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见随何突然将自己暗中背楚归汉的秘密,当着项羽使者的面公开宣布,不禁大吃一惊,呆立当场,楚国使者听了随何所言,知道事情不妙,转身就走。
随何见英布还待在原地不知所措,便趁机对英布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无法保守秘密,大王勿再迟疑,干脆杀了项羽的来使,公开归顺汉王,共同抗击项羽!”
英布见事情已经暴露,难以挽回,随即一咬牙,拔剑追上去杀了项羽的使者,紧接着立刻召集众将说明形势,公开宣布自即日起归顺汉王刘邦,起兵反楚,下令调集军队加强防御。汉使随何见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便告辞英布返回荥阳向汉王刘邦复命。
此刻,项羽正在齐国的莒县(今山东省日照市莒县)指挥楚军与田横的军队作战,突然从九江传来消息,英布杀了楚国的使者,公开宣布背楚归汉,项羽闻听这一消息怒不可遏,他深知英布武艺高强,鲜有对手,其九江军剽悍善战,不可轻视,立刻派大将项声和龙且率十万大军,千里迢迢南下九江讨伐英布。
大约半个月之后,楚军来到九江国境内,英布早有准备,听闻楚军来犯,立刻率军迎战,两军遂于六安以北展开厮杀。
龙且是项羽麾下第一猛将,勇不可当,英布也曾是项羽手下不可多得的战将,两人此番在战场上交手,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旗鼓相当。两军经过数月血战,反复争夺,难分胜负,双方都付出了重大伤亡。
最后,英布与龙且在淮南一带摆开阵型展开最后决战,英布的九江军兵力处于劣势,最终不敌项声与龙且率领的楚军,大败而逃。项声与龙且率楚军乘胜掩杀,九江军大部被歼灭,其余四下里逃散。仓促之间,英布来不及返回都城六安接走妻儿家人,仅带领数十骑亲兵走小路逃脱,辗转一千余里来到荥阳投奔汉王刘邦。
张良听说英布突然来到荥阳,感到情况不妙,忙出来迎接,只见英布等人铠甲不整,浑身是血,满面疲态,狼狈不堪,张良感到十分吃惊,急忙询问缘由,方知项羽派项声、龙且率楚军在淮南大败英布,九江军几乎全军覆没,英布死里逃生来到荥阳求助,张良忙带着英布来见刘邦。
英布随着张良进了王宫,本以为应该得到汉王刘邦的隆重接见,没想到张良一直把英布带至汉王刘邦的寝宫,请英布入内。
英布一进门顿时愣住了,他看到汉王刘邦正坐在卧榻边,背靠高枕,大大咧咧地伸着两腿,让侍女为他洗脚,后面还有宫女为他揉肩捶背,刘邦懒洋洋地地闭着双眼很是享受,似是没有察觉有人进了寝宫。
张良见状赶紧提高嗓门对刘邦施礼说道:“禀报汉王,九江王英布将军前来求见!”
刘邦早已接到沿线细作快马来报,知道英布被楚军大将项声和龙且打得丢盔卸甲,惨败而逃,仅带着数十骑亲兵来到荥阳。听见张良通报,刘邦睁开眼打量英布一眼复又合上双眼,冷淡地说道:“噢,你就是英布?久闻大名啊!”
英布听出汉王刘邦话带讥讽,一时又愧又气说不出话来。
刘邦见英布无话,闭着眼继续洗着脚说道:“那就有劳子房,让下人带英布将军到他的住所暂且歇息,有话明日再谈罢。”
张良见英布两眼通红,分明是强压怒火,愤然转身走出汉王寝宫,张良苦笑着摇摇头对刘邦说道:“大王让侍女为您洗着脚会见尊贵的客人,这成何体统?实在是粗鲁无礼矣!”
刘邦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何不妥?你带英布进来见我的时候,我恰好正在洗脚嘛!”稍停,刘邦又愤愤地说道:“哼,败军之将,枉费本王对他的一片厚望,刚待起事便被项羽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灭,狼狈不堪地前来见我,难道本王还要欢天喜地地迎接他吗?”
张良说道:“您尊为汉王,称霸西部,天下人皆知汉王宽厚仗义,礼贤下士,爱惜人才,大王欲夺取天下,凝聚民心,对待前来投奔者,无论实力强弱都应该讲礼数,重礼仪,以礼相待。会见重要来宾,应该衣冠整齐,庄严隆重,礼数周全,才能更好地显示大王的威望,光耀大王的形象,令人心悦诚服地为您所用。九江王英布身为南方诸侯王,乃我军战略谋划中极为关键的人物,更不可怠慢。我看方才那英布见大王对他如此冷落怠慢,已是面露愠色,定然心中十分不快,今后如何令他甘心为大王效命?”
刘邦听罢张良的劝谏,点头说道:“嗯,子房你说得有道理,寡人下次一定注意。我原以为英布手握重兵,能征惯战,不料竟被那龙且打得片甲不留,只带数十骑护卫来见本王,如今他非但不能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还要拿出军队钱粮资助于他,想到这些我心中着实有些怒气。既然子房说英布十分重要,不可缺少,要以礼相待,那你就代本王去抚慰一下英布罢!”
张良向刘邦施礼说道:“喏,在下这就去劝慰英布!”张良告辞刘邦出来便直奔英布住所。
这时,英布已跟随侍者进入自己的住处,他进得门来又是一愣——只见房内布置得富丽堂皇,豪华奢侈,数名美貌婢女立于一旁听候差遣,见英布进来,一起向英布行屈膝礼,娇声说道:“奴婢恭迎大王!”
英布再看看房间里的陈设、器具一点也不亚于自己的九江王宫,感到十分意外,顿时消除了怒气,暗暗感激汉王刘邦如此高规格的接待。
这时张良赶来,对英布说道:“英布将军看看安排的如何,可还满意?”
英布向张良拱手说道:“在下未曾想到汉王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英布兵败前来投奔汉王,委实受之有愧。方才见汉王对我十分冷落,实在无地自容,几欲自行了断矣!”
张良见英布怒气已消,遂放下心来,笑着对英布说道:“那可使不得,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不吃败仗?汉王乃性情中人,一向率性随意,不拘小节,但为人却豁达大度,慷慨仗义,爱惜将才,将军切莫往心里去。”
英布见汉王刘邦对自己如此厚待,遂安心住了下来,第二天去王宫向汉王刘邦谢恩,并详细禀报了自己与楚军在九江一带作战的情况。
刘邦听英布说项羽这次在齐国战事紧张的情况下,竟调动十万兵力对付英布的九江军,方才明白英布经历了一场血战,委实不易,由此足见项羽对英布的军队战斗力有所忌惮,不敢小觑。这让刘邦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九江之地的战略价值极其重要,张良在下邑画策中提出的策反英布归汉的策略非常正确,必须帮助英布迅速恢复实力,收复失地,在对楚作战中发挥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刘邦得知英布的妻室儿女尚在六安,十分担忧,他深知项羽一向对反叛者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立刻关切地派人陪同英布手下暗暗去九江都城六安,打算将英布的妻儿与家人接来荥阳居住。
谁料,刘邦的担心竟成为现实。项声与龙且没有杀了英布,更加愤恨英布背叛项羽,举兵反抗,使得楚军遭受严重伤亡,便率楚军攻入九江都城六安,下令楚军大肆屠城,并冲入英布的王府,将英布妻儿老小全部杀死以泄愤。
噩耗传来,英布悲愤交加,捶胸顿足,痛不欲生,放声大哭,咬牙切齿地发誓道:“项籍呀项籍,你竟敢杀我妻儿全家,我英布与你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英布顾不上在荥阳歇息,当即求见汉王刘邦,请求调拨给他一支军队,返回九江与楚军作战,收复失地,为死去的妻儿报仇雪恨。
刘邦不禁想到老父亲和自己的夫人吕雉还在项羽手里,对英布的遭遇格外同情,好言抚慰,当即封英布为淮南王,统辖九江、庐江、衡山、豫章(今江西省南昌市)诸郡,并答应英布的请求,调拨给英布三万兵马,命英布返回淮南之后在彭城之南开辟战线,袭扰项羽的侧后翼,配合汉军主力的正面作战。
临行前,刘邦摊开军事地图对英布嘱咐道:“将军此次返回九江,切记不可为复仇意气用事,你与彭越将军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遥相呼应,不断对项羽发动袭击,打得过就打,打不赢就跑,只要扰乱楚军后方,断其粮草物资供应,牵制其兵力,就是立了大功!”
英布受到汉王刘邦的封赏和援助,感激万分,再一次流下了热泪,遂怀着深仇大恨向刘邦告辞,率军队借道临江国返回淮南。
这年十二月,英布凭借在当地的威望,很快收拢残部,扩充军队,增强实力,趁项声、龙且撤军之际,向楚军发起反击,接连收复楚军攻占的城邑土地,在淮南重新站稳了脚跟,巩固了地盘。
项羽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南方的英布,他认为英布的主力已被尽数歼灭,侧后翼的威胁已经消除,并未意识到,汉王刘邦助英布卷土重来据守淮南,开辟的南方战线即将对他构成致命威胁。
英布的妻子吴夫人正是衡山王吴芮的女儿,吴芮听到女儿及其子女被楚军杀害的消息,悲痛万分,深恨楚霸王项羽的专横残暴,但是怎奈自己实力弱小,无法与项羽抗争,不敢公开反叛与项羽为敌,表面上采取中立观望态度,实则暗中拥护汉王刘邦,协助汉军作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释:
(122)随何,汉初著名说客,因口齿伶俐,后以其名代表能说会道,如“你这张嘴真像个随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