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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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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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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风云录》连载

第一十七章 义军攻濮阳失利移军定陶 秦将李由战死雍丘表忠心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八月间,天降大雨,许久不停,项羽组织起义军将士冒雨向濮阳城发起进攻。但章邯极善防守,利用濮阳城高壕深、居高临下的有利条件,箭矢、滚木、大石齐下,给攻城的起义军士兵以重大杀伤。

项羽见濮阳城久攻不下,士兵疲惫不堪,伤亡不断增加,心中十分焦虑,亲自披挂上马冒雨在城下督战,但是仍然没有取得突破。面对墙高城坚的濮阳,项羽有浑身本事也无处可使,面对这种形势,起义军统帅项梁不得不另做打算。

于是,项梁与军师范增商讨对策。范增抚着颌下胡须,对项梁说道:“武信君不必急于一时,濮阳本就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又逢连日大雨,城外地势低洼,护城壕沟积水甚深,不利于我军攻城作战。老夫以为,由此向南大约三百里即是定陶,适宜驻军,不如暂且停止进攻,撤离濮阳,转而向南围攻定陶,并在定陶一带驻扎休整队伍,养精蓄锐,等待天气转好,再攻取濮阳不迟。”

项梁听了范增的提议,点头说道:“范兄说得正是,我也在思虑此事。秦军准备充分,防守严密,一时难以拿下濮阳,与章邯在此地消耗下去绝非上策。移兵定陶,不但可让将士得到休息,也可一并监视秦军动向!”

项梁接受了范增的提议,下令全军停止攻城,将部队移至定陶城外扎营,形成进攻态势,使守城秦军不敢轻举妄动。为了联合齐国的力量与秦军作战,项梁派出使者前往齐国,请齐王田市出兵,首先消灭盘踞于齐国的秦军,然后共同对付濮阳之敌。

不料,项梁的这一计划却遭到了齐王田市和丞相田荣的断然拒绝。

原来,田荣与兄长齐王田儋当初接到魏王咎求援,出兵前往魏国解临济之围,被章邯击败,田儋不幸战死,田荣收拢残部侥幸逃脱。回到齐国后,田荣却发现齐国王室成员闻听齐王田儋战死,已经拥立已故齐王田建(40)的儿子田假为齐王,田角为丞相,田间为将军,将田荣家族排斥在外。

田荣得知这一情况勃然大怒,集结人马向齐王田假发起进攻,田假的军队不是田荣的对手,很快便被田荣击溃,齐王田假逃往楚国投靠了楚怀王,刚任命的丞相田角、将军田间则逃往赵国。

驱逐了齐王田假的政权,田荣遵循传统,扶立战死的兄长齐王田儋之子田市为齐王,让自己的兄弟田横担任将军,自己仍然做齐国丞相。

田荣对楚国接纳自己的仇人田假深为不满,他看完项梁邀约齐国出兵联合反秦的信函,当即对来使说道:“你回去告诉武信君项梁将军,齐国对田假、田角、田间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他们分别逃亡至楚国和赵国,得到庇护,有违我齐国的意愿。让齐国出兵与项将军联合抗秦并不难,若是楚国杀了田假,赵国杀了田角和田间,齐国便即刻出兵参战!”

项梁听了使者回来禀报面见齐王的经过,感到田荣提出的要求实在过分,自然不能答应,项梁对范增、项羽说道:“田假是已故齐王田建之子,被齐国王室立为齐王合乎礼法,无可指责,况且齐王田假又是楚国的盟友,他在危难之际投奔楚国寻求保护,我岂能背信弃义,将他献给田荣置其于死地?田荣提出的要求断难满足!”

项羽听说田荣以楚国杀了齐王田假作为齐国出兵参加反秦的条件,不禁气愤填膺,他对项梁说道:“当初要不是叔叔率军至东阿击败章邯,他田荣怕是早就成了丧家之犬,无头之鬼了,岂能继续做齐国丞相?如今竟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企图要挟我们,实乃不仁不义小人一个,不如让我领兵进攻齐国,一并杀了田市、田荣,给叔叔出气!”

范增听了项羽这话,忙从旁劝说道:“籍儿不可,当前我军应集中兵力对付章邯,切不可树敌太多,分散我军的兵力部署,再者,齐军人多势众,战斗力不弱,短期内无法将其一举歼灭,万一陷入持久作战,则我军将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项羽还要争辩,项梁摆摆手示意项羽不要再说下去,项梁对范增点头说道:“范先生说得是。大敌当前,应避免两面作战。只要田荣不以我为敌,不首先寻衅动武,我便暂不与他计较,来日方长,不怕他田荣自行其是!”

项梁认为章邯已是手下败将,绝无勇气主动出战,目前龟缩于濮阳城中不足为虑,决定首先扫清濮阳周围的秦军据点,为今后再次进攻濮阳做好准备。

项梁对项羽说道:“籍儿,既然暂不攻打濮阳,你便与刘季率一支军队向东进入齐地,攻打秦军防守的城邑,切记,不可与齐国田荣的军队发生冲突!”

范增主动向项梁请命道:“禀武信君,籍儿尚年轻,阅历不足,这次带兵远征,老夫有些放心不下,既然定陶一带暂无战事,老夫愿随军前往齐地,辅助籍儿,遇事也好商量。”

项梁欣然同意道:“如此甚好,有范兄辅助籍儿,我心安矣!”

谁料,项梁与范增此次定陶一别竟成永诀,自这时候起,范增便再也没有回到项梁身边,而是一直陪伴在项羽左右,出谋划策,成为楚军中最为重要的智囊人物。

项羽与刘邦的队伍自定陶出发,一路攻城拔寨,连战连捷,势不可当,一直进抵定陶以东一千余里的城阳(今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项羽下令部队向该城发起猛烈进攻。而此时的齐王田市与丞相田荣果然没有出兵配合项家起义军作战,只在一旁作壁上观。

守卫城阳的秦军十分顽强,据城抵抗,拒不投降,起义军攻破城阳之后,项羽怒不可遏,再次下令屠城,将城中军民尽数杀死。项羽此举不仅是兑现自己的诺言,震慑秦军,也是对齐国发出警告:胆敢抗拒项家军者,城阳就是下场。自此,项羽深恨田荣,与齐国结下了仇怨。

攻下城阳之后,项羽与范增、刘邦商议决定,起义军掉头向西进军,沿途横扫秦军据点,最终目标是拿下秦军重镇雍丘(今河南省开封市杞县)。起义军自城阳向西驰骋一千四百余里,沿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直杀到雍丘城下。队伍稍事休整,项羽下令起义军向雍丘发起进攻。

雍丘是春秋时期杞国的领地,雍丘城因位于三座土丘之上而得名。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看到此地连接水陆交通要道,北有睢水流经此地(又名濉河,源自开封陈留镇,向东至宿迁流入淮河),西距秦军重镇荥阳三百里,西北距开封仅一百二十里,东距商丘二百余里,北面与濮阳相距不足四百里,与濮阳隔黄河相望,互为掎角之势,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便下令在土丘四周建起围墙,形成城郭,始称雍丘城。

秦朝丞相李斯的长子、三川郡守李由深知雍丘的军事价值,自荥阳来到雍丘组织秦军守卫该城。

因赵高陷害,李由的父亲、前任丞相李斯和家族成员此刻被押在咸阳大牢里正等待处斩,赵高为了斩草除根,罗织罪名,密派御史官赶往荥阳暗中调查李由,准备以谋反罪捉拿李由,带回咸阳问罪。李由却还全然不知,正忙于守卫雍丘的事宜,他看到守卫雍丘的兵力只有两万余人,不足以抵御起义军进攻,便一面派人到濮阳向章邯求援,一面组织秦军加固城池,准备抵御项羽、刘邦的队伍攻城。

章邯接到李由的求援急报却按兵不动,犹豫不决,难下决心,司马欣见状对章邯说道:“启禀上将军,项羽、刘邦进攻雍丘的兵力不多,我军正可派精兵突然南下驰援李由,形成夹击之势,定可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击溃项羽的叛军,解雍丘之围!”

章邯历来用兵谨慎,又在东阿刚刚大败于项羽,他虽然知道进攻雍丘的义军兵力并不强大,而自己手中尚有四十余万大军,长途驰援雍丘确有胜算,击败项羽可报东阿战败之耻,扬眉吐气,但是,章邯此刻心中正在酝酿一盘大棋,他手抚颌下胡须陷入深思,默默地看着大幅军事地图皱眉思索。

首先,章邯与项羽交过手,深知项羽的厉害,他担心项羽采用“攻其所必救”(41)的战法,施围点打援之计,引诱自己离开防御坚固的濮阳城,进入起义军的伏击圈聚而歼之,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噩梦。其次,秦军还须准备抵御项梁主力的进攻,章邯担心兵力不足顾此失彼,造成更大被动。

除此以外,章邯还有一个未考虑成熟的重大谋划,不便提前向副将司马欣和董翳透露,于是,章邯对司马欣说道:“司马将军虽说得极是,但当前朝廷的援军尚未到达,我军固守濮阳需要大量兵力,如分兵救援雍丘,恐怕中了项羽的半路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如果项梁趁机进攻濮阳,怕是两地皆难以保全,雍丘只能靠李由将军了!”

李由见濮阳的章邯迟迟不派军增援,料知已无希望,只好带领为数不多的秦军在雍丘孤军苦战。

在项羽指挥下,起义军攻势如潮,前赴后继,双方箭矢如雨点般相互对射,均伤亡严重。秦军主将李由身先士卒,不分昼夜,在城头上与秦军将士一起拼命死守。

激战至第四天,起义军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终于攻破城池杀入城中。秦将李由身负多处重伤,浑身是血,仍旧坚持指挥作战,混战中,李由臂膊中箭,他咬牙拔出箭矢,继续带领秦军残部奋力抵抗,誓死不降。

在李由的鼓舞下,秦军将士与起义军展开激烈的巷战,最后战至城墙根下,已经无路可退,李由身边仅剩数名贴身护卫仍在顽强抵抗。这时,刘邦部下大将曹参率手下起义军士兵杀了过来,最终李由精疲力竭,寡不敌众,被曹参斩杀,雍丘守军全部被歼。

李由死后仍然怒目圆睁,手持长矛坐在地上,背依城墙没有倒下,一副凛然不屈的样子,其死状令人惊骇。

这位秦军将领以自己的浴血苦战、英勇战死向朝廷表达了自己的耿耿忠心,然而,他却并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李斯及其家族免遭灭门之灾。起义军士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见到李由浑身是血,手握兵器,死不瞑目的遗体,皆难过地流下泪来。

英雄相惜。就连杀人无数,铁石心肠的项羽,看到自己的对手李由战死如此惨烈,也不禁为之动了侠义之心,他破例没有下令屠城,而是罕见地命属下把李由的尸体装殓入棺并护送其灵柩回老家上蔡(今河南省驻马店市上蔡县),择地安葬。

前去调查李由“反叛”罪状的御史官员闻听李由在雍丘壮烈战死,甚为感慨,虽然知道为李由辩护是犯了大忌,还是冒死向秦二世胡亥和丞相赵高如实奏报道:“臣等奉诏至荥阳,查办三川郡守李由谋反之案,经详查,并未发现李由有通寇谋反之罪,雍丘一战,李由率守军浴血奋战,宁死不屈,忠于朝廷,为国捐躯,忠烈可嘉,可赦其无罪,望陛下明鉴!”

秦二世胡亥与丞相赵高听说李由已经英勇战死,不便加罪,只好作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解:

(40)田建,田氏齐襄王之子,后继位称王,史称“齐废王”,投降秦国后,被秦始皇下令饿死。按照史书记载,齐王田建是齐国的最后一位正统的齐王。

(41)《孙子·虚实篇》说道:“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意即攻击敌人必须救援的地方,变攻坚战为运动战,使敌人离开坚固的阵地前去救援,然后半路歼其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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