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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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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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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居》连载

第五十一章 想要吃饺子,就要等一场雨。

医生站在待产室的门口问:“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周庆宝毫不犹豫地说:“保大人。”说完又厉声对曹辛红说:“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快去厂里把周培安喊来呀!”曹辛红担心地慌乱不已,她“哦哦”了两声后赶紧离开医院,周庆宝又急又气地骂咧着:“真是没用,慢慢腾腾的。”

医生出来后遗憾的告知他们,说:“孕妇的骨盆没有发育好就怀了孕,导致大出血,孩子是没有保住。”周培安伤心地抹了抹眼泪,又进病房里去安慰老婆。

亲戚们都知道,周庆宝的儿媳妇胡连喜是被媒人从云南大山里卖的来的,两千块的彩礼给了女方以后,胡连喜和家人便清尘浊水、再无相见。生的水灵的胡连喜就像云南的山水,清亮照人,一无修饰。她倒是庆幸自己离开了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家,又幸运地遇到疼爱自己的老公和婆家,命运仿佛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居子月每次见到胡连喜都羡慕人家雪玉的皮肤和婀娜的身姿,两人也经常挎着篮子一起上街买东西,但居子月还不知道她的家世,她笑着问:“过年你回家吗?”胡连喜的性格就像清秀水灵的牵牛花,张嘴一说话跟一个小喇叭似的,有时激动起来,声音吊的老高,她回答说:“不回去,回去干嘛!”居子月调侃她说:“被你婆婆给训练出来的吧。”其实不然,胡连喜就这么个性格,很容易与人走近,也很容易相信别人。胡连喜又冷又直率地说:“我没有家,我爸妈都吸毒,没有钱买‘面粉’了就把我卖到了这里。”她的平静令居子月不敢露出讶异的神情。居子月应了一声,心里一阵唏嘘,学着她装的也很平静的样子。自从失去第一个孩子后,胡连喜便总是羡慕怀孕了的居子月,眼下她的全部心思都是:“我特别担心会当不成母亲。”居子月宽慰她说:“不会的,以前我也失去过孩子,到现在也有了呀,你不能老是去想,放宽心一点。”嘴上这么说,但居子月也感到害怕,心想:“自己的骨盆应该没事吧?”

热闹的菜市场,人流攒动,卖菜的老头老太们看着她们俩,都热情地喊着:“大姑啊,买菜啊?”居子月对她们笑笑,说:“买好咯。”看着单桂珍一手夹着香烟,一边家常式地拉着客人,她见到居子月也笑容满面地问:“子月啊,买了什么菜啊?”说着,眼睛不时地瞥着两人的篮子,居子月也假装客气地说:“没买什么菜哦,四舅妈你忙吧,我们回去了。”胡连喜也打了声招呼说:“四妈,我们走了。”单桂珍回她俩:“嗯呢。”心里悻悻地想,买菜也不到我家来买。

路上,居子月听见叫卖苹果的果贩子叫唤着:“卖苹果啦,卖苹果啦,好吃靓,甜靓。”最后的‘靓’字音唤的意犹未尽,居子月高兴地说:“我来这里好久没有吃到过水果了。”提到水果,胡连喜想起一件事来,说:“你知道四爹爹生病快不行了吗?之前我婆婆还拿了一些香蕉送给他吃呢。”居子月惊讶地说:“我知道他生病了有几个月了,已经快不行了?”胡连喜肯定地说:“嗯呢,现在四妈都不烧给他吃了,他现在每天瘫在床上,四妈说给他吃了他就会拉,到时候还得给他洗身子洗被子的,她哪里有那个功夫,还好现在庆好大爷会去照看照看他呢。”居子月哼了一声,说:“别看四舅妈整天笑嘻嘻地,心肠坏的狠,就算庆好大舅不去,她也不会服侍照顾的。”胡连喜认同地说:“就是呀,好歹四爹爹以后的房子都留给他们了,也不需要他们再出钱自己盖。”

此刻的周季年对周庆好说:“庆好啊,谢谢你啊。没想到,只有你这个大侄儿子来看我还照顾我啊。”周庆好笑着摇了摇头,用毛巾给他擦着脸,说:“你两天没有吃了,不能吃那么猛,先喝点粥。等明天我再端点肉给你。”他又放心不下地说:“四爷啊,马上我要去女儿女婿那边了,孩子他们现在养了好多羊,叫我们过去帮帮忙呢。”周季年恹恹笑说:“你去哦。”周庆好拧干毛巾后,笑着说:“等我回来再来看你,平时你要吃什么就跟庆国,桂珍说。”周季年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心中深深地恚怒着,只道了句:“我不止眼瞎,心也瞎了。”

周庆好离开红宛后不久,周季年逝世了,等到众人发现时,垫被里的棉花被揪出了一大片,他的嘴里也塞吃着棉花。

公公出门前叮嘱居子月,说:“你现在有身孕了,不能去你四舅家啊。”说完,出门去了。居子月应了一声,她挺着大肚子把一堆脏衣服扔进木盆里,然后拎着桶到河边打水,衣服在搓衣板上吭哧吭哧地响着,竹叶又三三两两地落下,变幻着风的形态。

翌日傍晚,柳明珅推着自行车,居子月手扶着腰跟在旁边走着。阵痛来的时候就停下来,双腿并拢,并住一会儿,再往前走。小护士看见她撑着大肚子走进来,问:“你是来检查胎位的吧?”居子月淡定地说:“不是医生,我要生了。”小护士看了看她,说:“你还早呢,再过几天来吧。”居子月拉住她的手臂说:“不是医生,我真的要生了。”小护士第一次看见孕妇走到医院里跟自己说要生了,实在不相信,这会儿见子月用力地拉住自己的手臂,又说:“那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安排。”

庄伟慧也赶了过来,陪她坐在椅子上一起等了一会儿,听见房间里传来痛苦无力的哼声,护士说:“她都喊了三天了,还是没有生下来。”居子月听着有些紧张了起来。

直到晚上七点钟左右,居子月开始大口地呼气。平时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关灯睡觉了,庄伟慧同她一起进了产房,居子月面目狰狞,咬着牙把她以前搬模具的劲拿了出来,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庄伟慧,把庄伟慧的手都掐出了血。孩子配合着妈妈,努力地通往这个世界的“隧道”里。是夜00:00,顺产一名男婴,6斤4两。两三个小时中她没有发出一声大喊大叫,硬是闷着劲完成了“卸货”。

柳明珅高兴在居子月的床边问:“你知道是男孩女孩?”她这才想问:“对哦,我还不知道呢,男孩女孩啊?”她疼的连孩子的性别都忘记问了,柳明珅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说:“是男孩。”护士把孩子抱到她身边的时候,居子月嫌弃地觉得自己的孩子像个邹巴巴的小老头,说:“咦,怎么这么丑?”但从那一刻开始,她才觉得自己真正是个完整的女人了。

她的月子没有姐姐和妹妹有口福,虽然不需要学种田,当然就没有什么鸡汤鸭汤补身体。只是当了母亲后还是那么的粗心大意,半夜醒来,居子月发现儿子一脚被她踢到了痰盂上,屁股恰巧卡在上面,她把儿子抱起来,一边说:“幸亏床神保护啊!”

有了孩子以后,他们的生活更加拮据了。人和人之间真正的了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婚姻的幸福与不幸也同样是一件一件的事情积累起来。早晨,居子月给自己煮了两个鸡蛋吃,谢杏和就在一旁嘀咕着:“这鸡蛋是给孙子吃的,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一个。”居子月立马回怼道:“吃了再买就是了,不就鸡蛋吗?”居子月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一直不变,为了给孩子补充一些营养,居子月自己上街去买了些菜回来。

此时的云塘,苏美琴正领着新结识的小姐妹陆小橘回家,她见居竟松不在家,便先抱怨了一句:“我老公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这会儿肯定又去跟那群狐朋狗友玩去了。”陆小橘性格温婉,身材娇小,说话时的声音也似乎要把人给软化了似的,她对苏美琴说:“你们生意虽然好,但天天开炉也辛苦的,你就当给他放个假呗。”她与苏美琴简直不是一个类型,而且还比苏美琴小有五岁,两人却成为了朋友。这也难怪,苏美琴在这里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家里的哥哥姐姐更是没再与她联系过,居竟松不在家的时候,她便也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苏美琴洪亮地声音招呼她说:“你就坐床上吧。”接着拿出炒瓜子和纸板盒子放在铺上,自己也躺了上去,继续吐槽说:“生意是挺好,可是我们用的也快,他虽然不像他爸爸那样爱喝酒,可是抽烟打牌一样不差。”陆小橘疑惑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他还赢钱了吗?”苏美琴不屑地说:“他赢的那点钱还不够他买个摩托车配件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贝他的摩托车。”陆小橘看到他们的婚礼照片,说:“这是你们结婚的时候啊?”苏美琴笑着说:“对啊,还有呢,我拿给你看看。”起身从床头柜子下面拿出影集,然后与好友分享着自己的幸福时刻,苏美琴一边介绍说:“这个是我的公公,这个是婆婆,这个是我的大姑子,这个是二姑子,这个是小姑子。这张是居竟松骑着摩托车载我的时候拍的,你看他,跟摩托车一起拍的时候高兴那样,比跟我一起拍的时候笑的还高兴。”陆小橘看到一张居竟松和朋友的照片,便问:“这是哪里拍的?”苏美琴告诉她说:“这是他跟一个朋友在植坝的南园拍的。”陆小橘看着照片里的居竟松,蓬松的二八分发型,偏长的刘海半遮住了眼睛,却还是能看出那双笑眼里的多情,陆小橘笑着夸赞说:“他这张拍的挺帅的。”苏美琴叹息地说:“我当初就是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说的时候,脸上却是得意的笑容。此时的居竟松刚走到门口,便问:“被谁给骗啦?”苏美琴和陆小橘立马笑了起来,陆小橘见他进来后,立马起身站了起来,苏美琴介绍说:“这个是陆小橘,我小姐妹。”居竟松朝陆小橘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陆小橘打了声招呼:“你好。”她终于看到照片中的真人,那双俊痞的面容和多情的目光,她感觉自己也被迷住了,苏美琴又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居竟松回答说:“配件没买到,明天我再去市里看看。”陆小橘对苏美琴说:“那我回去了。”苏美琴立马留住她说:“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呗。”陆小橘拒绝说:“不了不了,改天吧。”苏美琴跟着送她到门口,两人站在门口又聊了几句,居竟松也多看了一眼陆小橘,侧颜的她笑容温和,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再看她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让他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才好,他意识到自己的花心病又犯了,可看到令自己赏心悦目的女孩,他又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接近人家。正当他幻想的时候,张众渤走到门口,他先问:“居竟松在家啊?”苏美琴回答说:“在里面呢。”居竟松听到声音后立马走到门口,又掏出香烟给他,张众渤拒绝说:“我不抽我不抽,这一箱酒你马带给你爸爸,我过两天出差去浙江呢。”居竟松笑着说:“谢谢,谢谢。”张众渤先调侃说:“你倒没有遗传他喝酒呢。”居竟松一脸不屑地说:“我滴酒不沾!”说完又邀请他:“进来坐会儿啊。”张众渤说:“不了,回去了,等我回来到我家吃饭!我的房子刚装修好,到时候我再把你爸爸也喊过来!”张众渤现在成了云塘镇的首富,全镇只有他的房子盖的最高,居竟松笑着带拍马屁地说:“好的好的,你现在是大老板了,业务繁忙呢,以后我要带我混混啊。”张众渤见他一副痞样,就觉得他不是做事情的人,便表面上客气道:“行额。”

此时的居照宽正笑脸对老钟细心地解释说:“天底下的树叶子还没有一模一样的,你要我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轮叶子,怎么可能呢?”老钟听了这话不再钻牛角尖,他立马道歉说:“不好意思啊,居师傅,刚才我话说的太急了。你讲的不错。那你重新拿一只铁叶子给我吧?”居照宽知道老钟会放苍,他可不敢得罪他,全程笑脸相对,说话也小心谨慎,他说:“行呢,我重新给你拿一个,我只能保证我这里卖的每只叶子的平衡性都是好的,但你要跟你带来的一模一样,那个再怎么做也做不出来的。”老钟频频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居师傅是个讲理的人。”

居希平自己和面擀皮,她用啤酒瓶的底面按压出饺皮,黄色的花瓷盆里拌着芹菜猪肉馅。

万霏儿对着正在引着煤球炉的爸爸说:“爸,我要吃煎的。”万延美把第一批包好的饺子放进平锅里,一边回答说:“嗯呢,一半煮一半煎。”万霏儿又走进储物间,看见地上的纸盒子空空如也,只残留一些鸭便,她着急地,问:“妈,我的鸭子呢?”居希平脱去围衣,说:“被老鼠咬死了,你爸早上扔江里去了。”万霏儿哭的肝肠寸断,又气愤地对爸爸说:“你还我鸭子,还我鸭子。”万延美不懂安慰她,只是对她说:“死了就死了呗,这里老鼠这么多,哪里养的活啊。”居希平为了转移女儿的情绪,对她说:“妈妈今天给你买了动画片,你要不看会儿。”万霏儿依然沉浸在失去鸭子的难受中,没有回应妈妈的话,居希平又对她解释说:“我们住的地方潮湿,老鼠多,养什么都不好养。要不是有老鼠,我连猫都不想养呢,到处掉毛,猫一出去还带了一身的跳蚤回来。”万延美拎着茶铫子对妻子说:“水开了,你们现在要不要洗澡啊?要洗的话我就不灌起来了。”居希平问:“其他的热水瓶都满了?”万延美回答说:“还有一个空的。”居希平说:“那你把盆拿出来,再把浴帐支起来,先让霏儿洗。”说完,她看了一眼地上,立马皱起眉头,说:“跟你讲过多少遍了,灌茶瓶的时候要低一点,你看你灌的地上全是水,家里潮湿气本来就大。”万延美知道自己又要被训了,他顺便拿了拖把进来。

而此时的植坝,阳光明媚,周信文站在八尺子处,用铜勺子将煮熟的鸡蛋敲裂,然后放进茶叶汤里。居照宽在岸上正现在火锅模具上浇筑着。老瞿又来当起了帮工,自从老瞿的养子工作后,他便孤单地一个人生活了。居照宽等锅冷却的功夫,递了根香烟给老瞿说:“歇一下,歇一下。”老瞿接过香烟,居照宽给他打火,然后问:“你儿子现在什么地方工作啊?”老瞿笑着回答说:“在南通,做船运的调度工作。”居照宽也笑着说:“那蛮好的。”他看着地上的材料都敲的差不多了,便说:“今天辛苦你了,晚上就在我家吃饭。”老瞿拒绝说:“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菜呢。唉,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儿子说现在他挣钱了,也不让我去干活,我还有劲呢,不干点事情又闷的无聊。”居照宽羡慕道:“你这个儿子没白养哦!”说完又笑着留他说:“你啊辛苦的帮我做事情,我不能不供应你饭哦!”老瞿立马拉下脸说:“你找话说呢!我要图你的饭,我下次就不来了!”居照宽立马赔笑说:“好好好,你要高兴就留下来吃。”老瞿解释说:“下次跟你吃!今天家里还有菜呢,那个肉再不吃就坏了,倒掉嘛我也舍不得。”居照宽说:“嗯呢,嗯呢。”老瞿爱助人是真的,家里有菜的话却是假的,因为他今天与一个老太太有约了。两人站在岸边抽着烟,老瞿告诉他说:“你知道,卖竹篙子的老钟被人家放苍放的不行了,不死也差不多了。”居照宽不相信地说:“瞎说,前几天他还在我这里买了只轮叶子呢,再说了,他自己也会放苍呀。”老瞿又说:“我也是听说的,是他先放的别人,结果人家也是个会放苍的,比他厉害。”居照宽说:“他前几天来买我轮叶子的时候,还一开始不讲理呢,说要给他找一只一模一样地给他,他之前那只不是在我这里买的,我怎么……”正继续说下去时,迎面来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两人手里一人拎着一只轮叶子,其中的大哥喊住居照宽,并怒斥道:“喂!你看看这个轮叶子,是你家的吧?用了两个月就坏掉了!”居照宽看到轮叶子上的自己的名字,确定是自己的,而且对这兄弟俩也有些印象。他看着断掉一瓣叶片的轮叶子,问:“这个不是质量问题,肯定是你们行船的时候轮叶子被杠断掉的。”兄弟二人一口咬定地说:“怎么不是质量问题,质量好的话也不会被杠断啊?”居照宽一听就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没多少经验,他笑着说:“你别说杠到石头了,就是水干了,杠到硬掉的土的时候都会被杠断!”年轻人觉得他是狡辩,于是要求说:“你要么退钱,要么重新拿新的给我们。”居照宽这下没了笑容,他也气愤起来说:“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的呢,我卖到现在没有遇到过你们这种说法的,你不相信就去问问,其他卖轮叶子的或者其他船民。”年轻人见照宽不理赔的态度,怒吼着:“干嘛啊,你还想赖啊,你今天要是不赔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摊子都给砸了!”居照宽不怕他们惹事,便也厉声回道:“你要砸你试试!”老瞿立马上前阻拦,并对两个年轻人说:“一看你们就是没有多少行船经验的,这个轮叶子在水里被东西杠断,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在这里卖这么多年了,不是就卖给你一个人。”年轻人见自己的要求站不住脚,但又不想没了面子,年长的哥哥说:“算了算了,直当我们倒霉,以后也不要在他这里买就是了!”居照宽听他这么说,立马回怼:“不在我这里买就不在我这里,我也不掉块肉!”

红宛这边,居子月打了一个若长的饱嗝,嗝气从嘴里散发出来,柳明珅闻着直邹起眉头,居子月瞥见丈夫的神情,她一边吃着菜带着调侃的语气抱怨着:“又是百叶青菜跟豆腐,我看你长的跟块豆腐似的。”柳明珅听到后,压着积攒下来的意见没有发火,但他掏出十块钱放在桌子上,对居子月说:“以后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出去买菜了。”居子月停下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钱,她当着面把十块钱撕得粉碎,然后说: “从今以后我不会要你一分钱,你记着!” 柳明珅心疼地骂着:“你有病啊!”居子月反骂他:“你才有病!你到现在还在怪我,还有你大哥,怀疑是我偷了钱,别以为我没读过书就看不出来了。”柳明珅对她说:“你觉得你能当个家吗?你有当家的样子吗?之前为了去参加什么唱歌比赛,去买衣服,这个月又问我要钱买化妆品,你成天的思想就在这些上面,你现在又不工作,我一个人的钱要养活三张嘴巴,你替我考虑过吗?我们现在一年到头一分钱都没存下来。”居子月说不过他,但她不服气道:“我爱唱歌怎么了,我打扮的漂亮难道有错吗?你现在说这话是嫌我不挣钱是吧?要么你在家待孩子,我出去挣钱!”柳明珅听后,冷笑一声,说:“说的好听,当初我叫你在南京上班,你这个不肯那个不情愿的。结了婚以后,我叫你跟我一起去趟厂上班,你又不肯,你明明就是挑三拣四,就是想要玩。”居子月说:“柳明珅,你不要太自私了,我们之前才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我才不想把自己搞的那么累的。”柳明珅不说话了,但对妻子有多少钱用多少钱的习惯和贪玩的性子越看越不顺眼。居子月猛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然后回到房间里,她坐在床上,一边生气一边寻思着。

孩子断奶后,居子月便开始琢磨着自己挣钱的事。但孩子毕竟还小,她也不能去的太远。不想受工厂单位约束的她想着自己单干个事情才好。

这天,居子月向丈夫开口,说:“你借我点钱,等我挣了钱立马还给你。”柳明珅不客气地问:“借多少?”居子月语气坚定地说:“五百。”柳明珅二话不说,打开钱盒子的锁后拿出五张票子给她。

果敢的她三下五除二地买来推车、食材、锅碗瓢盆,一切准备妥当后,又找在学校附近的位置张罗了起来。

星星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就推着车出门了,柳明珅已经累的困着在遥远的梦乡中。孩子们喜欢放学的时候买零食吃,居子月独创的酱料连对面的同行都眼红,时不时过来张望两下,想套取到她的配方。忙不停的生意燃起了她对生活的干劲和期待,看着铝皮盒子里的钱,她心想着:“等还了柳明珅的钱就继续攒钱再开个店。”

仙人掌也没有辜负万霏儿的期待,意象轩轩势入云。今年过年他们打算留在这里,万延美依然比鸡起的还早,清晨锻炼打拳,居希平上街买菜,夫妻俩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提前腌制咸货。居希平用盐、酒、花椒码好的鸡腿,鸭肫放入瓷坛中,盖上盖子,任它们静默地在里面狂欢。万延美把塑料瓶子的头剪下来,肠子套在瓶口,用筷子戳入肉糜,每隔一段打上一个小结,然后挂在阳光下面等着它们一天一天的被晒紧。

日暮连江,阳光的影子一寸一寸地从屋子里退出去,屋子变得更加幽暗起来。咪咪从碳沙窝里走出来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趁着余火微喧,居希平在炉子上翻炒着黑芝麻,仿佛时间就这样慢了下来。等到香味散溢开来,鼻尖的女儿闻到香味立马跑了出来,问:“妈,你在炒什么啊?”居希平笑着说:“香吧?”她把炒熟的黑芝麻倒进盆里,炭火也渐渐熄灭,居希平把一盆芝麻再用木棒捣碎,最后伴入白糖。万霏儿一勺一勺地咀嚼着吃,吃的牙齿发黑地赞美道:“嗯!绝对!”居希平被女儿赞美的用词和那黑乎乎的一排牙齿给逗笑了。

夜色渐渐落下,居希平为女儿找出换洗的衣服,当她发现布料衣柜一边的拉链坏掉的时候,说了句:“什么质量啊,假大爷!(假大爷,方言,东西质量差的意思。)”然后又对女儿说:“明天还要冷,你把毛线裤穿起来。”万霏儿一看到那条臃肿的毛线裤就讨厌地说:“我不想穿,活动起来太费劲了。”她又认真问:“那真大爷呢?”居希平没有解释“假大爷”的意思,只强势的语气说:“这个天还要爱飙(爱飙,方言,臭美的意思),明天穿起来!”她把毛线裤放在两条被子的夹层中间,最后才玩笑地说:“你真大爷在南京呢。”

万延美买了两包草纸回来放在凳子上,万霏儿知道爸爸刚从小卖部回来,便高兴地问:“爸你去买什么了?有没有给我买袋上好佳虾片?”万延美把手放在洗脸盆里捂了一会儿,一边回答说:“没有,膨化食品少吃。我就去买了两包草纸。”他又认真地对母女俩说:“解大的时候用三张就可以了。”万延美最后一句那一本正经的节省,让母女俩都笑的不行。万延美洗好手搽了点歪歪油,又赶紧给猫咪找了一个纸盒子,又在里面放了一件坏衣裳。

看着即将生产的咪咪蹲在盒子里痛苦的吟号,万霏儿好奇地问:“妈,咪咪要生宝宝了吗?”居希平对女儿说:“嘘,别说话。”一家三口坐在一旁静静的观看着,等待着......冰溜夜悬,舐犊情深。咪咪头胎只生了一只,却不幸夭折了,咪咪伤心的舔了一会儿没有气息的小猫,然后叼着它走出了屋外。

万延美打开电视继续看新闻,居希平打开电热片,把鞋垫放在上面烤了一会儿,然后坐进被窝里织着毛衣上的小鸭子图案。没有睡相的女儿“野渡无人舟自横”,居希平放下线针摸了摸汤焐子,把它重新放在女儿的脚下,又帮她掖好被子,然后继续织着毛衣。

此时的居子月,穿着冰凉的雨衣,一个人推着餐车回家。桌上没有一杯热水,她打好水洗漱,看着手冻的跟个紫萝卜似的,只有自己心疼自己。好在炸串生意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不到半年时间,居子月就把当时借的钱如数还给了柳明珅。

大年初二,居子月一个人回了娘家,居晓月带着女儿等着与二姐汇合。三个人走到了坡上时,沈祥瑶看见居超超,高兴地张开双臂一边奔跑过去一边说:“我小兄啊......”话还没说完,沈祥瑶被石头绊摔了个大马趴,这一幕惹的居子月捧腹大笑,沈祥瑶起身后生气地对二姨说:“笑,笑你妈屄魂呢!”居子月立马止住笑声,严肃地看着她,问:“小瑶瑶啊,我妈妈是谁啊?”瑶瑶意识到自己要挨批了,立马低着头不说话了。大家走下岸边去,看见居照宽正蹲在岸边拿着电钻机给瓷盆钻洞,居晓月喊着:“爸爸。”居照宽关掉电钻机,回头看了她们,笑着说:“回来啦?”居子月问:“你怎么把瓷盆给钻了。”苏美琴抱着儿子,替居照宽回答说:“给妈妈种花用的。”

年初六,周信文在居照英家里垒起了麻将,居照宽拿着茶杯去找昔日的老朋友。邰去非正在房间里整理着他的邮票,忽闻儿媳妇的声音:“爸爸,有人找你。”邰去非一边问:“谁啊?”一边还舍不得丢下他的邮票本,还没等他出来,就听见居照宽笑着拜年说:“邰老师啊,新年好啊。”邰去非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居照宽,他激动地放下手中的邮票本,赶紧走出来,握手相迎道:“哎呀呀,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见家人疑惑,邰去非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居师傅,那会儿他教我敲锅底。”邰去非的丈母娘一听,立马笑着说:“哎呦,恩人来了,恩人来了。邰去非一直跟我们说过那会儿的事呢。快坐啊,弄点瓜子花生吃吃。”居照宽笑着坐了下来,对她说:“不客气哦。”邰去非补充说:“那会儿多亏你呢,每天敲敲锅底还能糊点钱呢,不然我这一家六张嘴哪里吃的饱哦。”说完又招呼:“今天晚上就在我这吃饭,不准走,我们弟兄也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晚上睡我这儿,吃完晚饭我们去澡堂,明天早上再请你吃早茶。”居照宽也开心地笑道:“好好好,回想以前刚跟你认识的时候,三天两头去吃早茶,一晃几年一晃几年的过的真快。”然后又问:“你也平反了,应该有所补偿吧?”邰去非不屑地说:“赔了钱。唉,那些屈辱真不是人受的。算了,大过年的不讲这些。”居照宽追问:“那你出来干嘛不继续教书呢?”邰去非笑着说:“跟你居师傅一样,做起生意了,我就拿着赔偿款做起了服装生意,你看新闻了吗,现在开放了,这个服装生意做的还就不丑呢。居师傅,你要么跟我一起做啊?”居照宽摇了摇了头,说:“我不去做哦。哦,昨天到我老妹妹家拜年的,他们夫妻俩现在也做起了服装生意,生意也蛮好的。”

叶步生与居照柔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时,两人的婚姻却出现了状况。居照柔听闻邻居对自己说:“他现在就在那个女人家里呢。”居照柔面色像地上蔫掉的菜叶子,她对邻居说:“我知道了。”邻居离开后,她继续拣着菜,把烂黄的菜叶子扔到一边,邻居的话像回音一样在自己的耳边,她突然把菜用力地扔进篮子里,然后起身去捉双。居照柔心想:“一定要亲眼所见才行。”她穿过运河大堆,又下坡走到青砖瓦房的巷子里,看着那个屋顶上趴满仙人掌的房屋,这个曾经她还进来过的地方,当初她还夸赞这个仙人掌开花的时候屋顶有多么好看。居照柔走上水泥条板后进了女人的院子里,然后又走到堂屋,接下来的时刻,让她像被仙人掌的刺给深深扎到一样,她听见房屋里叶步生和女人的嬉笑声,顿时一股辛辣的怒气呛了出来,她悄悄地走到房门口,又弯着腰凑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等她确定无疑声音就是叶步生后,她用力地敲着门,女人吓的立马问:“谁呀?”居照柔克制着怒火,语气温和地说:“是我。”叶步生和女人立马不知所措,两人迅速地穿上衣服,女人一边穿着一边说:“你等一下哦。”而叶步生穿好后立马找着地方想躲起来,女人拼命把他塞进方形的衣柜里,可他怎么也蜷缩不进去,叶步生又跳了出来,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然后又像只老鼠似的,跐溜地钻进了床底下。女人心跳的厉害,她急忙拉掉了屋里的电灯的线,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笑容后开门,眼神里带着心虚说:“我刚在找东西呢。”居照柔看着凌乱的衣柜,问:“乌漆麻黑的,你灯都不开,怎么找啊?”此时的门外,聚集了隔壁三四个女邻居。女人慌张地回答说:“不知道放哪里了,还是没找到呢。”居照柔从窗户口看见院子门口站了两个来看笑话的人,她心里立马明白,那些人肯定也看到了叶步生进来的。居照柔有意地说:“我是来找我家叶宝绮的,天都黑了,她还没回家。”话音刚落,院子外的看客走了进来,一边故意喊着:“范大姑啊,居大姑啊。”这会儿,居照柔蹲下身体往床底看去,当她看见了躲在床底的叶步生时又气又难过,尴尬的叶步生则做出一个摆手的动作。居照柔听见看热闹的人的脚步声已经走进堂屋后,她下意识地想到那句“家丑不可外扬”的话,还有一个基于不想与叶步生分手的想法,于是立马起身,她笑着大声地说:“哦,宝绮不在这里啊,那我去其他地方找找。”看热闹的老妇女有些吃惊,但她看破不说破地说:“我看见你进来,正想着找你们说说玩玩的呢。”居照柔一边往房间外走,一边笑着对她说:“回去吧,天这么冷,要聊明天聊。”看热闹的妇女只好止步在堂屋间,范大姑见居照柔没有揭穿他俩,也装模作样地笑着调侃说:“你们来开会的啊。”妇女只好笑着说:“那行吧,那我去了。”等人走远后,范大姑感到愧疚地对居照柔说:“我们对不起你,居大姑,你人真好,你没有揭穿我们。”居照柔见她诚恳地道了歉,便没有指责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走到房门口说了句:“她们走了。”说完,她一个人也走了出去。叶步生从床底里爬出来后,跟范大姑打了声招呼说:“那我也回去了。”范大姑应了一声,自此,两人便断了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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