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返夜场的不顺,令居子月时感无措,就像坛缸底下的潮虫,那坛缸一拿,它们便四处逃窜,寻找新的幽密处。居子月又在对面小卖部老板娘的介绍下去了一家婚纱公司上班,每天堆叠数种款式的婚纱礼服,打包发货。只要新的款式一出来,她们就把男同事赶出去,自己先试穿一下美一遍。V领的、露背的、斜肩的,每拍一张都要发到微信群里给家人眼馋一番。万霏儿在微信里回复道:“二姨啊,等我结婚了我要这种款式的。”居子月大方地回道:“等你结婚了,我直接送你一套,量身定做。”万霏儿调侃地说:“我不急,等你嫁出去了我再结婚。”居子月也鼓励自己地说:“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找。”
下班回来后,她倒是精神十足。以往的生活习惯还没有改变过来,夜里十一点多了,居子月拿着手机打开唱歌软件开始练歌,非要把寂寞唱到最高分,每首唱完都等着软件系统打分。她的嗓音今天有些沙哑,因为感冒刚刚好些,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快冷掉的“哑巴蛋”。她唱到忘记了一切,看着自己的分数,很开心地说:“打败全国78%的人,不错,再来一遍。”每晚的夜半歌声,惹的隔壁卖鸡蛋的老王又恼又笑地说:“隔壁女人又在唱歌了。”
日光灯映照着这个斑驳紧促的房间,听窗外一帘疏雨,灯管上的蛾子,衣橱后角落里的老鼠,床肚里的小爬虫,都到梦里寻春去了吧。夜雨让屋子里有了一丝清凉,居子月打了个喷嚏,嘴边自言自语道:“哎呀,不能再冻着了。”她这才想起那碗“爱的偏方”,于是放下手机和耳机,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吃完了它,然后苦不堪言地说:“哇撒!甜到伤心!冰糖有点放多了。”说完又继续唱了起来:“啊……啊......给我一瓶矿泉水,换我一夜不流泪。”她也被自己的搞笑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后便偎着被子,无聊地翻看手机里的朋友圈。睡意依然没来,寂寞如潮涌,淹没了房间。无聊的她发现了微信里的一种新玩法——她摇了一个陌生人的微信,于是,寂寞的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居子月笑着嘀咕说:“怎么回事,我跟姓方的杠上了。”
输了一个痰盂,赢了一个杩子。方文通也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说话直接不做作。居子月在他面前粗俗野语的满地生芜,谁让方文通本性犯贱,不打不骂,他心里还不舒服。原来那天晚上,住在工地上的方文通寂寞难耐,也玩起了“附近的人”的游戏。他们很快从网络聊到现实,从炒菜店里聊到居子月的家中。两个人都用一种包装过的“身份”相互慰藉,相互哄骗。她重蹈覆辙地继续和有家室的男人亲密交往,只是好景不长,频繁索要钱之后,方文通就断绝了和她的联系。
居子月看着电视剧里的情节,骂咧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又立马补充一句,说:“除了我儿子。” 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有希望的。从现在开始,她要把这份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她也知道,这些年她对儿子的付出少之又少,于是萌生了回家的想法。正在她准备请假的时候,柳明珅给她打了个电话。一切都像安排好的似的,居子月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哼着小曲,心里像装着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
到了红宛,居子月放下行李后就买了许多菜拎到柳明珅的家里。柳学瀚高兴地喊了一声:“妈,你这么快就到啦。”居子月开玩笑地说:“我坐的飞机。”说完,母子俩一齐笑了起来,居子月问儿子:“你爸在楼上躺着呢?”柳学瀚回答说:“嗯呢。”居子月又问:“那之前谁给你们做饭啊?”柳学瀚回答说:“奶奶做好后,爹爹带过来,有时候大姑送过来。”居子月坐在小板凳上拣着菜,一边应了一声。柳学瀚对她说:“妈,我先回房间把作业写了。”居子月又应了一声,然后说:“去吧,等饭好了我叫你。”
她这次回来一待就待了半个月,原来柳明珅出车祸撞断了一条腿,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学习,她立马赶到红宛,给儿子洗衣服做饭,也端菜给那个躺在床上养伤的前夫。居子月把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说:“那,吃吧。”柳明珅只应了一声,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然后端起碗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电视。居子月回怼道:“谢谢都不会说,要不是看在儿子没人照顾,我才不会回来服侍你呢。”
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发现抽屉里,柳明珅还留着她的照片。于是居子月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也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更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不是没有过愉悦和甜蜜。然,柳明珅的脑海里回想起那年接儿子回去后,他一边思索着居子月的变化,一边检查着儿子的作业。看到前妻这些年不仅变得更漂亮了,也更洒脱了,尤其是她的那份洒脱反而显得自己有多么的小家子气,也令他有些后悔当初说离婚时的冲动,就在他拿起手机想要给居子月发短信时,他看到了儿子的暑假日记。想到这里,他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早就散了,收不回来了。
居子月感到很失落,但她很快能调整回来,毕竟柳明珅不是她非爱不可的人。她带着儿子走在小镇上,儿子已经和她一样高了,她说:“想想你要吃什么,买点零食带回去,晚上写作业饿的时候可以吃。”柳学瀚很懂事,他舍不得花母亲的钱,说:“不用买,你挣钱也不容易。”儿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但这句成年人似的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让她倍感窝心。她笑着说:“现在我买给你吃,以后我到老了你买给我吃呗。”柳学瀚认真地说:“妈,等我以后工作了,我会养你的。”居子月开着玩笑说:“你有这片心就好了,以后有孩子给你丈母娘带,让妈妈歇歇。”她虽然开着玩笑但心里很是期待着那天的到来。柳学瀚也突然玩笑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行的哦,你在苏州要乖,听话。”居子月笑着骂咧道:“没大没小的!”她很开心能和儿子像朋友这样的相处。柳学瀚又转而认真地说: “其实我知道我爸这个人有时候不讲理,特别固执,有时候我也会跟他吵。”柳学瀚总是体贴妈妈的,为她说话,因为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有孩童的快乐,可以调皮捣蛋地瞎胡闹,可以不用背负柳明珅给的学习压力和拘束感。
居子月失望地回到苏州之前,易广槽给她发了婚礼的请柬:“婚礼在下个礼拜六,我也通知了希平和晓月,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啊。”听说表哥领证的事情后,居子月倒好奇着他新找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她在电话里问:“你这么快就找了一个老婆啊?她是哪里人啊?”易广槽回答说:“我都有点后悔了,她人是挺勤快的,就是性子太粗了,领了证什么都要管我。”易广槽和她电话里聊着,并回忆缘分的相遇——那天,一个身形魁梧,性格耿直的女人走进他家的院子里,礼貌地问:“请问这是易广槽的家吗?”易广槽正给女儿们做着饭,他走出来后说:“我就是啊,你有什么事吗?”女人开门见山地说:“哦,我是邹奶奶给咋俩介绍的,她说你刚回来,我就过来找你了。”听了她主动表明来意,易广槽也礼貌地请她进了屋,他说:“你进来坐会儿吧,我正好在烧饭呢。”易广槽也听邹奶奶提过这事,只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来。尽管对这个女人没十分的喜欢,但他心里十分想要这个家里能有一个一起暖被窝的女人。居子月听完,感到好笑的说:“她还自己给自己说媒哈。”易广槽也笑着说:“就是啊,反正凑合着过吧。”
后来的婚礼上,居子月见到了那位自我“推销”的新表嫂,她膀大腰圆的身材站在干瘦的易广槽身旁显得很突兀,而且衣服也穿的不整齐,上衣乱糟糟的塞在牛仔裤里,紧身的上衣又勒的她后背的肉一层一层的印出来。居子月打量着她,在心里暗自比较,脸上露出一种略胜一筹的笑容。
二
夏夜的梧桐路边,他们剥着龙虾,撬开啤酒盖,他想帮她也倒上一杯,一边调侃说:“来,一人一瓶冲锋枪。”居子月见他还跟以前一样爱讲玩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拒绝说:“我不喜欢喝啤酒,胀肚子。”他给自己倒上,啤酒花猛的涨到杯口,又渐退下去,像那晚湖边的浪花。男人苍桑的脸上露出疲惫又喜悦的神情,感慨道:“我们有好多年没有见了。”她还依稀记得,那夜明月几分,月光亦如潮水似地扑进阁舱。只是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居子月对他说:“恩,一晃小孩都那么大了。”陆中健舔了舔嘴唇边的啤酒沫子后,问:“霏儿呢,她现在怎么样?”居子月津津有味地剥着龙虾,一边回答说:“她挺好的,也工作了。”经年不见,陆中健继续感慨说:“唉,子月,如果当初和你结婚就好了,我们的孩子也该要二十岁了吧。”他的语气充满了对生活的不顺感,他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和项阿桃结婚后生了个女儿,除了生理需要以外,我们没有任何感情上的交集,可是我妈的思想一定要我们生个男孩续香火,阿桃生病得了甲亢,她就不愿意再要孩子。”直到今日听到他这些年来的状况,居子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在心里荡漾:“活该你过成这样!”但她嘴上说:“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时我怀的肯定还是个男孩。”与陆中健恩断义绝后,她便“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眼前的居子月和往日那个短头发牛仔裤的假小子判若两人,温热的夏风吹动她紫红色的长发,修身的连衣裙搭着细长的高跟鞋,褪去青涩的她比红色的榴花还明艳。只是她的性格却一直没有变过,吃东西的时候一直没个淑女的样子,他笑着问:“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生活的不错吧。”居子月想都不用想地说:“嗯,我现在的男人给我在苏州买了一套房子。”居子月想要用这样的谎言让他感到更加的后悔,让他知道,离开他以后,老娘是过的怎样的幸福。然而,陆中健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发现自己白撒了个谎,陆中健一脸认真地对她说:“子月,我现在手头有些紧,你可以借点钱给我吗?”居子月在心里给了一个白眼,暗想:“搞错了吧,居然还问我借钱?”面上,她很客气地说:“对不起,我也没有,帮不了你。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儿子要负担。”眼前的彼此,早已陌生,本以为可以旧梦重温,可这段对话之后却连错愕的原因都变得不明不白。气氛突然尴尬起来,陆中健苦笑着说:“哦,没事,我就随口一提,没有也没事,我也理解你的,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都不容易。”说完,他又继续和她聊着,他问:“我听植坝的人说你爸妈离开植坝了?”居子月回答说:“嗯,一开始是我妈生病,后来船断了......”她告诉他家里的境遇,唯独自己的经历,她半真半假地告诉他一些,仿佛今晚告诉他的只是一场意外又美妙的梦。而他们都曾真切的拥有过,就像那个夏天的湿热与黏腻,就像那只为爱而扑火的飞蛾,就像那会以为此生相伴到老的人就是他了。
从南京回来的高铁上,居子月坐在座位上,双目闭着,脑海里却浮现着一些零碎的片段,有昨晚的重逢,有躺在医院时的无助,有与柳明珅的争吵,有方晴凡的不告而别......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好像做了一场参差不齐的梦。等到醒来的时候,火车也快进站了,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拎着包准备下车。
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回到了那个破旧不堪的出租房里,听见路口两个大学生情侣的打情骂俏,居子月嘴角也生出一丝笑意。但当她看见几辆婚车驶过时,她在心里又嘀咕着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呢!”说完,她倒有种轻松的感觉,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女人这辈子不一定要结婚,但恋爱还是要谈的。她似乎变得更洒脱了,只是这种洒脱里多少带着一分苦涩,两分自欺欺人,和三分看透后的舍弃。快走到最后一个拐弯口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一个陌生的女人从小妹的屋子里走出来,随后跟着沈德全,两人朝着停车场的路口走去。居子月下意识感觉到了什么,为了确定这种感觉,她等两人走远后才走到屋子门口。居子月先是敲了敲小妹的门,见没人应答,她便肯定了刚才所想。原来趁着自己和居晓月都不在家的时候,沈德全也有了花心思,还带着女人回来。她刚想给居晓月打电话时,自己的手机便响了。
此时的周信文一个人在家无聊,便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居照宽则一早赶去了植坝,原来是前两天的台风将船的缆绳弄断了。郑魁民先是调侃道:“你看你一走,这船就闹情绪了。”说完拿出钥匙给他,又说:“我看那,你还是把船给卖了吧。”居照宽什么都没说,只是不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拿着钥匙走上条板,郑魁民跟在他的后面,他打开锁想要进去看一看,却发现船头舱里的一些没带走的工具被人偷了,再往里走,中舱的玻璃窗户也被敲碎了。居照宽立马骂道:“日你妈妈的,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还要有人偷!”郑魁民看了一眼他们的睡舱,说:“那,这个衣橱没人偷。”居照宽又骂着说:“日你妈妈的,他要是好搬的话早就搬走了,这个衣橱也没坏。唉,之前我们搬家的车子装不下了,不然我就带走了。”风吹进船舱里,吹的木板发出吱吱的声音,曾经熟悉的声音如今却变成好像在欢迎昔日的主人回来一样。居照宽想起郑魁民刚才的提议,说:“这条船也卖不了多少钱。”郑魁民说:“顶多两千多块钱吧,但你荒废也是荒废掉了,你以后也不住这里了,要它干嘛呢,再刮个台风来,你还要过来吗?把人还烦死了呢。”居照宽想想也是,便说:“那你帮我问问吧,看植坝有谁买,我卖掉吧。”
三
沈德楠和朋友聚会吃饭,一同喊上了沈德全和居晓月,但沈德全因为要去买窗帘,便说:“你去吧,我一会儿上街买东西,还要去趟老三家。”居晓月应了一声,又叮嘱他说:“不要买那种香不拉几的窗帘。”说完,她便开始梳妆打扮,挑选衣服。
饭桌上,两个斯斯文文戴眼镜的男人同时看上了居晓月,只要她和大眼镜多说话,小眼镜就吃醋的也过来插话,居晓月嫌小眼镜太过小家子气就没再搭理他。后来,小眼镜便气嘟嘟地跑去追求沈德楠。
居晓月越看到小气的人越是要整一整他,用她专业的技能成功替大姑子从他口袋里买来一步新手机。沈德楠对居晓月说:“这你都能搞定,真是厉害。”沈德楠说话时眼神里充满了佩服和羡慕,连她儿子的工作也是居晓月托人给找的。沈德楠之所以也能接受婚后出轨,是因为丈夫曾经同样背叛过她,虽然他现在收心了,但沈德楠仍心有不悦地说:“我管他的呢,谁让他对不起我在先的。”居晓月幽幽地问:“大姐夫现在还跟她联系吗?”沈德楠回答说:“不联系了,断掉了,现在他的情人就是那些花花草草,卧室里都快放满了花盆。”居晓月庆幸当初的幻想点到为止,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接着调侃说:“现在去你们家就跟到植物园似的。”
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情的四十岁男人,终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纯情地为她付出,也是为自己的爱情付出。这个男人就是饭局上的大眼镜,名叫吴乐阳,长相端正成熟的他,性格上倒还是个单纯的大男孩,尤其是心底里对爱情的向往,在遇到居晓月时,一下子被点燃了。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有结果,他依然要完成自己心底的那份渴求。只要居晓月说没有“猫粮”吃了,他就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死工资打过去。她一生气,吴乐阳失了魂似地驱车四个多小时赶到苏州道歉。他不是什么大款,但对她痴心一片,弄的居晓月想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就像丝袜上勾出一道痕迹。
第一次情人节送她巧克力,还是称的半塑料袋子散装的,他特意开车送到居晓月家小区的停车场里。居晓月看到后觉得好笑,一点也不嫌弃的收下了,她觉得大眼镜的这种粗浅笨拙的浪漫可爱极了。“天气冷,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他说的是关心,居晓月听到的是可以趁机骗件羽绒服。居晓月坐在副驾驶上,装作舍不得的样子,说:“我那天逛街,看中了一件羽绒服,太贵了,舍不得买。”吴乐阳推了推镜框,立马说:“你看中就买啊,没事,多少钱我打给你。”她就等着这句话呢,居晓月俏皮地装客气道:“又把老鼠的口粮吃掉咯。”吴乐阳甜蜜地回道:“没事,老鼠再出去挣,只要猫咪开心。”他心甘情愿地涂抹她甜蜜的谎言,她也随即附上一句亲昵的:“宝贝辛苦了。”谁说感情与铜臭无关,这也是她考验那些想要得到自己的男人的一种方式。可惜这个人不是她倾慕的类型,所以总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但吴乐阳对她的纯情和痴恋又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就像热水瓶被灌满了水。吴乐阳转问:“你什么时候回苏州啊?”居晓月回答说:“我婆婆刚做完手术,等她出院了我就回去了。”吴乐阳应了一声,然后不舍道:“我有时候也会去苏州出差呢,到时候我去找你啊。”居晓月笑着说:“行呀。”她自然不嫌多个这样的“客户”,而且还是异地的,对她在苏州的“业务”构不成多大的影响。
邵新容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后,居晓月把她接到了苏州,晚上邵新容和居子月睡在一个屋里。对儿媳妇的事情,邵新容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儿子都不在乎了,她还去操那份心做什么。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李大为从厂长转行当起了火锅店老板,居晓月对未来更抱着希望地帮他一起打理。开业大吉日,李大为的兄弟们送来花篮,邵新容,沈祥瑶,居子月,也都赶来捧场。一楼经营,二楼住人,两人工作调情两不误。
居晓月为二楼的隔间买了张双层木床给女儿和侄儿住着,他们来苏州找工作,居晓月正好捡了两个现成的小服务员。沈祥瑶从抵触到接纳,再到帮着老妈一起掏空那些男人的钱,有时候沈祥瑶觉得这样才解气。邵新容无聊地坐在一楼,她拿起笤帚扫地,居子月则系上围裙帮着分拣食材。
“从前只觉得它是一个属于月亮的节日,直到多年以后,席间总缺一两个人,才察觉,这个日子的真正意义。”从前,大家只实践“意义”这两个字的本身,如今,大家总会刻意地去寻找“意义”或是强加赋予某个“意义”。是世态炎凉?是人情淡漠?还是每个人的脚步太匆忙了?
“江北江南几度秋,梦里朱颜换。”他们在火锅店里聚餐,每个人拿出记忆中挥不去的场景。居晓月在对面回忆着忍不住发笑,说:“还记得我们当初来苏州时的样子,跟个乡巴佬似的,美琴扛着大军包,老姐拖着蛇皮口袋。”居子月也笑着说:“现在每个人都不一样了。”居子月的感慨里仍然还在期许着什么,她转而想到一件事告诉大家说:“哦,你们啊知道冬冬死了。”居超超窃声地给两个姐姐看手机里的照片,一边问:“姐,这个男的怎么样?”万霏儿转过脸诧异的看着二姨,问:“啊?他怎么死的?”居子月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天冷,他自己拿打火机烤火的,然后把自己烧死了,是顾兰新告诉我的。”老天似乎舍不得他再受苦,派火神给了他一场葬礼,又似乎无情地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大兴也将他埋在了那个湖后的乱葬坡上,就像扔掉了一个旧的饮料瓶。霏儿和瑶瑶都露出疼痛的表情,说:“天呐。”万霏儿追问:“那他埋在哪里?”居子月吸溜了一口粉丝,拿了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说:“埋了也没人来看他,不如往湖里一撒。”居超超盯着手机对万霏儿说:“姐,你多此一问。”
鸟啼花落,宴席散去。一墙之隔,居晓月和李大为睡在里面的房间里,沈祥瑶睡在隔间的下铺,居超超睡在上铺。两个孩子都玩着手机,沈祥瑶和新追求自己的男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对方给她发了这个520的红包,她虽然开心地收下了,可是随后又忍不住去翻看前男友的微博,内心挣扎的她又一想到妈妈昨天对她说过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居晓月,她已经失眠好些日子了,此时的李大为已经累的打起了呼噜,虽然李大为开了店,但对于居晓月来说也多了一种限制,毕竟她还有其他“业务”在身,她可不想为他死守看店。第二个原因是她发现了李大为手机里的秘密,一想到跟自己在一起十几年的李大为近来在和别的女人暧昧,除了气愤,还有种失败者的感觉。第三个原因,她开始一边寻思着给女儿介绍对象,一边也想让她去夜场里上班。这些问题绞缠着她头疼发涨,不知先解决哪一个是好,想着想着,时间渐渐从那半遮半掩的百叶窗里溜走了......
四
学生一放假,李大为的生意便冷清了。瑶瑶和超超根本待不住,两个孩子住了一个月就走了。临行前,沈祥瑶去了万霏儿那里拿衣服,万霏儿打开衣橱,说:“那,洗好了,就这三件吧?”沈祥瑶看了一眼后应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万霏儿见她在发信息,问:“这次回去,是你们和好了吗?”沈祥瑶回答说:“有一句歌词怎么唱的,叫‘用力爱过的人,不必计较。’我是一定要嫁给爱情的,哪怕最后我跟他离婚。”万霏儿羡慕道:“挺好的,有人一辈子都可能遇不到爱情呢。”沈祥瑶突然担忧道:“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我父母是做什么的,他只知道我父母在苏州。我也不想跟他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恨我妈的,你知道吗,这次我妈陪我做了手术,她知道我以后有可能生不了孩子了,就对我说要我去夜场上班。”万霏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她调侃道:“你妈走火入魔了吧。”听了姐姐的这句话,沈祥瑶又为母亲辩解道:“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我爸很可怜。”万霏儿说:“不管他们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听你妈的话去夜场上班啊,她们上班的那种夜场跟你平时去的酒吧是不一样的,有些路一旦走了是很难再回头的。”沈祥瑶坚定地说:“我知道。”万霏儿又安慰道:“医生不是说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吗,孩子会有的,你回去后正好把身体调养调养好。”
李大为只能招聘打假期工的大学生帮忙,居晓月也渐渐来的少了,这让每日压力下的李大为突然没了安全感,他也变得敏感起来,对居晓月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要离开我。”居晓月理直气壮地回怼说:“请你搞清楚方向,是你先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才走的。”居晓月收拾着衣服,又故意留下一包卫生巾在衣橱里。李大为拉住她的包,拼命狡辩说:“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因为心虚,他不敢正视居晓月的眼睛,却又想着挽留她。然而,在她面前装,他还太嫩了。居晓月反问:“有你们这样聊天的吗,你跟那个女人说的那些话,肉麻的我都不敢再看下去。”李大为立马认错,说:“我错了,这次我错了,但我们没有发生什么,只是瞎聊聊而已。”这些话对居晓月来说跟骗鬼一样,她决然地说:“你们两一起过好了,我走!”说着,她硬拽回自己的包,走下楼,楼下的大学生对居晓月说:“晓月姐,出去啊?”居晓月对她笑了笑,然后应了一声。尽管心里不甘心,但是这件事情反倒又给了居晓月自由,她正好借着这个理由离开,如果因为生意冷淡她再走,那所有的指责都会是自己对不住他了。
墙上《泰坦尼克号》的海报褪色发黄,一只小虫子误打误撞地飞了进来,邵新容烧好饭菜,劝她吃一点,又把晾干的衣服挂进屋子里的绳子上,因为衣橱里已经实在塞不下了。居晓月回答说:“你们吃吧,我身体不大舒服。”回到家的居晓月,宿妆慵卸,她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发烫地躺在床上,沈德全给她按摩脚底,好让她安稳地睡一觉。但她并不能入睡,除了身体的不适,还有重重心事堆在心口。沈德全怕自己力度太大,问了句:“重啊?”居晓月回答说:“正好。”这句话让她从那凌乱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突然感觉自己像光着脚踩在厚实而松软的泥土地上,就像当年踩在田里一样,那土地是如此的厚实,又是如此的包容,这种舒适和踏实,又仿佛带着她回到了家的港湾。
石所川嘴上替居晓月鸣不平,说:“大为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但他的心里却在暗喜。居晓月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唉。”石所川安慰她说:“人家事情不要去烦,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去出去玩的开心点。”居晓月回道:“你说的倒轻巧。”他看到居晓月这两天的朋友圈后,说:“看你五一出去玩的不是挺开心的嘛。”居晓月转念一想,说:“我也想开了,我要活的快乐才对。”她也是故意发给李大为看的,离开他自己照样过的很精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拧着的。石所川说:“是的,就要开心一点。”石所川话不多,但他一直关注着她。居晓月不忘撩拨道:“那以后还要靠着老哥带小妹出去去玩了。”石所川笑着说:“这个必须滴,这个老哥不是白当的。”她面色稍霁,而石所川怕是就等着这一天呢,嘴角终于露出藏不住的笑意。石所川稳重,低调,尽管岁数比李大为还要年长几岁,却依然对生活充满热忱,他酷爱旅游,喜欢自驾去全国各地领略风土人情。言谈举止文明有度,开阔的眼界更是让居晓月好生钦慕。
见时机终于成熟了,他带居晓月去shopping,晚上又定了包厢过夜,居晓月穿着浴衣披着微云欲湿的长发,桃红色的脸颊勾引的他欲火难烧,而此时的李大为不断地给居晓月发短息,但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正躺在石所川的怀里,心里一想到十几年的情分竟输给了另一个女人,她越想越不甘心。她麻木地享受着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的探索,又假装高潮地呻吟了几声,石所川挺进没多久便泄欲了,跟触电似的又打了个寒噤,然后满意的躺在床上,可居晓月的内心灌满了半麻半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