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订婚当日,一辆拖拉机和一辆鸡头卡车停在坡上,七大姨八大姑,舅老爷外老爹也跟着一起去了,邵新容看楞了会儿,心想:“订个婚都要来这么多人那。”但她还是很热情的招待大家,鸡鸭猪肉不落一个荤。只是今天温度太高,大家在堂屋一边吃菜一边擦汗,有的受不了便走到门外,大家看见门口的桃林立马走进去,周万宏笑着说:“小沈家种了不少棵桃树呢。”邵新容提醒他们说:“你们小心上面的‘洋辣子’啊!”周万宏听到后笑着说:“这种桃树上的毛虫子,如果被它沾到皮肤,令人奇痒无比,神魂颠倒。”说完又问:“亲家母啊,你这桃林种的卖的啊?”邵新容回答说:“这片桃树林有十几棵,种了自个儿吃的。”虽然果子个头小,却个个甜的能流到脚底心,好像暑气也消退了许多。一口咬下去,嘣脆的声音和鲜甜的果子引得鸟雀们叽叽喳喳个不停。居照英说:“地上掉了好多呢。”绍新容说:“熟透了落到地上的,捡起来后喂给猪吃。”但邵新容今天可顾不上去捡那些落地的桃子了。
徐承军和吴向娟从订婚宴回来的路上,两人还是不说话。回到船上后,吴向娟忍不住地问:“你还不去把钱要回来?”徐承军不耐烦地说:“我去要过了,人家没有,我难道睡在人家家里不走吗?”徐承军第一次了解到妻子对钱的重视,突然反感地大声说:“你就为了这个四十块钱,弄的这么不开心干嘛呢,至于吗?天天在我耳边叨唠个没完!”吴向娟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大声地吼自己,也冲他开炮,说:“什么叫就四十块钱啊?我怎么不至于了,你今天不把那钱要回来,要么你别上船,要么我回南京去了。”但她的炮火跟淋了雨似的,声音细细的,闷闷的,即使再凶猛的争吵也因为她的音色变得像是温柔地控诉。徐承军同她半斤八两,明明嗓门已经拉到最高了,却说的不疼不痒,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吴向娟这么说了,于是无所忌惮地说:“你要走就走呗,没人拦着你!”他这话一说,吴向娟突然没有措辞了,她想着法的发泄自己,也为引起他的注意,于是抱着自己的脑袋:“啊,啊”地大喊了起来,不时还拍打了自己两下,见徐承军还是没反应,她又上去拽着他的衣服,哭着说:“你现在是什么态度,我给你生了孩子,你现在就开始厌烦我了是吗!”徐承军习以为常地说:“你又发什么神经!我不想跟你烦,你别胡搅蛮缠的。”徐承军扯开她的手,然后走到小舅舅的条板上,吴向娟紧跟他,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上去,一边说:“你给我把话讲清楚!”徐承军被她拽的,差点一个踉跄落到水里,他慌张了一下,然后气地拿起船头上的铁墩子把条板一砸,条板被砸成了两半,吓的吴向娟立刻退了回去,她是第一次看到徐承军发这么大的火。
居照宽见夫妻俩吵架,也不好责怪侄儿把自己家的条板弄断了,周信文笑着想调节一下气氛地对徐承军说:“你把条板砸断了,把我们怎么上去呢?”徐承军仍然愤怒的眼神里,也感到了自己刚才的冲动,他不好意思地赶紧在岸边寻找铁丝。
居照宽将两块条板重叠了两掌长度,徐承军拿着铁丝一圈一圈的用铁丝给它们绑在一起。吴向娟又尴尬又气地回船上,她收拾好衣服就往坡上走,岸上也没有人看见她离开,大家这会儿都上了船。其实她心里一直等着徐承军能来哄哄自己,走到街上的汽车站时,她又后悔地往回走。
居照柔在徐承军的船上歇了会儿,胃病又犯了的她难受的躺在床上。吴向娟回来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她对徐承军说:“我舍不得儿子,所以回来了。”徐承军还是没搭理她,居照柔见两人这样尴尬着,便对吴向娟说:“向娟啊,我胃子不太舒服,你去下碗面条给我吧。”吴向娟立马答应着:“哦,好的。”
二
中秋节在植坝的热闹之一就是馒头店,大家订购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形状的馒头,有兔子馒头,刺猬馒头,佛手馒头,寿桃馒头,趣意盎然。凡是老人过寿的就订寿桃,孩子过生日的就选兔子或者刺猬形状的。
周信文从街上回来后,还是按着红宛的风俗,在敬香的台子上放上三碗汤圆,再点上蜡烛,燃三柱清香,然后开始料理节日的菜单。凭着经验和好面糊,接着在面粉糊里少加一点盐,然后将调味好的肉糜,像夹心饼干一样的夹在中间,周信文一边做一边自言自语笑着地说:“姑娘要想吃到藕,就要把到塘上口,藕粉藕圆藕夹子,吃够了便想呕。”只是想要吃到红宛的藕,又得多个“佳期如梦”了。当藕和肉糜彼此借味而释放出来一种合二为一的香味时,周信文开心又自信地说:“今天这个味道才叫成功了。”她站在八尺子处,继续煎炸油锅里的藕夹子,香味从两侧的门口飘散出去,惹得顾兰华在家里一边织着毛衣一边闻着味道说:“老奶奶今天做藕夹子啦!”
居晓月坐在舱房里一边整理明天出嫁穿的衣服,一边问:“妈,居竟松呢?”周信文捞起颜色变老黄的藕夹子,一边回她说:“开摩托车外去了。”居晓月立马说:“哎呀,我忘记跟他说叫他回到帮我带份麻辣鹅,我突然想吃麻辣鹅了。”周信文又裹着面糊,说:“等下上街去买就是了,藕夹子好了,你要不尝尝?我今天做的不丑,藕和肉的味道不分轻重。”居晓月说:“太油了,不想吃油炸的了。”周信文回忆道:“以前你们小的时候,每回我炸藕夹子或是肉坨子,你们四个就排队一样的站在旁边等着吃……”
居竟松在家里老实了一阵子,然而,骨子的冲动和激情无处宣泄。他今天穿着波点衬衫,夹克外套,牛仔裤和一双白球鞋,重新骑上久违的摩托车,档位拉到最高,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速度带给他一种野性的刺激和看不到的自由。他带着苏美琴去兜风,从相识到相恋,他们爱的轰轰烈烈,像夏日的太阳炽热地燃烧着对方。可是务农的苏家父母十分反对女儿和这个男孩子交往,苏母对女儿说:“你看他屌而郎当的样子,就是个流氓,你要跟他在一起就永远不要回来!”但是苏美琴却不顾一切的要跟他在一起,豪气干云地坚持着一个女孩对爱情的幻想与执着。白色衬衫,牛仔马甲,一条鲜亮的红色长裤穿在她高挑的身上一点都不显得突兀,黑色的长发落在后背上,麦色的肤质,高挺的鼻梁,厚重的嘴唇,跟辣肿了似的,但要化了妆打扮一下,那嘴唇又变得丰润的性感了。由于上眼皮厚重又是单眼皮,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一副在怄气的样子。此刻的她,正开心而甜蜜的坐在居竟松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周季山解手后从艄后头走到八尺子,见周信文在吃藕夹子,生气问:“你怎么不给我装饭啊?”周信文大声地对他说:“刚刚你不是才吃过嘛,你还吃了三个藕夹子呢。”周季山完全不记得地肯定道:“没有!我没有吃过!”周信文笑着调侃说:“那那那,幸亏我是你女儿,要是你儿媳妇的话,还以为我虐待你的呢。”周信文一开始还以为父亲逗她的呢,但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又有点不对劲。
周季山走到饭厅后,又看见万霏儿手上拿着一块月饼,他坐在饭桌前,突然上去抢着万霏儿的月饼,万霏儿不肯给他,一老一小扯着块月饼不放。周信文看着父亲的举动便怀疑他是老年痴呆了,她立马又拿了一块月饼给父亲。周季山看着居希平要出去,又问:“希平,你去哪啊?”居希平回答说:“哦,我要去趟厂里。”周季山一脸茫然地问:“你不是不在那里上班了吗?”居希平回答说:“万延美的手套围巾还落在单位宿舍里呢,我去问问还在不在。”周信文听着他俩的对话,又觉得他不痴啊。
这是居晓月嫁人前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看着自己的新娘服,红裙子红皮鞋红毛衣,一身加起来70块。她开心地问:“妈,明天穿那件红毛衣热不热啊?”周信文则提醒她说:“这两天虽然白天比较热,但是早晚凉,再说你现在可不能冻着。”说的时候看了看她的肚子,居晓月明白的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台阶来到八尺子,闻到香味的她也忍不住拿起就吃。
到了晚上,周信文爬到了船顶上,居子月把矮桌子递给周信文,接着再把一篮子食物递上去。周信文接过后,开始摆桌子,按着红宛的习俗,她把苹果,香蕉,月饼,菱角,藕,鸡头米,莲蓬,兔子馒头八样东西分别放在盘子里,只要不下雨,这一桌东西一直要敬到第二天早上才能收。饭厅里,居照宽一边喝着酒一边咬着菱角,他对居竟松和居子月说:“想起以前和你们三姑去赶集的时候,中午舍不得下馆子,就买了三斤菱角吃,那时候七毛钱一斤,我们俩吃了三斤,当饭吃的。那个菱角比这个还大呢,是两个脚的那种。”居子月吃着菱角米粥,说:“我喜欢吃熟的,晓月喜欢吃生的呢。”居子月说完,立即灌肠子似的赶紧喝完粥就离桌。
月亮黄澄澄的照着船蓬顶上的供桌,一条大鱼在艄后头跃空而起,落下的时候击起偌大的水声,又晕开一圈一圈的涟漪。这会儿,居晓月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床架上沿挂着的玻璃工艺品,想象着孩子的长相,又幻想着婚后的生活……
第二天,男方迎亲的六个人等候在岸边,居晓月捧着铜镜从船舱里走出来,因为怀有身孕,所以居竟松只能搀着她走到岸上,聪明的居竟松故意说:“你太胖了,我背不动你,别一下子掉进河里去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刚下条板没两步,新娘子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下了。坐上接亲的拖拉机上,周信文含着泪交待女儿说:“别忘记了。”居晓月点了点头。
紫色的晚霞,白色的炊烟,青色的秧苗,灰色的鹭,乡村的晚暮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宁静的力量,无论雨天或晴天,都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一抹红色的身影像欲暮的斜阳,为这样的宁静里添上一份热烈。鞭炮声掩盖了村民们的讨论声,孩子们兴冲冲地跑来讨喜糖。居晓月局促不安的心绪因进进出出的人而暂时搁浅在了一边,她微笑着面对每一个来看热闹图喜庆的人,小姑子沈祥楠端来一碗酸汤鱼圆,说:“晓月,饿了吧,先吃点。一会儿你要吃什么,我搛好给你端进来。”居晓月说了声:“谢谢。”
新婚之夜,居晓月脱掉外套后搭在沈德全的衣服上,沈德全看到后又把自己的衣服放在她的衣服上面,居晓月看出来后又不认输地把自己的衣服放上去,重复的动作特别搞笑,但两人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彼此对这件事都非常的认真。这下沈德全严肃地说:“你干嘛把衣服放在我上面!”居晓月佯装不知道地说:“我没有啊,我就是随手一扔。”沈德全想了想,说:“那这样,我们谁也不压谁,都把衣服挂起来。”邵新容早听闻过这种习俗,也是交待过儿子的。居晓月固执起来地说:“我要是不呢?”为了这事变扭了半天,居晓月一生气毛衣也不脱地准备睡觉了,她又把丈夫的手推开,说:“睡一边去!”就这样,那两件衣服谁也没有压着谁,可两人都在等对方睡着了,然后再去重新放置。直到鸡鸣声叫破了黎明,沈德全的鼾声扰醒了居晓月,她恍然想起一件事,并望着那两件依旧谁也没有压着谁的衣服,顿然失望又担忧了起来。
三
“请问你看见过一个老爹爹,右腿瘸的,耳朵有点聋?”周季山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大家着急地分头去找,逢人就问却还是找不到他。周信文急的哭了起来,说:“他会不会掉河里了?”居照宽安慰她说:“不会的,再找找。”她和居照宽往河闸的方向寻找,路上遇到周万宏的二哥,骑着三轮车对他们说:“前天晚上我听见那边猪圈里有个老头儿哼啊哼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你们可以去那边的方向找找,有可能他走到乡下去了。”周信文道谢说:“好的,谢谢你啊。”夫妻俩便跑到乡下的每一个猪圈里查看了一番,还是没个人影。居照宽又带着周信文去了邓先生的家里,在邓先生的掐指一算下,给了一个方向。
第二天,万延美在家负责看摊子,居照宽和周信文继续去搜寻乡下的猪圈,居照宽昨晚还打电话给了周庆国和周庆德,但只有周季年来了,还有红宛的陈书记得知此事后也要一同来帮忙寻找。居子月和居竟松在街上挨家挨户地问着,居希平便根据邓先生的指示,骑着自行车往南坝的方向去,一路上遇到人便停下来问一遍,一遍一遍的问,一遍一遍的失望,居希平骑着自行车,回想爹爹牵着儿时的自己去下馆子,去看电影,想到这些,她一只手又擦了擦眼泪。居希平看见路边一家饭店后,停了下来,她心想:“爹爹爱下馆子,说不定在里面呢。”她进去后向老板打听问:“老板,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老爹爹,七十多岁,老年痴呆了,他右腿瘸的,耳朵也有些聋。”老板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哎。”居希平又一阵心里落空,但她不放弃地说:“这样,如果你有看到他,请你帮忙把他送到这个地址来。”居希平拿出写好的一叠地址的纸给了他一张,又说:“到时候路费我们会付的。”老板热情地答应说:“好的好的。”居希平感谢道:“谢谢你啦,一定帮我留意一下啊。”说完,她又继续往前找。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牵念,居希平前脚离开后,周季山后脚走到了南坝,他衣衫褴褛的进了一家饭店,老板看着他邋遢的模样,以为是乞丐来讨钱,立马掏出两块钱给他。周季山摆了摆手,像个孩子一样的委屈巴巴地说:“我不要钱,我肚子饿了。”老板见他可怜,热心地说:“哦,好的,你等一下啊老爹爹,我去给你盛一碗饭。”吃饱了的周季山又拿着老板施舍的两斤大米走出了饭店,老板此刻突然想了起来,他立马冲到门外,叫住了周季山。
陈书记,周季年,和翟志强往迎坝方向找,周季年担心地说:“这可怎么好啊,他能走到哪里啊?”霍志强见他眼睛眨巴眨巴地,心里想说:“你这眼神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可这会儿他也不敢调侃,便说:“只能见一个问一个了。”
沈德全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婆上船,居晓月知道外公失踪后,也着急地要回来等。秋风清凉,居晓月怕自己感冒影响了胎儿,特意裹了条围巾出来,再有三个月,她和孩子就要相见了。
路上,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喊着她:“晓月,居晓月。”居晓月回头一看,竟然是高言林。沈德全也隐约地听到老婆的名字,问:“是不是有人喊你啊?”居晓月赶紧低下头,回答说:“没有。”她一只手环抱住沈德全,一只手捧着肚子,像个小偷一样地希望赶快逃过去,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匆匆一段路程,还没来得及照面,还没来得及厌倦。当她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了。
饭店老板将周季山送到植坝的时候,周信文激动地快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身上粘着猪粪的父亲,浑身散发着猪粪和霉腐的味道,心疼地又掉起眼泪,居照宽散了香烟给饭店的老板,并付了车钱。周季山不忘把手里的米给女儿,说:“他还给了我两斤米呢。”居照宽惊讶地笑着对他说:“你还带了米回来啊。”陈书记也高兴地说:“好了,好了,人平安回来就行。”
四
“一起看镜头!来,三、二、一。”照片里的居照宽露出宽阔的额头,年近中年还是发福不起来。周信文抱着外孙女,笑的最上镜。万霏儿手上拿着苹果,穿着周信文织的毛衣,一脸忧愁的看着镜头。周季山没有看镜头,侧脸望着重孙女。居晓月穿着牛仔马甲挺着肚子做了一个剪刀动作,烫了一头成熟卷曲的发型也挡不住她清纯的脸庞。居竟志带着一副墨镜敞开西服外套双手交叉在背后,陈书记和霍志强站在居照宽的旁边......时光定格的瞬间,记录着这一刻的相聚。
回去后的居晓月有些干嘴,她笑着对邵新容说:“妈,我想吃海王豆腐羹了。”邵新容打着井水,问:“什么是海王豆腐啊?”居晓月说:“就是螃蟹的肉和豆腐笃的羹,特别鲜。”邵新容果断回绝说:“那个东西有吃什么吃头啊,再说了螃蟹凉性太大,你怀孕了不能吃。”居晓月气的回到屋子里,心里想说:“还不是舍不得买嘛!”
居照宽听说玻璃厂关闭后后,立马去派出所找韩光研,韩光研见到他笑着问:“欸,哥哥啊,今天怎么有空来啊?”居照宽是带着问题来的,他一边拿烟给他,一边问:“我听我大女儿说玻璃厂不开啦?”韩光研回答说:“何止玻璃厂不开啊,蒋富达也跑了。”居照宽一听“跑了”两个字,便知道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但他还顾不上问原因,先是问:“那韩光明呢?”韩光研气不打一出来地说:“说来话长了,哥哥啊。我被我家这个二哥气死了。他拿着玻璃厂赚的钱又去搞投资,结果被人家给骗了,现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居照宽弹了弹香烟,问:“欠了多大的账啊?”韩光研胸腔里发出一声叹气,说:“六十多万。”居照宽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地问:“是六万还是六十万?”韩光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六十万!”居照宽听懵了,说:“他多大的本事啊,现在哪个家里能有个万把块钱就不得了,他还玩的这么大?那他人现在在哪里啊?”韩光研说:“我们都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老婆孩子他也不管了,现在我二嫂带着我侄儿也搬家了,不住在云塘了。”居照宽也突然气愤地说:“他还差我钱呢!”韩光研无奈地说:“那怎么办呢,他现在人都不见了。”居照宽又想起什么地问:“那油田的蒋富达呢,他不是跟韩光明合伙办的厂吗?”韩光研冷笑一声,说:“那个蒋富达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把贪污的钱拿去办的玻璃厂,等玻璃厂的账糊的差不多了,他便辞职不干了,现在也没有收集到证据抓他,他还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我二哥身上。”居照宽听了后,心里一阵懊恨,但也为时已晚。
第二天,徐承军和吴向娟即将与大家告别,居照怀也赶来与大儿子大儿媳一同去往南京。他觉得现在的岸边太多人做这一行了,以对自己性格的了解,有时候也想着干脆放弃,所以,徐承军决定去南京先试试看,居竟志、易广槽、史建春、霍志强都站在马路边送他们,吴向娟搀着儿子的手对居照宽和周信文说:“小舅舅,小舅妈你们回去吧,有时间就到南京来玩。”徐承军没有底气地说:“我先去南京看看吧。”居照宽笑着说:“嗯呢,祝你们一路顺风。”说完,施玉庚骑着马自达路过,他停下来问:“居师傅啊,你们家又办什么事情啊,这么多亲戚来啊?”居照宽对他说:“不是啊,我侄儿回去了,到南京去发展了。”施玉庚也感慨道:“哎呀,徐承军来植坝也要十年了吧,说走就走了呢,时间过的多快啊……”趁着他俩说话的间隙,徐承军走到居希平跟前,小声地说:“我跟你讲的事情不要说啊。”居希平瞥了一眼爸妈,然后应了一声。徐承军又对母亲说:“好了好了,走吧,上车了,留些话下次见面再聊,这样聊下去天都要黑了。”
居竟志笑嘻嘻地对居照怀说:“三姑奶奶啊,我会想你的哦。”每次有他的地方,就少不了笑声,居照怀也笑着说:“你想我的话下次就带兰华跟小蓓蓓来南京玩玩吧。”说笑完,居照怀心中还搁了件心事,转而对周信文说:“我看小二子都没来送我们,大概还在生气,之前我没有给他俩做媒,唉,还有徐承芳,两个孩子肯定恨我呢。”周信文笑着说:“没事的,他以后就晓得了。”周信文说完,居照怀又轻声关切道:“他以后酒喝多了,不要跟他多说话,就让他喝去,你睡你的觉,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这样的话对周信文来说虽然没啥作用,但她还是点点头说:“嗯呢,我晓得了,我早就不管他了。行了,你赶紧上车吧,到家也差不多要天黑了。”
吴向娟抱着儿子坐进了车里,她和居希平说:“你们有时间就来玩哦。”徐承军说:“你们回去吧,回去吧。”说时,汽车发动了声响,居照宽走过来笑着说:“你们一路顺风啊!”居照怀最后一个上车,但她依然站在车门前,最后叮嘱居照宽说:“我家兄弟酒要少吃,多吃点菜!”居照宽虽不爱听这话,倒也明白三姐的关心,他应声说:“嗯呢,你快上车吧,你也多保重。”
他们的分别没有拥抱,没有挥手,只剩徐承军的那艘船,还空荡荡的漂浮在湖面上。而这艘船,也即将迎来它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