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飞回到宿舍,发现已多了两个人。一个胖胖的男生正在收拾床铺——吕秋来的邻床;另一个较瘦的男生坐在萧遥的床上,和他下象棋;丁一与吕秋来都躺在床上看书。
萧遥对门而坐,一眼看到振飞,高兴得跳起来,飞步上前拉住他的手:“你可回来了,快跟我下棋,何涛太弱了。”
胖胖地男生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振飞,走近了两步,他圆圆的脸,身子白胖。较瘦的男生也站起身,转向这边,他身子瘦些,梳着偏分发。
“萧遥你急什么啊!”丁一依然躺着,往下看了一眼。
“就是,下棋急什么,先得给他们介绍一下。”吕秋来起身下了床。
“有什么可介绍的,都知道振飞的名字了。”萧遥棋痒难耐。
“那怎么行?新来的舍友,总得正式介绍一下吧!再说了,振飞还不认识小胖何涛呢。”吕秋来故意和萧遥唱反调。
“那你快点介绍。”萧遥大为不愿,却也无法反驳。
“他就是咱们的新舍友李振飞。他姓肖,不过他这个肖可不是萧遥的萧,而是生肖的肖读一声那个肖……”吕秋来先介绍振飞,再介绍那个胖胖的男生。
“你别说那么多废话成不成?”萧遥不满地打断他的话。
吕秋来辩解:“我这话还算多?要换成你,肯定得引经据典说半天,肖是哪位大侠的肖,飞是……阿飞的飞。然后再分别详细介绍姓肖的那位大侠和阿飞,出自哪位武侠作家的哪本书,有什么武功绝技。”
萧遥面带傲气:“我才从不重复介绍,要我介绍说飞就说是燕南飞的飞,才不总说阿飞。燕南飞……算了,不提他了。”他怕多耽误时间。
吕秋来笑笑:“行行,算你知识渊博。小胖的名字也带个飞字,叫肖飞,因为他比较胖,我们就叫他肖肥,不过肥有点难听,我们就叫他肖胖,不过想想还是小胖好听些,我们就都叫他小胖了,你以后也叫他小胖就行。”
小胖憨憨笑着,注目着振飞。
振飞跨步上前,伸出手去:“你好,小胖。”
小胖与他握手:“欢迎你,振飞同学。”
“他叫何涛,是萧遥的死对头。他俩水火不相容,没一天不斗嘴的,一斗就斗半天。”吕秋来又介绍那个较瘦的男生。
“是萧遥常和我斗嘴好不好?我才懒得搭理他呢。”何涛一甩头,脸露不屑之色。
“就和我愿意搭理你似的。”萧遥不甘示弱。
“那你刚才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求我跟你下棋?”何涛举出实例。
“谁求你来着?刚才是没人跟我下,才勉强拉你充数的。”萧遥有点理屈,声音小了很多,但还是不肯服软。
“噢,没人搭理你了,才找上我啊!你倒是别找我啊!你不是不愿意搭理我吗?干嘛还找我?”何涛得理不饶人。
“你……这家伙。”萧遥气得脸都白了。
“我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何涛气势如虹。
“你……无赖。”萧遥只想出无赖俩字来。
“你才无赖呢……”何涛反唇相讥。
“你就是无赖……”萧遥打算胡搅蛮缠。
“哎!等会你们再吵,先让何涛和振飞认识一下。”吕秋来充当和事佬,中止两人的纷争。
“你好!”振飞伸出手。
“欢迎你,新同学。”何涛暂时放过萧遥,和振飞握了下手。
萧遥满脸怨意:“这下行了吧!该振飞我俩下棋了吧!”
吕秋来打趣:“有那么急吗?都快赶上见某个女生急了!”
“唐灵儿就直说嘛,又不是不知道。”何涛说出名字。
“就是就是。”丁一和小胖纷纷笑着附和。
“看把你急的,下个象棋就急成这样,要是唐灵儿来了,那还不……和油锅里的蚂蚱似的。”何涛本来想说热锅里的蚂蚁,又想太俗了,突然良机一动,想到这个新比喻,感到十分满意,就大笑起来。
“别听那帮小子胡说,无聊得很,咱们下象棋。”振飞听出萧遥喜欢唐灵儿,也有心取笑两句,不料被他一把拉到床边。
“哎!别价啊!咱们这盘还没下完呢?得先跟我下完。”何涛见萧遥忽视自己,心有不忿。
“何涛你别捣乱成不成?”萧遥心中烦乱,不觉声音很大。
“谁捣乱来?本来这盘就没下完呢。萧遥你瞧不起我是怎么着?”何涛声音也大了几节。
“你根本不是我的敌手。”萧遥蔑视地瞧着何涛。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说我何涛不是你的敌手?这盘没下完谁能判定啊,你凭什么说我不如你?”何涛嘿嘿冷笑着,他忽然在原位坐了下去,故意拿起一枚棋子,“该我走了。”
“何涛你怎么这样……”萧遥又急又气。
“我怎么了?”何涛重重地放下棋子。
“你……讲点理行不行?”萧遥无话可说,索性讲起“理”来。
“我怎么就不讲理了?大家给评评理,这盘还没下完,他凭什么就说我不如他,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大家说是不是?”何涛猛地站了起来,拉拢同盟军。
丁一秉公而言:“这盘棋还没结束,自然谁也不能断定结果。”
萧遥理屈词穷:“何涛你怎么就这样呢?”
“我怎么样了,咱们一起住了两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就这样了,怎么地吧!”何涛双手一摊。
“你……”萧遥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遥,你先和他下完吧!咱们过会再下。”振飞给俩人解围。
“好吧!看我尽快把他唰掉。”萧遥定定神,坐下来,又对何涛说:“来,咱们俩接着来,下完这盘。”
何涛看他一眼,坐下。
萧遥挥手说:“你走棋吧!”何涛拿起棋子,凝思片刻,走一步。萧遥想也不想,很快就回了一步。
振飞走到一旁,看两人对局。果然萧遥技高一筹,过不多时,就把何涛击败了。
何涛慢慢站起身:“我是不行了,就看你这位‘象棋大师’的了。”言语中带有讥诮之意,他听吕秋来说振飞是象棋大师,萧遥又那么着急与他下棋,心里非常不满。
振飞笑笑,没说什么,坐到何涛的位置上,与萧遥下棋。
何涛站在一旁观看,他最想萧遥输,虽然对振飞有些不满,但两者相权取其轻,想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仍然希望振飞能赢。
第一盘振飞走棋很谨慎,生怕重压之下输掉丢人,但却很轻松地赢了。他发觉萧遥的棋艺是比吕秋来高出许多,但和自己还有很大的差距。
何涛看萧遥输掉,十分高兴,大声报出结果:“第一局,萧遥输了。”
“我早就说过,他下不过振飞的。”吕秋来显示自己有先见之明。
“少烦我,这盘是我先让让他而已。看第二盘的,我一定会赢。”萧遥头上见了汗,嘴上依然不肯丢份。
“想赢棋可不是用嘴说说就行的,得看你的本事,别到时再输了,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何涛打击萧遥的信心。
“看着好了。”萧遥还逞强。
第二盘振飞走棋如风,更轻松地赢了。
何涛得意地讥讽萧遥:“刚才是谁说自己一定赢来?是不是想说你再让他一盘啊!”
萧遥猛地抬起头,就想反驳。何涛却转开目光,又大声报结果:“第二局,萧遥又输了。”
“都是因为你在这烦我,我才老输的。”萧遥推卸责任。
“好,好,都是因为我,我走还不行?我不烦你还不行?我就在这看着,看你怎么输的,看你输了以后还能找什么借口。”何涛居然主动示弱,回到自己的床上——小胖的上铺,面向外面躺着。
“看我的吧!”萧遥摆着棋子,声音里底气明显不足了。
振飞看他倔强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忍,故意走了几步臭棋,损失了一个炮,变得被动,希望萧遥能抓住机会,赢了自己,可到最后还忍不住走了一招妙棋,抽去他一个車,取得胜利。
萧遥抱了抱拳:“振飞你棋艺太高了,萧某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振慰安慰他:“你棋艺也很好。”
萧遥苦笑:“你别夸我了,和损我没什么区别。手下败将不敢言勇,咱们班肯定没你对手了,白老师也不行,估计只有一班的许雄能与你一战。”
振飞接口:“我听秋来说起过他,据说他棋艺很高。”
萧遥难得谦虚:“是啊!许雄棋艺之高全校闻名,他下的比我好多了。”
“自己不行了就拉别人当垫背,懦夫。”何涛冷言冷语地讥笑。
“等有时间你和他较量吧!”萧遥故意装听不见。
“一定。”振飞点头。
“哎!振飞,你能不能指点我几招,你象棋水平怎么那么高呀?有没有秘诀?”萧遥想讨教点象棋技巧。
“我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就是多少懂点怎么把象棋下好,村子里老人给我讲过一些,要不我给你讲讲吧!”振飞有点不好意思当老师。
“好啊好啊!你给我讲讲。”萧遥虚心求教。
“听人言:象棋学会容易学精难,你……”振飞刚说一句,就被钟浩然打断:“学会也不容易吧!我看着都晕,连摆都不会摆,更不知道怎么走。”
振飞正想跟他讲象棋入门口诀,萧遥代劳了:“摆棋很简单,从两边到中间,车马相士帅,外加两炮五兵,棋纸上一般都有标记的,一对就知道怎么摆了。至于怎么走棋嘛,我给你说下象棋走法的顺口溜你就知道了:马走日,相走田,小炮隔山打,車是一杆枪,将士不出府,小卒一去不还乡。记下这个就会下象棋了。”
钟浩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呀?”
萧遥不耐烦了:“这点基本的谁都会,有空我给你讲讲,别耽误大师给我传授高级技巧。”
钟浩然撇嘴:“不告诉拉倒,本舍长不学了,有那功夫还不如睡大觉呢。”他真翻个身躺着睡了。
“振飞你讲你的,别管他。”萧遥盼振飞快讲。
“你要想下好象棋,首先出車一定要快。老人都说:三步不出車,必定是臭棋。可见出車快的重要性,因为車是象棋里最厉害的棋子,横行无忌,比马炮加起来都好使,所以一定要快出,三步内就要出来,最快两步就可以出——跳马出車嘛。車占沿河线,进可攻退可守。”振飞先讲出最重要的一点。
“有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不过以后就知道了,你接着讲好了。”萧遥击节赞叹。
“其次就是马,我最喜欢用马,马踏八方嘛,虽然开始时棋子多,总有蹩马腿的,但越到后来,子越少时马的作用越大,双马连环,纵横天下。”振飞满足地一笑。
“有理,大师请继续。”萧遥拍下掌。
“再次就是炮了,我不擅长用炮,但觉得空头炮威胁最大,只是一般压不上。其次是当头炮,一压当头对方的帅府里子几乎都动不了,所以当头炮是非常厉害的。边角炮、重炮和连环炮也可以,不过光杆炮就没什么大用了,炮只能和車或马组合用,才能发挥威力,所以我觉得炮不如马好用。”振飞继续讲解。
“精辟,大师,还有没?”萧遥热烈鼓掌。
“还有一点,最后就是小卒子了,别看它不起眼,越到最后还真可能有大用。老人说过,过了河的卒子顶半个車使,虽然有点夸张,但还是能说明过河卒子威胁大,所以中局时多保护一下卒子,顺便消灭对方的卒子,最后没准有大用,依靠卒子赢了很正常的。”振飞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把自己所知一次性讲完。
“大师就是大师,说的都是真知灼见呀,我以前从没在乎过小卒子,看来以后得注意点了。”萧遥更加热烈的鼓掌。
振飞挠挠头:“其实都是我自己的看法,不一定真管用。”
萧遥拍拍他:“肯定管用,你是大师级人物嘛,只要跟你学,一定也能成为大师。”
“刚才是谁说‘看我的’来,的确是看你的,看你怎么输的,而且输得那么惨,输了不说,还找借口偷学人家的秘诀,想赢人家是怎么着?我看你再下几百年也不是振飞的对手。”何涛等听完振飞的免费教学,再次出言讥笑。
萧遥还是故意装听不见,并不反驳。
何涛见萧遥无视自己,不禁怒气填胸,再次大声说:“第三局,萧遥还是输了。”
“你用不着那么大声说,谁都看到了。而且都过半天了,你还提它干嘛?”萧遥终于忍不住了。
“我怕别人不知道啊,一向班内无敌的萧遥萧大侠居然连败三局,让人狂扫,传出去多丢大侠的脸哪。”何涛见萧遥终究搭言,非常得意。
“胜败乃棋家常事,我又不是许银川,输给别人有什么稀奇。”萧遥一副大度的样子。
“难得哎,大家都听听,太稀罕了,萧大侠也有谦虚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怎么着?”何涛故意作出讶异的语气。
“大惊小怪,我谦虚很正常嘛,虽说本大侠是个天才,而且是超级天才,不过天才有时候也会谦虚一下的。”萧遥本性难移。
“好一个超级天才!不过好像天才的意思一向都是天生的蠢材,超级天才的意思就是天生的超级大蠢材。”何涛就和萧遥对着干。
萧遥满脸傲气:“你说的是一般的天才,本大侠例外,我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天生的大天才,简称天才。”
何涛作呕吐状:“哇!你恶心人不?哪有你脸皮这么厚的。”
萧遥嬉皮笑脸:“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儿吃不着。这你都不知道,还活着干嘛?跳河去吧!就是污染水资源;上吊也行,但浪费根绳子;你抹脖子好了,那也污染空气;吃耗子药吧!那也浪费药品;要不你哪天打雷跑树底下站着去吧!让雷劈死你不污染浪费,就是概率太小。”
何涛咬牙切齿:“你脸皮厚吃个够,迟早撑死你。”。
“撑不死,本大侠消化能力强,身体健康,不像某人,瘦得和干吧唧似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萧遥指桑骂槐。
“你小子说谁呢?”何涛拍床而起。
“说不过就急了吧!有点风度好不好?至于我说谁嘛谁心里明白。”萧遥依旧一副笑嘻嘻地样子。
“就和某个大虾比我多几两肉似的。”何涛为了证明自己有风度,只好强忍怒气,又躺下去,讥讽一句。他故意把“虾”字模糊带过,意图占萧遥的口彩。
“多是多不了几两肉,不过本大侠比某人健美多了。”萧遥果然没听出来,还故意把半袖袖口往上一卷,曲臂摆个pose,展示一下自己健壮的肌肉。
“某个大虾是健美得很,可惜……”何涛故意拉长音,“再怎么美唐灵儿也看不上。”这是他的必胜招数。
萧遥脸色立刻变了,白一阵,红一阵,恨恨地说:“某个瘦猴子得意什么,唐灵儿不也看不上他。”
何涛占了上风,脸上笑开了花,居然对萧遥的辱骂听而不闻,嘿嘿笑着说:“那不一样,我喜欢的是班长,又没说喜欢唐灵儿,不像某个大虾……”
萧遥急了:“我就是喜欢唐灵儿,怎么着吧!我喜欢她关你什么事?轮也轮不到你管。”
何涛慢条斯理:“是轮不到我管,但我就看不惯某个大虾背地里喜欢个昏天黑地,当面却连屁都不敢放,有种就表白啊!还是不是男人?”
“谁说我不敢表白?”萧遥啪的一拍床,站起身。
“敢你就去啊!我在这等着。”何涛阴谋得逞,窃笑不已。
“我……她不还没来吗?”萧遥想起唐灵儿似嗔似喜的样子,立时泄了气,慢慢坐下去,低声说着。
“她已经来了。”这句话来自门口。
“啊?钟浩然你……”萧遥猛地跳起来,却“砰”的一声撞在上床床板上,剩下的话刚刚说出口:“……终于来了。”语音里多了一丝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