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了晚上,乡民们围在码头前的一块空地上,电影船的女主人正在船上收起用篾席做成的船帆,观影的人们看着幕布里的影象,有的笑着,有的一脸疑惑地边看边嘀咕:“这个人怎么跑上去的呢。”小孩则子羡慕说:“我们家要是有艘电影船就好了,这样天天就可以看电影了。”周信文倒是羡慕那影像里的演员,心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在幕布里面出现就好了。居照宽坐在她的旁边,也好奇地问:“你说这个拍的故事是真的假的?”在周信文心里,故事没有真假之分,只有动不动人,她用父亲的话笑着回答,说:“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两人四目相视后又立马收回了眼神,而那一刻的眼神,便像月老系上了一根红丝线。看着屏幕上的演员,周信文高兴地对他说:“我已经报名了淮剧团了,以后说不定也能在那块布上呢。”听了她的这句话,居照宽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了,可这会儿又不适合讨论这件事情。
半年左右,他们开始商量订婚的事情了。阮碧云对居照宽说:“照宽啊,结婚的彩礼我们一样也不要,我晓得你也不富裕,要是借钱结婚了以后还是要你们夫妻俩还,那吃苦的还是你们。但仪式还是要办一下的,信文她爸说,婚礼还是要在岸上的房子里面结,你们就先租个房子吧。然后,我让信文上街给你买毛线织件衣服,你看行吗?”阮碧云通情达理的一番话让居照宽倍受温暖和感激。他一直笑看着准丈母娘回答,说:“行哦,我没的意见。”阮碧云坐在桌前抽着烟接着问:“你妈她们什么时候来呢?”居照宽有些无奈地说:“她在我三姐家呢,我三姐添孩子了。之前我跟她说过了,但是她拿不出什么钱。”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些零碎的钱放在桌上,并说:“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这几天苦的,大概六十多块吧,订婚的时候你们帮我带一桌子就行,我家这边来的人不会多,就一桌子够了。”阮碧云看出他的坦诚,说:“嗯呢,没事的。你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做生意也不容易,你忙完就到我们家来吃饭。”说完,又笑着调侃了一下他说:“那天梁根堂的大儿媳妇说你的棉袄有十八斤呢。”居照宽把别人的开玩笑当了真,他一脸正色地说:“她怎么瞎说八道的,我身上的补丁加一起也没个十八斤啊,就是我家里的棉被也没有十八斤啊。她这个人就会瞎说八道,还欢喜吹牛,之前跟我们吹牛说她家条板一收,吃三年都吃不掉。我家里很穷,只有破船一个,不信的话你们去看看,我哪里有十八斤的棉袄。如果你们看的上我的话就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我家里的成分也没有富农和地主,祖上几代都是做手艺的。反正家境就摆在这里了,我是不会骗你们的。”阮碧云看他认真较劲的样子,笑了起来说:“跟你讲玩笑的,我几个小姐妹都对你赞不绝口呢。谁说话实不实诚,我是一听就听的出来的,我相信你哦。到时候你看你家谁派个媒人来,再把结婚的日子给定了。对了,信文的爸问道,你的证明开好了吗?”居照宽说:“不是做生意还没有时间去吗。”阮碧云一直笑着说:“嗯呢,到时候就让信文他大哥陪你一起去吧。”居照宽问:“你们不去家访一下吗?”阮碧云很放心的说:“要什么家访啊,你跟我们接触下来,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这个人与人之间都是相处中看出来的。”居照宽对眼前这个不识一字,却深感人情冷暖的未来丈母娘,突然油生出敬意。
阮碧云和他聊了起来,她好奇地打探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家父亲是南椒坞的嘛,怎么户口又跑到芦林去了?”居照宽回答,说:“老早我们是船民,到处漂。后来有了定粮户口,加上没有吃的那几年,我家父母就在芦林那里买了几亩田,正好把我家三姐把在那边了。”阮碧云:“哦。”了起来,她表示说:“那个几年死了多少人哦,光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人死的死,逃的逃。”说到死,阮碧云又想起来一件事,她对居照宽说:“你们去买结婚东西的时候,就喊你姐姐陪你们一起去吧,因为你的父亲去世了,我们这边的乡俗呢,是寡妇不能去买这些东西的。”居照宽理解地说:“嗯呢,这个倒不是问题。”说完,他想着心里真正的问题,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面容。阮碧云一眼看出他还有担忧的样子,问:“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呢?”居照宽也不拐弯抹角地说:“信文跟我说,她想去考淮剧团,我知道,以她的条件肯定能考上,我也不想耽误她的前程,但是我做的这个生意你们也晓得的,今天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漂到其他地方去了,她要是进团了,那肯定结不成婚了。”居照宽一开口的时候,周信文心里就有数了,她在房间里偷偷地听着。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居照宽也拖人将自己即将结婚的喜讯告知家人,阮碧云陪着女儿去买毛线,一边逢人相告。有人祝福,有人诅咒,苗红米酸溜溜地说:“成天跟团里的那些男同志嘻嘻哈哈的,还不定也是只骚狐狸。”苗和敬也有所知女儿的心思,他心平气和又严肃地说:“你给我安稳呢个,不要一个人成了幻想团。”另一边,在南京的殷秀敏也从居照秀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心中顿感一种气愤,她哭着恨他爱的不够深,也恨自己竟傻傻地等着,以为有一天他会回南京找自己。
淮剧团的工作人员找到周信文家的时候,问:“周信文啊,你怎么还不去报道啊,下个月都要演出了,大家都在排练呢。”周信文老远处就看见她的身影,那一刻她又有些动摇,踌躇间,周信文立马装着萎靡不振地样子对她说:“我重感冒了,去不了啊。”说着,还假装咳嗽不止。这人害怕传染地避开她说:“你去医院望望呀,那你好好在家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就去报道去。”周信文回她说:“嗯呢,那我就不送你了,你慢慢走啊。”
原本留有退路的她最终还是从不愁风雨的家中嫁进了船里,心目中的花纸船变成了小木船,新婚之夜,新郎官喝的酩酊大醉地倒睡在床上,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像夜色带着酡红,周信文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不像初看时那么的不入眼了,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她的嘴角堆起浓浓的笑意,像今天撒出去的喜糖一样在心里烊化开来。然后又一阵喜悦一阵疑惑,她不可思议地觉得自己还这么小,居然结婚了。纤长幽幽的心思像豌豆苗抽出的卷须,只有桌台上的那盏油灯荧然地映照的。突然,居照宽一边抬起手拿着酒杯的样子,嘴里一边念悠着:“推掉就推掉。”周信文吓的收过神来,她帮他把一只袖子褪了下来,一边皱着眉头说:“难闻死了。”她感觉怪怪的,怎么自己主动帮他解衣服了,于是只帮他褪去了手表,又脱去了鞋子,她把自己的鞋子往他的鞋子前面放一点,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被他发现。
二
她开始有模有样地当起一个妻子,因为怕麻烦,她将手上的铜圈戒指收了起来。摘下之前,她还仔细地看了又看,对于自己已为人妻的角色还有点感到不可思议。饭煮烂了,被套也不会钩,急的她哭了起来。居照宽却笑着她,说:“周大小姐哭鼻子啦!”周信文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说:“我在家一干活就会被我妈拦下来,今天煮了一锅烂饭,被子也老是钩不起来。”居照宽安慰她,说:“嗯,你家就你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会的话放着吧,被套叫人家帮忙弄一下。”他把钱都交给妻子管理,然后准备出门,说:“我再去买两根蜡烛。”
周信文把钱放进衣柜里,见居照宽走后,又偷偷拿出香烟点了起来,居照宽忘记什么事似的回到家里,看见周信文急忙地把抽了两口的香烟往窗外一扔,周信文尴尬地说:“你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居照宽既闻到了烟味,也已经瞥见,他先问:“想问你,月饼还要买吗?”问完,又笑着对她说:“你抽好了,我不介意的,我妈妈还抽烟呢。”被发现的周信文还是尴尬地一笑,说:“不用了,大队里发了月饼给爸爸,你就买酒和烟吧,要给那几个舅爷呢。”居照宽一想到要给那几个舅爷送礼就反感地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一边吃还一边往口袋里藏。”周信文也无奈说:“怎么办呢,不买也不行。”说完,他不开心地关上了门。
晚上,夫妻俩拎着烟酒回到丈母娘家,阮碧云在锅屋里忙弄饭菜。门口又站着两位老妇人,居照宽问:“你们来找哪位啊?”其中一位妇人开口道:“马上不是过节了嘛,这不,我们来讨点载孤钱。”居照宽不解,问:“什么载孤钱。”周信文解释给他说:“我们这儿的风俗,逢年过节的,给那些孤魂野鬼用的。”居照宽觉得听到后觉得很有必要,于是大方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元钱给妇人,周信文说:“最多五毛就够了。”妇人道了声:“谢谢。”居照宽笑着说:“没事没事,这也是好事情。”
阮碧云把豆腐用开水焯了一下,接着用筷子把方块形的豆腐的每一面都戳出许多洞来,然后把蒜末和葱末撒上面,再淋上白抽,麻油和一勺辣椒酱,最后伴一下即可。她端着最后一碗菜上桌,居照宽看到这菜后开心地说:“咦,戳豆腐嘛。”阮碧云坐下后说:“你不是喜欢吃这里的豆腐嘛,我今天就去买的。”居照宽称赞说:“以前我吃过,我来了红宛以后,发现这里的豆腐真的好吃,就这一道菜我就满足了。”说完,又看着一碗豆腐羹,笑着说:“今天吃豆腐宴啊,又是戳豆腐又是豆腐羹的。”女儿已经嫁人了,今天又是过节,周季山便跟他们谈了起来,他一边倒着酒疑惑道:“什么羹啊?”居照宽指了指海碗,说:“那,这个不是羹嘛。”周季山先解释说:“哦,我们这里不叫‘羹’,叫‘糊子’。”阮碧玉拿着汤勺先递给女儿,说:“信文喜欢吃糊子呢,今天正好又是过节,烧了甲鱼糊子,你们尝尝。”说完,又提醒女儿说:“你别贪嘴,现在你只能吃两勺。”周信文因为有孕在身,这一秒倒又不爱闻这味道了,她对阮碧云说:“妈,家里有藕粉吗?我就想冲碗藕粉吃吃。”阮碧云回答说:“有呢,都是老藕擦的呢,我去给你冲。”居照宽听到后,说:“宝应也有卖,说什么鹅毛飘雪呢,一点都不标准,这个纯正的藕粉要是用老藕擦的话,颜色是有点发灰的。”说完,他搛起戳豆腐丢进嘴里,也夸赞说:“嗯,豆腐还能这么透鲜,这个菜呱呱叫额!”周季山端着酒杯笑着说:“这个菜最简单了,不用烧不用煮的,说到这个豆腐,周季年天天吃豆腐都吃不厌。”周庆德也端起酒杯说:“来!”话毕,三人一同饮下。这时,周庆宝踏着厚重的脚步声,进门笑着说:“你们今天烧的什么好吃的啊?”周季山对侄儿总是笑脸相迎地说:“来来来,正好一起喝酒。”居照宽虽然不喜欢他,面上也客气道:“大舅啊,来吃饭,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周庆宝不客气地说:“好哦!”说完,居照宽又散出香烟给他,心想:“他把客气当福气了呢!”谁都没有去帮他拿碗筷,周庆宝接过香烟后自己去拿了筷子酒杯,坐下后他狂妄地说:“我是一年到头不愁没烟抽,那些当官的人还要送烟给我呢。”居照宽笑着讽刺说:“你是谁呀,我们不好跟你比的。”周庆宝以为居照宽是羡慕自己,他得意洋洋地继续说:“这次几个厂的厂长还把了我几十块钱呢。”居照宽没有搭理他,只顾吃着戳豆腐,周庆宝也说:“我也想吃点素的了,成天吃荤的也够了。”居照宽调侃他说:“你别吃成了个大胖子的,像你好的吃多了,再得个富贵病的。”大家都笑了起来,阮碧云讽刺了一句:“富人吃不掉,穷人睡不足。”说完,周庆德走进来,一边坐下一边抱怨道:“累死了,干的膀子稀酸的。”居照宽笑着对他说:“来,喝酒喝酒,喝了酒就不酸了。”看着姐夫,他突然心生一个想法,说:“姐夫,要不我跟你学手艺吧。”居照宽心里是不愿意的,他也不喜欢周庆德的为人,委婉地说:“我这个是细活,你没有这个耐心的。”周庆德立马说:“学了我就有耐心了,你先让我跟你学做两天,不行的话就拉豁呗。”居照宽听后不好意思再拒绝地说:“那行吧,你跟我学着试试。”
三
周庆德发觉自己不是个手艺人的料后,又死皮赖脸地求着周季山给他找找关系。既然承继给了周季山,周季山也更加上心他的事情。
陈书记见周季山进来,立马放下桌子上的两条腿,起身去拿水瓶给他倒茶,一边说:“周排长啊,坐啊。”又立马说:“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情我帮你问了,现在监狱所还有一个职位空缺。”周季山看他为官清闲的样子一脸的看不惯,但想来自己有事相问,便没说什么,只是不满意他介绍的工作说:“看管犯人的啊。”陈书记递了根烟给他说:“你别看是看犯人的,这个工作很好的,风吹不到雨打不着的,总比种田杀猪的要快活吧。最主要的是什么呢,周庆德没当过兵也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其他工作他也做不了啊。要不是看在你周排长的面子上,到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哦。”周季山向他道谢,说:“嗯呢,你说的也有道理,谢谢你啊陈书记。”陈书记在他转身离开后冷下了脸说:“给你介绍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的。”
这会儿,周信文挺着六个月的身孕回到家里,她着急地喊到:“爸,居照宽被抓走了。”阮碧云正在做着尿布,听到后问:“怎么了?怎么了?你爸在陈书记那呢。”周信文着急地哭着说:“黎厂长说我们家的铝都是居照宽偷得来的,他们现在把居照宽关在了厂里不让他回家。”阮碧云丢下手中的活,说:“你别急,我去把他找回来。”
周信文跟着母亲一起来到厂里,阮碧云不慌不忙地说:“你们这样抓人也是不对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说这些铝是他偷来的?要扣押也是警察的事情。”厂长先是客气地说:“二奶奶啊,我们没说是他偷的,他是做这个生意的,别人偷来的铝卖给他,他也不应该收啊!我们扣押他有我们的道理,最近我们厂里少了很多材料,他要是知道是谁偷的,直接告诉我不就没事了吗。”阮碧云说:“你也知道他是手艺人,他只管给别人加工补锅打首饰的,哪里会去管这些铝是从哪里来的呢?再说了,你们厂里少东西,你自己不会去查你们厂里的问题吗?”说完,见黎厂长没有立马反驳她,又继续说:“我女儿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她这两天,天天到你厂里来找你要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肯定要你负责!”这话一说,黎厂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吩咐工人去把居照宽叫了过来,说:“行了行了,先让居师傅回家吧。”
居照宽看见黎厂长火冒三丈地说:“你们到我船上去乱翻乱查也就算了,还把我的银元都偷了走,你们这才是偷东西!你们把银元还给我!”黎厂长尴尬又心虚地瞪着他,说:“谁偷你银元了!”不想再闹出事的信文拉了拉他,说:“算了算了,别吵了,我们回家吧。”阮碧云也先劝着女婿说:“先回家再说。”
居照宽一路上气不打一处来,说:“就是他们拿的,光明正大的拿走了,现在还不承认,我真恨不得砸了他的厂子,怎么会有这么明目张胆不讲理的人啊!”阮碧云劝他说:“你怎么弄的过他们呢?他们到时候一句话,你有证据吗?到时候再反咬你一口说是你偷了他们的银元,那你真的是百口莫辩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了又问:“你知不知道那些铝是谁偷来的呢?”居照宽叹了口气,回答说:“是我二姐夫的朋友从厂里偷出来的,他跟我二姐夫是朋友,我不可能把他说出来哦,他们就这样把我关了一个星期,李广祥来看我,给我送了吃的和香烟,他们几个人还把东西拆开来看看里面有没有纸条子呢。”最让他心疼的是:“铝被他们拿走了,也就算了,银元总共一百多个,都是老早以前留下来的,这下全没了。”阮碧云对夫妻俩说:“行了行了,你也别问他们要了,马上信文也要添孩子了,不要再闹出什么事了,你晚上去洗把澡,把衣服给换了,我先去弄饭了。”
回到家的居照宽一直愤愤不平,他进了房间问:“家里的钱没被他们拿走吧?”周信文坐在床上说:“钱他们不会拿的,我都检查过了,一分不少。”居照宽突然对她说:“过两天,我们离开这里吧。”这话也并不突然,夫妻俩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周信文问:“上宝应啊?”居照宽说:“都可以,先上宝应看看,不行的话就到鑫湖,现在家里的材料都没有了,手头上的这些钱还要留着你生孩子用呢。我去鑫湖可以问亲戚借些材料。还有你那几个哥哥,逢年过节就要买烟酒散给他们,他们吃着了还往口袋里灌。我们俩结婚的时候,周庆宝拿了两条飞马香烟回家。”这些细节,居照宽都看在眼里。周信文也很反感地说:“嗯呢,周庆树以前动不动就跟我爸要零花钱,不给他还赖着不走,我爸每次看到他就喊他‘二老卵’,唉,我爸还是宠着他们,有什么把什么,我也看不惯。”本打算在红宛成家立业,不再漂泊,可为了节省开支,他们还是决定离开了这里。
和父母告别后,夫妻俩走到渡船的码头,船夫撑着篙子载他们去往前一个镇上。居照宽和船夫聊着天,说:“还好不是逆风,不然还要背纤呢。”船夫笑答:“关键这边还没有纤路呢,要遇到纤路的地方才能背呢。”居照宽感慨地说:“最苦是打铁撑船磨豆腐额。”船夫肯定地说:“那也没办法啊,我还不欢喜用篙子,只是这条水路不适合用浆。篙子虽然少用劲,但是太慢了。”居照宽说:“一桨抵三篙呢。”船夫应了一声,手中的篙子如同一根指挥棒,一拍漫漫春水滑,两拍呖呖莺声老,三拍飒飒苇叶青。两人一路交流着撑船经验,很快船便悠悠地抵达卸客码头,周信文小心翼翼地下了船,河水的味道和小船的晃漾令周信文轻感不适,她定了定脚跟,说:“等一下,有点难受。”居照宽打开水壶给她,说:“喝点水吧?”周信文摇了摇头,然后又笑意融融地说:“好了,走吧。”两人往公交站台走去,周信文突然笑着说:“刚才那个船夫的发型多搞笑啊,跟个勺子似的。”说完,又问:“坐车到宝应要多久啊?”居照宽将一包衣服放在地上,回答说:“车子快,一个小时能到了,以前我们从鑫湖一直走到宝应要走六七个小时呢,那边全是水路,不像这里还有车子坐呢。”周信文又说:“红宛的路还没有修好,要是修好的话也不用坐船到这里乘了。”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要离开红宛生活,她没有不舍,反而感到十分的欢悦。她想看看别处的风景,别处的热闹,以及对新的生活的期盼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