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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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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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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风云录》连载

第一十一章 张良礼让老者得太公兵法 刘邦微山湖畔惜别张子房

书归正传。

秦始皇三十一年(公元前216年),也即张良刺杀秦始皇嬴政失败后的第二年,这天早上,隐居于下邳(今江苏省徐州邳州市)偏僻街巷的张良打算去造访一位友人。

当经过下邳一座叫作圯桥的石拱桥时,张良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独自一人坐在桥栏上歇息,出于礼貌,张良便向老者躬身施礼说道:“老伯您早!”说罢,张良便欲继续赶路。

不料,这老者见张良走到跟前主动问候,向张良上下打量一眼,竟脱下脚上的一只麻鞋扔到桥下的小河边,毫不客气地对张良说道:“年轻人,我的麻履掉了,下去给我捡起来!”

张良见这老翁竟这般无礼,分明是故意挑衅,有些气恼,欲开口斥责,但是看到这老者须发皆白,已是耄耋之年,于是便忍住怒气到桥下把麻鞋拿了上来交与老人。

哪知,这老者非但没有伸手接过鞋子向张良道谢,反而伸出无鞋的那只脚对张良说道:“把麻履给我穿上!”

张良虽然心中有些不平,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把老者的鞋子拿了回来,看在这老翁年事已高,腿脚不便的份上,索性帮他把鞋子穿上罢,于是,张良单腿跪地给老者穿上鞋子,然后和气地问道:“老伯,这样可好?”

老翁起身跺跺脚,看样子十分满意,却仍然没有向张良道谢,“哈哈哈”大笑三声扬长而去。张良虽然感觉有些诧异,却也不愿与这老者计较,并不去多想,继续行路。

没想到,张良还未走出多远,这老者忽然站住,转身对张良说道:“年轻人请留步!”

“不知老伯还有何事?”张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礼貌地问道。

老者抚着花白胡须,细细端详张良一番,说道:“嗯,我看你这后生稳重知礼,孺子可教,定成大器。五日之后天亮时,你就在此处等我,老夫有话与你说。”

张良觉得这老者行为怪异,不觉有些好奇,于是对老者拱手施礼说道:“好罢,五日后天刚亮,晚辈便在此处恭候老伯!”

五日之后,东方刚发白,张良便如约来到圯桥边,不料那怪异老人却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这老者不容张良分辨,便训斥道:“你一个年轻后生与长者相约,理应早早到来等候,你却比长者来得还要晚,难道不懂得礼数吗?再过五日,你早来此处见我!”

说完,不等张良回话,老者便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留下张良一人在那里发呆。

又过了五日,张良惦着与老者之约,天还未亮便早早起来赶到圯桥,哪知这老者又是已经先期到达那里。

那老者见了张良发怒道:“我已经嘱咐你五日后早来赴约,没想到你再次失约,倒让我一个白发老翁在这里苦苦等你,这成何体统?如此拖延如何能干得大事?你回去罢,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五日之后,早来此处见我!”

张良见这老者三番五次为难自己,感到其中必有奥妙,更加想知道这神秘的老者约见自己究竟何意。于是,五日之后,张良半夜就起身,摸黑到了圯桥。周围寂静无声,冷风瑟瑟,偶有狗吠传来,张良见那老者还未到来,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坐在桥栏上耐心等候。结果,这次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日出东方,才见那老者不慌不忙,慢慢走来。

张良也不急躁,迎上前去礼貌地向老者施礼道:“老伯您早,晚辈有礼了。”

老者抚着雪白的胡须微微点头,看着张良欣慰地说道:“年轻人这样做就对了,岂不闻:满招损,谦受益,有恒心者,事竟成矣!”

张良听了老者的教诲忙躬身施礼道:“老伯教导得是,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老人点点头,与张良走到一处僻静之地,自袖中取出一册发黄的丝绢书本,对张良说道:“实不相瞒,吾乃姜太公后人,祖籍曲阳(今河北省保定市曲阳县),因吾常在齐国黄山(今山东省济南市平阴县东阿镇谷城山)著书静修,人称吾为‘黄石老人’。老夫已观察你许久,看你外表柔弱,淡泊文静,眉目间却坚毅镇定,不卑不亢,必胸怀大志,可干成一番事业,正是吾多年以来欲寻找之人!”

老者抚摸了一下手中那本册子,接着说道:“吾碌碌一生,身无长物,仅有此书一册,乃吾花费十年时间方才著成,今天就交与你保管。望你仔细研读,通晓其中精髓,将来必有大用!”

张良恭敬地施礼答道:“喏,晚辈谨记!”

老者点点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吾观天下局势,十年内必有大乱,社稷动摇,朝廷崩塌,烽烟四起,杀伐不断。你虽历经艰险,却定能逢凶化吉,渡过难关,辅佐贤能之人完成帝王之业!”

老者见张良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凝神细听,又注视着张良叮嘱道:“有朝一日你若是立于君王之侧,须谨记朝堂险恶,人心难测,切不可居功自傲,贪念过重,当清心寡欲,淡泊修身,顺势而为,随机应变,可保无虞矣!”老者说着,伸手将书册交与张良。

张良听到老者这一番语重心长,殷殷关切之语,不禁热泪盈眶,双手接过老者的书册,跪地叩拜道:“晚生谨遵老先生教诲,定当勤奋研读此书,领会其中奥妙,辅佐明主,报效社稷。但不知在何时何地还能见到先生,当面请教?”

老者抚着花白胡须说道:“若是有缘,十三年之后,你会在齐国谷城见到黄石,那便是老夫了!”

张良尚不完全明白老者话中的意思,说道:“那晚辈今日便拜别恩师,期待来日与先生相聚!”

只听见老者朗声答道:“呵呵,年轻人好自为之,此一去后会无期矣!”

张良听那老者的声音如袅袅之音,发自空中,忙抬头再看时,老者已渺无踪迹,不知去向。张良明白自己遇见了稀世高人,遂向天拜了三拜,口中说道:“晚辈恭送先生!”拜毕,张良这才收好书卷回到住所,关上门窗,打开那册书卷细细观看。

只见书册乃是用隽秀的小篆写于绢帛上而成,封面上赫然写着《太公兵法》四字(28),书中总结归纳了自周朝以来的文韬武略、朝代兴亡、战争胜败之道,极为珍贵。张良不禁又惊又喜,暗自庆幸自己经受住了黄石老人故意为难的考验,方才得到这卷不可多得的旷世宝典,于是,张良每日刻苦研读《太公兵法》,反复琢磨其中要义,烂熟于心,不觉眼界开阔,受益匪浅。

果然如黄石老人所预言,秦始皇驾崩后,秦二世胡亥继位登基,实行更为严酷的镇压政策,招致社稷动荡,天下大乱,终于爆发了秦末陈胜吴广农民大起义,距张良当年于博浪沙刺杀秦始皇正好十年。

自得到《太公兵法》之后,张良如获至宝,在下邳蛰伏期间,张良一边深耕细读《太公兵法》,一边时刻关注局势发展,陈胜吴广起义之后,张良见各地反秦烈火愈烧愈旺,感到复国时机到来,便按照黄石老人当年的指点,随势而动,投靠到起义首领项梁帐下做了一名谋士,常给项梁出谋划策,讲解文韬武略之道,得到了项梁的赏识。

张良便趁机游说项梁扶立韩国宗室后裔韩成为韩王,建都阳翟(今河南省许昌禹州市),既扩大了起义军的势力范围,又可策应项梁的起义军在中原地区作战,解除后顾之忧。项梁对张良的这一主张十分赞许,当即接受了张良的提议,扶立韩成为韩王,世人称“韩王成”。张良终于初步实现了自己二十年来坚持不懈光复韩国的夙愿,张良的下一步打算是招兵买马,扩充军队,收复失地,让韩国尽快强大起来。

但是张良心里明白,以自己的观察,无论是项梁还是韩王,其德行与胸襟皆不是黄石老人所说的那个能实现帝王大业之人。于是,张良一面辅佐韩王成治国,一面留心寻找可运用自己的才华学识辅佐其实现帝王大业的那个贤德之人。

韩国恢复之后,张良一直奔走于下邳至阳翟一带,游说豪杰,招兵买马,建立军队,意图扩大韩国的地盘。但是,张良乃一介文弱书生,胸中虽有韬略,却既不会武功又不善带兵,不懂得阵法战术,缺乏号召力,因而仅募得几百人马,远不足以与秦军一战,攻城略地,所以,张良四处游走,借兵以壮大队伍。

刘邦没有想到,自己竟与这个白面书生张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自然是十分欣喜。两支队伍来到留县微山湖边暂驻之时,刘邦向张良讨教谋略筹划之道,张良便向刘邦谈起自己在《太公兵法》中学来的文韬武略,与刘邦共同分析天下大势,朝代兴亡。

刘邦虽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是听了张良晦涩难懂的书面语言,居然立刻领会,甚至举一反三,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令张良大为惊讶。

张良由衷地赞叹道:“在下给沛公讲的这些道理,皆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才得以参悟透彻说与沛公,不料沛公竟然轻而易举地听明白且有独到见解,真乃天人也!”

刘邦听张良如此夸赞自己,不由得开怀大笑,抚着颌下胡须问张良道:“我这点本事就惊为天人?你这读书之人不会是开我粗莽之夫的玩笑罢?”

张良听了忙正色说道:“哪里哪里,张良绝无半点玩笑之意,沛公思路敏捷,善于理解和吸纳知识,委实是睿智无比,世所罕见!”

刘邦听了张良的赞美,内心自然是颇为自得,也对张良格外看重。

接连数日,刘邦干脆与张良同居一室,听张良讲解《太公兵法》中韬略运筹、平定天下之策,竟至于彻夜不眠,谈论到东方发白。

张良见刘邦虚心好学,也十分兴奋,结合自己的理解与天下大势与刘邦展开分析讨论,直把刘邦听得如醉如痴,连连拍着大腿赞叹:“妙哉,妙哉!”

刘邦发现张良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才,正是自己当下需要之人,很想把张良留在身边时常讨教研究战争谋略之道,张良也感到刘邦为人随和谦恭,豁达大度,胸襟宽广,乐于倾听别人的看法,是个干大事之人,二人互相倾慕,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日,刘邦与张良在微山湖畔席地而坐,谈得兴致勃勃。说起此行的目的,刘邦忍不住向张良谈起自己被同乡小人雍齿背叛的经历,禁不住满腔怒火,咬牙切齿。

张良得知刘邦此番是打算投奔项梁,向项梁借兵欲夺回丰邑报仇,便对刘邦说道:“沛公欲干大事,当胸怀天下,纵观全局,何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小弟以为,沛公应着眼于将来,放远目光,谋划大事。我看那项梁乃一武将,虽勇猛善战,人多势众,但是目标不明,心胸不广,终难成大事。还望沛公认清时务,把握机遇,设法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实现远大抱负!”

刘邦听了张良的这番话,深知张良所言很有道理,大丈夫报仇不急于一时,不能凭意气用事,而在于目标明确,谋定而后动,于是点头说道:“多谢老弟指点,大哥记下了。”

刘邦虽然极想把张良留在身边,共商反秦大计,但是,张良这次出来是为韩王筹措兵马返回家乡收复失地,重建韩国,因而不能与刘邦一起四处征战,于是,二人于留县微山湖畔依依惜别,互道珍重,相约后会有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释:

(28)《太公兵法》,又称《六韬》、《太公六韬》、相传为周朝的姜尚(姜太公)所著,现在一般认为此书成于战国时代,是中国古典军事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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