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丁一
吕秋来依然没有猜错,第二个来的果然是丁一。丁一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振飞,愣了愣,转眼望去,看到萧遥与吕秋来。
萧遥正躺床上与振飞闲聊,听到门响,抬头见是丁一,忙跳起身,下床按住准备坐起的吕秋来:“你小子先给我坐着,我来介绍。”
振飞也站起来,见一个面貌文雅的男生背着个大书包站在门口,身高和吕秋来差不多,稍瘦了些,脸色略显苍白,戴副眼镜,想是丁一了。
“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萧遥冲到丁一身前,一拳打在他的肩膀。
“你至少得容我把书包放下吧!这一大包书重得要命,我背一道都快累死了,你还不让我歇歇。”丁一面露苦笑。
“累死事小,交友事大。”萧遥一脸急切。
“这人居然说累死我是小事,他也不想想,我要累死了他给谁介绍新朋友啊!”丁一看了看吕秋来,又看向振飞。
“就是。”吕秋来笑着附和。振飞也笑了。
“你这小白脸,一个假期不见嘴还是这么刁。”萧遥为之失笑。
“我嘴刁?冤枉哪!天大的冤枉哪!比窦娥还冤哪!她是六月飞雪,我是六月下冰雹,雹子啊!尽情的下吧!尽管证明我是冤枉的吧!”丁一把书包取下放在振飞的上铺,手臂连连挥舞,脸上还做着表情。他憋闷了整个假期,难得发泄一下,就尽可能夸张地表演。
“最好下一堆大雹子,把你给砸死。”萧遥恨得牙痒痒地。
丁一指桑骂槐:“天哪!某个人忒恶毒了,为了一句嘻笑之言,竟想让雹子把我活活砸死。古人云:最毒莫过妇人心,依我看来,最毒莫过某人心才对。”
萧遥咬牙切齿:“我说错了,不是活活砸死,是雹子堆成山,把你活活压死。一下砸死太便宜你了,慢慢把你压成肉饼才解恨。”
丁一张开双手:“天哪!某个人……”。
萧遥一拳击出:“得了吧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还听不听我介绍了。”
丁一趁机要挟:“听,当然要听,不过某人必须先向本大少爷道歉,哪有一个假期没见,先咒朋友挨砸的。”
萧遥应付差事:“行行,我道歉,就当我错了还不行?就你事儿多。”
丁一并不让步:“没有诚心、缺乏诚意。本大少爷虽非宰相,肚里亦能撑船,撑不了船也能撑舟,不管大米粥小米粥绿豆粥八宝粥高粱米粥棒子面粥一律来者不拒,但也暂不接受道歉,请大侠从来。”他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粥名都说出来。
萧遥为之失笑:“好小子,巧舌如簧呀!也罢,为了宿舍团结,本大侠只能委曲求全了,在此郑重地向丁一丁大少爷道歉。可以了不?”
丁一见好就收:“很好,如此甚好,本大少爷就勉强接受道歉了。”
“那我介绍了啊!你可要听好了。”萧遥清清嗓子,准备尽兴发挥一番。
“大侠您请!” 丁一弯下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遥一笑:“他叫李振飞,小李飞刀李寻欢的李;方振眉的振;阿飞的飞。李寻欢和阿飞都是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人物,李寻欢是个情种,痴情于林诗音,最后却和天机老人的孙女孙小红成夫妻了,所以还不算真正地痴情,他那一手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寒光一闪入咽喉,只因他的飞刀代表着正义,所以无往不胜。阿飞也是个情种,只可惜爱错了人,他爱上了林仙儿,但林仙儿是个……魔女,只是玩弄他的感情,最后孑然一身时悔之不及,但已无法挽回。方振眉喜欢穿白衣,所以叫白衣方振眉。是温瑞安的作品,他写的我没看过几本,感觉一般般,比金庸古龙的差远了。”
丁一无奈:“一个假期没见,你还是那么多废话。”
“这可不是废话,证明我知识渊博。”萧遥得意地拍拍胸脯。
“对对对,萧遥萧大侠的知识多渊博哪!这咱班同学都知道……地球人都知道。”丁一居然夸起他来。
“你不用那么夸我啦!我会不好意思的。”萧遥学振飞的口气,脸上含笑听着,心里却暗暗不解——丁一怎会当面说自己好话?莫非说的是反话?
“可是……这个知识渊博的人连王安石是哪个朝代的人都会记错。”丁一欲抑先扬,借以加大打击力度。
“去你小子的,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还好意思提?”萧遥乐极生悲,顺手给他一拳。
“举个例子而已嘛,说明你知识有多么渊博。再说了,哪有几百年?一学期还不到,那么搞笑的事我怎么可能给忘了?”丁一痛得揉着肩膀。
“好事不记记这事,什么脑子。我说几百年是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夸张,懂不?不懂交点学费我可以教教你。”萧遥愤愤地咬牙。
“有次何涛问王安石是哪个朝代的,萧遥用无可置疑的语气回答说是唐代的,何涛是咱们宿舍的舍友。”吕秋来给振飞解释。
“真有才。”振飞忍不住也笑出来。
“那何涛不也是不知道?要不他干嘛问哪?”萧遥拉何涛当垫背。
“何涛问是应该的,不懂就问嘛。你那么回答就不对了,不知道就别回答呀,要我们不在场,你肯定就把群众误导了。”丁一替何涛开脱责任。
“我……那是口误,你们也当真?”萧遥不愿在振飞面前丢脸,就现找借口。
“口误?我看不是吧!当时你说完我们都笑傻了,你居然还问我们为什么笑,也好意思说口误?”丁一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萧遥急着辩解:“真是口误。不就王安石嘛,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乃唐宋八大家之一,唐宋八大家分别是苏轼、苏辙、苏洵、曾巩、王安石、韩愈、柳宗元和欧阳修。王安石还有过一次变法呢,只是没成功。”
丁一悠悠道:“我看你是后来专门查过历史书吧!”
“怎么会?哎哎,老掉牙的事就别提了,振飞,我还没给你介绍他呢。”萧遥想不到他一下猜中,心中发虚,怕纠缠下去更丢人,急忙转移话题。
“算了,先放过你好了。谁让本大少爷大肚能容,容尽天下难容之事呢。”丁一故作大度。
“开口便笑,笑尽世间可笑之人。”振飞顺口接下联。
“你行啊!连这副对联都知道,你也喜欢对联?”丁一对振飞刮目相看。
“我和我哥都喜欢对联,还找过专门的书看过呢,有段时间我俩没事就对对子。”振飞点点头。
“我也喜欢对联,家里有本《对联大全》。我考考你,看你能对上我的对子不,上联是烟锁池塘柳。”丁一还未遇到喜欢对联的同学,一时心痒,动了争胜之念。
“炮镇海城楼啦!《铁齿铜牙纪晓岚》里的,还有一个下联是炮堆镇海楼,没前面那个有气势。”振飞没有丝毫犹豫。
“行,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丁一想想又说一个。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明代顾宪成给东林书院的题词啦!”振飞还是毫不迟疑的对上,连出处也说出来。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丁一还不放弃。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上联说的是项羽巨鹿之战前破釜沉舟,只留下三天口粮,置之死地而后生,和二十万秦军决一死战,取得了胜利,奠定了灭亡秦国的基础。下联说的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每天只睡柴草窝里,门口挂个苦胆,进出门都舔一下,叮嘱自己不能忘了和吴王夫差的大仇,最后终于把吴国灭掉了,成就一番霸业,只可惜他人品太差,鸟尽弓藏起、兔死狗吃肉,把文种逼死了,幸好范蠡懂得功成身退的道理,带着西施漫游西湖去了,过上幸福的富家翁生活。”振飞对完下联,大讲历史典故。
“驾一叶扁舟,荡两只桨,支三片蓬,乘四面风,载五、六客,过七里滩,经八里桥,到九里湖,已有十里。”丁一不愿服输,就说一副绝对。
“这对子我可对不出来,刨去黄庭坚不说,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对出下联,虽说我这人聪明绝顶,但一时半会还对不出来。”振飞虽不能对,但也把出处说出来,表示自己知道这副对联。
“世上无绝对,这个绝对是绝了点,但迟早也会被人对出来的,只要适当的人在适当的时间遇到适当的事就能触发灵感,对出绝对。”丁一多少挽回点面子。
“你说的真对。”振飞对他也刮目相看。
萧遥不甘寂寞:“你们俩唠什么对联呀,听我介绍这小子,我都设计半天了。”他一拉振飞,“你听好啊!这小子叫丁一,丁不三、丁不四的丁;一是卓一航的一。丁不三、丁不四是金庸《侠客行》里的人物,是哥俩,一个说一日杀人不过三,另一个说一日不过四,成是逗了,武林中人都叫他们不三不四,说起来丁一这小子就和丁不三丁不四似的——不三不四。”他趁机公报私仇。
丁一挥挥手:“去你的,你才不三不四呢。”
萧遥继续报仇:“你叫丁一,自然不是三也不是四了,难道你是三是四?那你应该叫丁三四才对,以后就不用叫丁一了。”
丁一不愿改名:“丁三四也忒难听了点,还是叫丁一好了。”
萧遥穷追猛打:“丁三四难听,丁一也不好听,依我看哪,叫丁子最好听,钉子钉子,多好听哪。”
丁一撇嘴:“切,还锤子呢。”
“锤子?很好听啊!你要改名叫锤子?我支持,举双手支持,大力支持。锤子兄,你好。”萧遥居然真举起双手,故作肃然状。
“我无奈了。”丁一摊开双手苦笑。
“没词儿了吧!投降了吧!本大侠大度得很,一向优待俘虏,顶多给你上个夹棍、来个腰斩、坐个老虎凳、点个天灯、五马分个尸什么的。”萧遥坏笑着说。
“都点天灯、五马分尸了,还口口声声说优待俘虏。天哪,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口蜜腹剑的人。”丁一长声叹息。
“口蜜腹剑的人多了,古代哪个当皇上的、当大官的不是口蜜腹剑,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萧遥冷哼一声。
“好像有理。”丁一点头。
萧遥理直气壮:“什么叫好像有理,应该说确实有理,很有理,还非常相当特别万分极其的有理,本大侠说的一向都是真理。”
丁一简明扼要:“大言不惭。”
萧遥一拍脑袋:“哎!我好像还没介绍完呢。该说一了,卓一航的一。卓一航是梁羽生《白发魔女传》里的主角,人还不错,就是性格太懦弱了。他是武当派的顶门大弟子,因缘际会,与白发魔女练霓裳相爱,却因重重误会,加上世俗的诸多阻碍,以致于无法厮守,都痛苦一生……唉!”他叹口气,显然很同情书中的人物。
丁一对振飞说:“他对武侠太着迷了,没办法,你得体谅他点。”
振飞微微一笑:“没什么。”
“你们都看我干嘛?”萧遥这才回过神,见大家都盯着他。
“看你能说出几朵花来,你继续说哪!我们都听着呢。”丁一笑眯眯地瞧他。
“瞧我这张……好嘴。不过也不能怨我啊,都一个假期没见了,在家有话没处说,都快憋死我了,今天好不容易同学相聚,又认识了振飞这个新朋友,我自然是高兴哪,才多说两句。”萧遥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又没人怨你,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丁一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
“我先不说了,还是你说吧!”萧遥主动放弃发言权。
“那我得说了,欢迎你的加入。”丁一转过身,向振飞伸出手。
振飞伸手与他相握,报以一笑。
吕秋来忽然开口:“哎!丁一,你在咱班头把交椅的位子怕是不保了。”
丁一愣了愣,转头看他。
吕秋来给振飞戴高帽:“振飞小升初数学是满分,和陈梦晗是同一级别的,学习成绩那是非常的好,他的目标就是第一。”
丁一听罢再看振飞,见他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不禁刮目相看,上下打量几眼,“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数学能那么好,比得上陈梦晗。”
“我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振飞毫不谦虚。
“看来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失敬。”丁一抱了抱拳。
“别价啊,振飞尚未娶妻,何来女儿,他的女儿离出生还得N年呢,你急着叫什么泰山哪!再说了,振飞要是没生女儿,生儿子你叫什么?”萧遥还记着刚才的仇。
“你小子边呆着去。”丁一一拳打过去。
“我要有小子也得X年呢,你也先别急。”萧遥笑着闪身避开。
“唉!这厮,这张利嘴,都没话说他了。”丁一无奈地叹口气。
“那是,我是堂堂萧大侠,还用你说?”萧遥嘿嘿笑着,一脸傲然之色。
丁一又叹气:“唉!这人哪,给点阳光他就灿烂,给点洪水他就泛滥,要是给他个天梯,没准他真能爬天上去。”
吕秋来悠悠地插口:“他不会去天上的,因为天上没一个人……”
丁一会意地附和:“没错,秋来高见。那个人在哪,萧遥就会在哪,别说天堂了,那个人就是下地狱,萧遥也肯定跟去,十八层地狱他都不带含糊的,二话不说直接跳下去。”
萧遥不满:“你才下地狱呢。”。
丁一笑笑:“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她那么漂亮、善良,泼是泼了点,但也肯定会去天堂啦!你就说不定了,也许上帝嫌你又吵又闹又烦人,直接把你打十八层地狱去,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振飞好奇:“那个人是谁?难道是……”
“那个人就是……”丁一正要回答。
“哎!秋来,闲着也是闲着,你把象棋拿出来,咱们杀几盘,有好几天没下了吧!”萧遥见势不妙,赶紧转移话题。
“算了吧!象棋大师都在这呢,就不用我这个小卒子上场了。”吕秋来苦笑着摆摆手。
“难道这小子放假去给许银川当打杂的来,偷偷学成了象棋大师?好像不太可能。”萧遥看着丁一,嘴里喃喃自语,却很快摇头。
“什么啊,根本没有可能。”丁一给他一拳。
“这你就错了,一切皆有可能,没准许银川老了,家里缺个打杂的,你就跑去了呢。”萧遥调侃他。
“胡说呢,许银川才多大,他老可早了。”丁一听萧遥介绍过许银川。
“他不老你也可以去他家打杂呀,本大侠绝对支持你。兄弟嘛,肯定全力支持你,你想去就去好了。无论你在哪里都要记住,兄弟们永远做你坚实的后盾,永远给你鼓劲、加油,你就一往无前的冲吧!”萧遥侃无极限。
“得了吧你,越说越离谱了。”丁一表示无奈。
“没说的了吧!说明经过一个假期的不懈努力,本大侠口才见长,应该说是大长特长,你已经说不过我了。”萧遥一脸的得意。
“天哪!我受不了啦,求求你饶了我吧!让我清净会。骑车子骑半天,腿都软了,你还不让我歇歇。”丁一诉起苦来。
“行,你歇着吧!慢慢歇,想歇多久歇多久。”萧遥难得体谅他一次。
“你找象棋大师下棋去吧!侃了半天,我得看书了。”丁一从柜子里取出行李,脱鞋上床,整理好床铺,打开包取出英语教材,躺着看起书来。
“象棋大师,象棋大师……难不成你就是所谓的象棋大师?”萧遥想起下棋的事,就忘了和丁一斗口,嘴里嘟囔了两句,看向振飞,充满怀疑地问。
“不敢当,小可正是。”振飞淡淡一笑。
“来来来,咱们杀几盘。”萧遥棋性大发,挥挥手。
“算了吧!萧遥,就你那两下子,比我强不了多少,根本不是振飞的对手。你玩也是丢人,丢大人,有那时间还不如歇会呢。”吕秋来先打击他的士气。
“自己棋艺不好就说不好的!你当我是你呀,下的那么垃圾。振飞,别听他的,他下棋也就那个水平了,不堪一击,咱下咱的,不管他。”萧遥对他看低自己很不服气。
振飞夹在中间,只好保持沉默。
萧遥显得心急火燎:“快把象棋献出来,想让我去你那翻啊!”。
“忠言逆耳啊,忠言逆耳。”吕秋来苦笑一下,拿出象棋盒。
“乌鸦嘴。”萧遥一把抢过去,坐回自己床上,取出棋子棋纸,急声说:“振飞,快过来较量较量。”振飞过去坐在他对面,铺纸摆子,准备下棋。
丁一探出头,打算边看棋边看书,他听吕秋来如此推崇振飞棋艺,心下有些好奇。吕秋来却已躺在床上,拿本书看着:“丁一你不用看了,萧遥肯定输,而且是大败亏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