,五内俱焚,情何以堪?义帝乃天下共立,贤德仁善,开明睿智,爱民如子,万民拥戴,运筹于帷幄之中,指点我等攻入关中,推翻暴秦,造福万民,庇荫后世,功德无量,光照日月,名垂千秋。而西楚霸王项羽心狠手辣,居心叵测,为一己之私,竟无端弑杀义帝,实属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天地难容,罪无可赦,天下应合力共诛之。汉国愿尽发关内之兵三十万,联合诸侯,共击项羽,为义帝伸冤雪恨,以告慰义帝在天之灵。呜呼哀哉!”

檄文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振聋发聩,激励人心。

随后,汉王刘邦下令全体汉军将士缟素三日,为义帝致哀。举丧这日,刘邦身披白色麻衣,袒露左臂,在大臣们的搀扶之下,步行于洛阳街头,痛哭流涕,哀悼义帝。刘邦一路上哭喊道:“义帝啊,您含冤而去,我刘季五内俱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痛不欲生。项羽无道,弑杀义帝,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刘邦边走边向洛阳居民痛斥项羽的暴行,洛阳百姓见汉王刘邦如此贤德忠义,亲为义帝披麻戴孝举丧,无不为之动容,对项羽的所作所为更加愤慨。

汉王刘邦为义帝举丧的忠义举动立刻得到各诸侯国与民众的热烈响应,多路大军来到洛阳,齐聚于刘邦旗下,讨伐项羽的队伍竟然达到五十六万之众,让刘邦十分欣慰。

西魏王魏豹因为当初分封时,项羽强迫他向西迁都至河东平阳,夺去了他东部的大片土地而心怀怨恨,这时看到刘邦势力强大,也率魏军前来援助刘邦,以借此机会洗雪项羽夺地之耻。

刘邦见召集诸侯军队的目的已经达到,联军总兵力对项羽的楚军形成压倒性优势,战略时机成熟,便挥鞭直指彭城,三军浩浩荡荡起兵东进,由此点燃了空前惨烈的彭城之战的导火索。

刘邦将兵力分为三路,第一路即北路军,由樊哙、周勃、曹参、灌婴等人率领,由朝歌(今河南省鹤壁市淇县)发兵,自北向南进击彭城;

第二路,即南路军,由王陵、薛欧、王吸(103)率领,由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出兵,自南向北进攻彭城;

刘邦亲率中路大军,拜张良为军师,老臣郦食其、中尉陈平等人随军参谋,手下大将夏侯婴、卢绾、靳歙、郦商以及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郑昌,殷王司马卬,西魏王魏豹等诸侯人马跟随,由洛阳东出,向彭城进发。

刘邦命丞相萧何镇守国都栎阳,负责调运粮草物资,供给三军。

为了尽可能动员更多的诸侯军队参战,刘邦派使者来到赵国面见赵王歇,请赵国出兵参加彭城之战。赵国大将军陈余想起当年巨鹿之战以后,张耳羞辱训斥他的往事,仍然怒恨难消,便对汉国使者说道:“你回去告诉汉王,非是本将军不愿出兵助他一臂之力,而是我曾对天发誓,永不与仇人张耳为伍,若是汉王杀了张耳,将张耳的人头送到赵国,我便立刻出兵参战,决不食言!”

刘邦听了使者归来禀报出使赵国的经过,十分不快,他对大臣们说道:“这个陈余太过迂腐狭隘,他已经将张耳逐出常山国,夺了人家的封地,出了恶气,竟然还不肯罢休,还要取张耳的脑袋,委实过分!”

刘邦想到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不宜树敌,暂不能与陈余计较,便想出一法,在大牢中找到一名相貌与张耳相仿的死囚,将其斩首,把人头送往赵国让陈余过目,陈余见了果然相信张耳已死,便带领一支赵国军队加入北路军,前往指定地点与刘邦的大军会师。

不料,陈余在外黄县(今河南省民权县西北)与刘邦会合时,意外地发现张耳竟然还活着,在中军伴随刘邦出征,陈余不禁大怒,感觉被刘邦所欺骗,立刻不辞而别,率军队返回了赵国,由此陈余与刘邦结怨,反目成仇。

大将军韩信此时正在雍地组织汉军攻打废丘,他听说汉王刘邦趁彭城空虚之际,亲率诸侯联军袭击彭城,欲与项羽展开战略决战,似乎明白了刘邦将自己留在废丘的用意。

按照韩信对于当下形势的分析,汉王刘邦现在与项羽决战的时机尚不成熟。刘邦虽然召集各诸侯兵力多达五十六万之众,但是其中除了二十余万汉军战斗力较强以外,其余诸侯军队皆是乌合之众,各怀心机,遇见强悍的楚军攻击必定争相自保,难以凝聚成强大的战斗力。汉王身边虽有军师张良和郦食其,陈平等谋臣辅佐,但是张良等人毕竟擅长于战略谋划却并不善于排兵布阵与战术安排,双方交战是短兵相接,军情瞬息万变,张良等人很难随时为汉王献计献策,协助汉王迅速做出战术调整,若此时与项羽展开决战,不仅没有胜算可言,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韩信急忙连夜给汉王刘邦修书一封,派人急送洛阳。韩信在信中劝谏刘邦道:“在下韩信启禀大王。臣闻大王欲联合诸侯军队进攻彭城,与项羽展开决战,甚感忧虑。大王虽握有各路诸侯兵力五十余万,然而这些军队皆从未与项羽的精锐楚军有过正面交手,战斗力堪忧。在下观察项羽的势力,仍处于强盛之际,楚军勇猛善战,尤以骑兵最为彪悍,联军多为步兵恐难以抵挡楚军进攻,且项羽作战不循常规,变化无常,手段毒辣,战必斩尽杀绝,绝不留情,大王务须慎重。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联军虽有五十余万之众,但对于项羽的三十万精锐楚军来说,并不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切不可急于寻项羽求战。依在下之意,大王不如派大军助齐国田横,联合齐军将项羽迟滞于齐地,消耗楚军,再向南策反九江王英布,剪除楚军之侧翼,绝楚军之粮道,使楚军陷入孤立无粮,疲于奔走,日渐疲惫之境,待其锐气大减之时,然后大王举兵全力攻击,方可大获全胜。臣韩信恭请汉王三思!”

然而,此时的汉王刘邦正豪情满怀,斗志昂扬,心中充满了对大战的渴望,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刘邦认为自己手握五十六万重兵,而楚军主力远在齐国作战,彭城空虚,必定可一举攻占,然后全军乘胜大举进兵齐国,定能击败项羽,取得完胜,因而,韩信的劝谏并没有引起刘邦的重视,刘邦毅然决然按计划率大军向彭城进发,完全没有料到,此去彭城充满凶险与重重杀机。

汉二年(公元前205年)四月,汉王刘邦指挥三路大军向彭城进击,联军人多势众,一路上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项羽虽早有防备,部署楚军镇守各处城池要道,但仍然无法抵挡诸侯联军潮水般的攻势,守城楚军纷纷弃城而逃。

刘邦率领的中路军由夏侯婴与郦商为先锋,勇不可当,先是攻下曲遇(今河南省郑州市中牟县东),再向东进军二百八十里拿下外黄(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权县),率先到达预定的会师地点,此地在彭城西北大约四百五十里,刘邦下令汉军在外黄一带暂做驻扎,等待南北两路大军的消息。

名将彭越听到汉王刘邦讨伐项羽的消息,也率领自家的三万军队自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赶来助战。刘邦见彭越主动前来参战,十分欣慰,他知道彭越熟悉地形,善于敌后游击作战,其作用不可替代,便命彭越仍然留在大梁一带,继续监视和袭扰项羽的军队,自侧后翼掩护联军进攻彭城。

南路军在王陵、薛欧、王吸率领下,击破夏阳(今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然后挥师北上一百六十里,赶到外黄县与汉王刘邦的中路军会师。

樊哙、周勃、曹参、灌婴等人率领的北路军战斗力最强,自滑县(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白马津向南渡过黄河,兵分两路,樊哙与周勃首先南下攻克煮枣城(今山东省菏泽市东明县),然后继续向南进军二百余里到达外黄,先与汉王刘邦会合。

曹参与灌婴则率军南渡黄河之后,向东南方向四百里的定陶重镇发起进攻,楚军大将龙且与项它在此守卫,龙且见汉军来犯,遂率楚军在定陶城外摆开阵型迎战。曹参、灌婴二人奋起神威合战龙且,龙且虽说是楚军第一战将,武功了得,但是毕竟经不住曹参与灌婴两员汉军大将夹击,数十回合之后,龙且渐渐不支,曹参见状命全军发起进攻,龙且与项它大败而逃。

击走楚将龙且与项它,汉军士气高涨,曹参与灌婴继续向东行军二百四十里又攻占了胡陵(今山东省济宁市鱼台县东南),仍然意犹未尽,得知汉王刘邦已经到达了外黄,曹参与灌婴便率军向西折返来到外黄县与刘邦会合,至此,南、北、中三路伐楚大军胜利会师于外黄。

汉王刘邦见三军无往不胜,凯歌高奏,精神振奋,遂再接再厉,率领三军又攻克东南方向三百里的砀县(今河南省永城市芒山镇),此地距离彭城仅有一百八十里,刘邦下令大军在砀县一带休整补充,第二天,刘邦率大军向彭城进发。

此时,所有楚军精锐包括守卫彭城的大将钟离昧都被项羽调走北上平定齐国之乱,楚都彭城内仅有数千老弱士兵守城,而楚国南面的九江王英布早就不满于项羽的专横跋扈,欲脱离项羽的控制,并没有协助项羽护卫彭城,此刻的彭城几乎等同于一座空城。

三日后,汉王刘邦率联军抵达彭城郊外,这日黎明,刘邦骑在战马上抽出龙渊宝剑指向彭城,高声喝道:“弟兄们,杀进彭城,给我冲啊!”

随着刘邦一声令下,战鼓隆隆,号角齐鸣,以中路汉军为前锋,几十万联军将士高举兵器,呐喊着向彭城冲去。

守卫彭城的楚军士兵在城头上远远地发现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向彭城杀来,只见旌旗飞扬,尘土蔽日,战马嘶鸣,杀声震天,楚军守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个个胆战心惊,魂飞魄散,一面鸣金高呼:“不好了,汉军杀过来了!”一边纷纷丢弃兵器,弃城而逃,寻条活命去了,刘邦的大军兵不血刃便进入了楚都彭城。

进入彭城初期,汉王刘邦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首先想到的是部署防御,防备项羽率楚军返回争夺彭城。按照事先拟好的作战方案,刘邦召集联军诸将,着手军事部署,准备迎击楚军反攻。

刘邦事先得知项羽的指挥大营设在莒县(今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以他对项羽的了解,若项羽得知楚都彭城失守,必然焦急万分,怒不可遏,会立刻选取最近的行军路线——自莒县向南走临沂,兰陵,直取彭城,这条路线大约五百余里,不足十日便可达到彭城。

基于这个判断,刘邦以彭城的东北方向为防御重点,将大部分汉军驻扎于彭城之内,以护卫自己的大本营,抵御楚军攻城;命自己的妻兄吕泽驻守于彭城西面一百八十里的下邑(今安徽省宿州市砀山县东)一带;命彭越占据梁地,从侧后翼袭击楚军。再命樊哙率一支军队向北攻下邹鲁(今山东省邹城市),瑕丘(今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区)等城邑,在彭城正北和东北方向三百余里范围内的瑕丘,曲阜,邹城,枣庄,峄县(今山东省枣庄市台儿庄)一带驻军戒备,形成一个巨大的扇形防御圈,以确保彭城安全,随时准备消灭前来救援彭城的楚军。

按照刘邦的部署,如果项羽敢于率军回救彭城,那么还未等他接近彭城,将立刻陷入汉军和各路诸侯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彭城内的汉军再全军出动,向楚军正面发起猛烈进攻,项羽任是再勇猛无敌,也必遭灭顶之灾,有来无回。

按照一般的军事常识,刘邦的部署可说是考虑周全,计划周密,无懈可击,但是他却忘了或者是尚未意识到,他面前的对手可并非是一般人物,而是杰出的战术大师,千古第一猛将——西楚霸王项羽。

部署完毕,汉王刘邦总算松了一口气,自认为兵力部署万无一失,滴水不漏,遂安下心来,专等项羽率军来攻。

这时的刘邦,想起历尽艰辛攻入关中初进咸阳之后,因惧怕项羽报复,忍气吞声,唯唯诺诺,酒色不能享,财宝不敢取,还几乎命丧鸿门,不但没有称王关中,反而被项羽发往偏远的巴蜀之地做了汉王,不由得心中忿然不平。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刘邦亲率五十六万联军一举拿下项羽的都城,断了项羽的归路,并设下严密的包围圈以逸待劳,专等项羽入彀成为手下败将,阶下之囚,一雪当年所受的屈辱,从此扬眉吐气,刘邦心中不禁大为畅快,颇有些洋洋得意,忘乎所以,认为今番必胜项羽无疑,大功即将告成,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尽情享受一番了。

于是,刘邦住进项羽的豪华王宫,委托张良率众臣清点彭城国库的财宝物资,并派夏侯婴率五百士兵前往沛县,将老父亲刘太公和自己的结发夫人吕雉和嫡长子刘盈,女儿鲁元公主及庶长子刘肥接入彭城,待战役结束后之后,便将一家人送往国都栎阳居住。

沛县在彭城北面不过一百二十里,三日后刘老太公和吕雉等人便来到了彭城。汉王刘邦与老父亲、夫人吕雉和三个儿女久别重逢,自然是格外欢喜,感慨万千,说不尽的家常话,刘邦吩咐夏侯婴派人在王宫里为刘老太公和吕雉母子安排上好的房间,好生伺候。

诸事安排妥当,刘邦便在王宫里接连数日大摆宴席,招待大臣将领和众诸侯,畅饮美酒,观赏歌舞奏乐,庆贺胜利。

联军将士们见汉王刘邦如此安逸享乐,皆认为汉王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重重埋伏,项羽若是敢于轻举妄动,前来进犯,必定有来无回,因此大可高枕无忧,尽情享乐,也便纷纷放松了戒备,天天在各自军营里行酒作乐,不醉不休。

张良见状屡屡向刘邦劝谏道:“启禀大王,我军虽说攻下了楚都彭城,然而,这彭城原本就是一座空城,我军不战而进入彭城实属侥幸。楚军的实力毫发未损,且项羽极善用兵,一向不按常理,他的三十万军队对我军的威胁丝毫没有消除。大敌当前,汉王切不可大意轻敌,松懈麻痹,应当严加约束将士,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刘邦听了不以为然,他对张良说道:“子房过于小心谨慎了,本王已在彭城周围面对齐国设下重兵埋伏,只怕他项羽不敢前来送死。再说,项羽的楚军深陷于齐国与田横打得难分难解,此时尚自顾不暇,他若是率大军回救彭城,必然担心田横趁机随后掩杀,楚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是以项羽短期内顾不上彭城,不足为虑。众将士跟随本王征战杀伐,十分辛苦,如今进了项羽的都城,胜利在望,也该趁此机会好好歇息享受一番了,子房不必担忧!”

汉王刘邦自信地认为彭城战役胜券在握,万无一失,项羽短期内不可能率军回救彭城,没有听得进张良的劝谏,依然放纵联军将士在军营里饮酒享乐。张良见刘邦听不进劝告,只能连连摇头叹息,暗暗担忧焦虑却又无可奈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释:

(103)薛欧(?-前188年),西汉开国功臣,汉六年封广平侯,西汉十八功侯之一。王吸(?-公元前179年),西汉开国功臣,西汉十八功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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