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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凡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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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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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郢塬》连载

第二十八章

宁老奎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自己亲自带人趁夜色摸到梁村。他派那个小头目带队当先锋,偷袭王家。他原本想活捉仁贵,杀鸡给猴看,把周围的乡民们都吓唬一下。哪知道被仁贵养的狗发现了,提前暴露了。于是,他就将计就计,埋伏在街道上,准备打死仁贵,没想到仁佑舍身挡住子弹救了仁贵一命。

他一看连续失手,还死伤了几个手下,觉得自己小看了仁贵。他害怕时间一长引来警察和保安团,便不敢纠缠,带着人撤回老巢了。

王德文知道儿子仁佑死了,老人家伤心过度,一口气没上来,也撒手离开了人世。

这次护家打斗,王家和土匪各有死伤。仁贵知道,这一下子自己和宁老奎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只有拼到底了。他让光贡到平陵镇上去给仁陶打电话,告诉了他家里的变故,希望他能给家里买一些枪支弹药,防备土匪再来报复。

仁陶一听就慌了。他撂下电话,就急忙去找仁城。兄弟两个人一商量就一起找到杨虎城,想请他帮忙对付宁老奎。杨虎城看到他们两个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笑着说:“欸呀!我的大院长、大校长呢!就这么小小的一个事情,把你两个紧张成这样子了?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我派参谋周瑞海去北山会一下宁老奎。给他说清楚咱之间的关系,他就老实了,不会再找你家的麻烦了!”仁城和仁陶这才放下心来,对杨虎城连声道谢。

第二天,杨虎城就派参谋周瑞海作为自己的私人代表,坐着专车到礼泉去找宁老奎说和。这个周瑞海是礼泉烽火镇人,论辈分是宁老奎舅爷家的表叔。他嫌弃宁老奎是土匪,彼此早就不来往了,可这次是杨虎城下的命令,他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宁老奎正在忠义堂和手下几个小头目商量着怎么报复王家,一听说周瑞海来找自己,挠了几下头发,嘴里嘟囔着:“这怂人,原先嫌我占山为王,丢他的人,就不跟我来往咧!今儿咋自己寻上门来咧?”

一个小头目说:“司令,你说过他在杨虎城手下当差,他今天来恐怕没啥好事吧?要不我下山给他说你不在,把他轰走?”

宁老奎不屑地“哼”了一声:“怕个怂!不用!欸,不管咋说,有理不打上门客。何况按辈分,我还把他叫叔呢!我不想他在亲戚面前说我瞎话!”

他顺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后,对报信的小土匪说:“你去给他说,我马上去接他。”那个小土匪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他又对手下的几个小头目说:“你几个一会儿都给我精神点儿!不要让我这在军队上干事的表叔小看了咱!”说完就带着这几个小头目到山门口去迎接周瑞海了。

他一看见周瑞海,立刻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笑着说:“欸呀,欸呀!我的叔,这是啥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咧?”

周瑞海看到他手下的土匪一个个飞扬跋扈的样子,心里十分厌恶。可是他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就陪着笑脸说:“嘿嘿,老奎,是西风吹来的。”

宁老奎一愣:“西风?叔,你这话里有话呀!”

周瑞海笑着说:“自古长安西风雨。我这是看着要下雨,怕你不知道,淋着了生大病,所以才赶着救你的命来了!”

“救我的命?”宁老奎是哈哈大笑,“叔,你可真会说笑!我宁老虎,纵横关中十几年,经过的大风大雨多咧,就是生个病,还不至于要命呀!”

周瑞海看到宁老奎这么张狂,心里不禁对自己的这次任务能否完成担心起来。他故作深沉地说:“老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宁老奎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啥?行咧,叔,你从西安大老远的来咧,我总不能让你站在这儿说话!走,咱上山,到我的忠义堂坐着说话,省得家里人回头说我没礼数!”

周瑞海一看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笑着说:“好、好,我今天就见识一下你宁司令的忠义堂。”

宁老奎一边走一边得意地向周瑞海炫耀自己山寨是固若金汤。周瑞海一路上看到山寨险要,易守难攻时才明白为什么宁老奎那么狂妄了。他心里对自己完成这次任务更加没信心了。

进了忠义堂,刚一落坐,丫鬟就把茶水端上来了。宁老奎笑着说:“叔,你喝茶。这是前几天我专门从泾阳买回来的茯茶。有啥话,你就直说么!”

周瑞海喝了口热茶,笑嘻嘻地说:“欸!不错不错,好茶呀!”

宁老奎得意地说:“叔,你要是觉得好,走时带上两大块子。”

周瑞海笑了:“那好,我就占你的光。不过,老奎呀,你是不是前一阵子和咸阳梁村的王老九打了一仗?”

宁老奎满不在乎地说:“就是的!你咋知道的?”

周瑞海听完后收起笑脸,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神情严肃地说:“老奎,你闯大祸咧!”

宁老奎一听这话,“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欸呀,叔,不就是戳了下王老九的沟子么,咋还闯下大祸咧?”

周瑞海摇着头说:“嗯,老奎,你不知道,那王老九背景大着呢!”

宁老奎愣了一下子问:“他有啥背景?”

周瑞海故意没说话,而是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稳了稳心气后才慢慢地说:“老奎呀,那个王老九的亲兄弟王仁陶和杨虎城是拜把子弟兄,他六哥王仁城又是杨虎城非常器重的省立高中校长,关系铁得很.....”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宁老奎使劲一拍桌子,把嘴一撇大声地说:“哎呀,我当是多大的背景?不就是他兄弟几个和杨虎城关系铁么?哪又能咋样?他杨虎城不就是个蒲城的烂刀客么?有啥可怕的?想当年,冯玉祥、陈树藩、刘镇华在陕西时,还不都避让着我?”

周瑞海看到他这么骄横,心里十分不高兴,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老奎,杨主任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各有死伤,这件事情就算咧。今后你当你的山大王,他种他的地。你们两不打搅,你看行不?”

宁老奎听到这儿,噌的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瞪着眼睛大声说:“啥?两不打搅?他杨虎城说的倒好!叔,那个王老九这次让我把人丢大了,这不把他收拾服帖咧,今后我宁老奎还咋在江湖上混?要两不打搅也行,除非王老九死了!不然,这事情就没完!”

他这一番话,把个周瑞海气得浑身直哆嗦,用手指着他说:“老奎,你,你这人咋这犟呢?你就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么,为了大家安安生生地过个年,你就给杨主任一个面子吧!”

“叔,你嫑说咧!”宁老奎把大手一挥,大大咧咧地说:“他杨虎城的面子算个㞗!我的面子才最重要!你要是喝茶,我欢迎。再说别的事情,我就不欢迎你咧!”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喝开茶了。

周瑞海一看他油盐不进,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唉,老奎呀!我把该说的话都说咧,咱是亲戚,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呀,还是再思量思量吧!”

宁老奎把眼睛一瞪说道:“用不着再思量!叔,你要是再说这事情,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你咧!”

周瑞海苦笑了一声说:“欸,老奎,那我就不打搅了!临走前,再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吧!”

宁老奎张狂地说:“你回去告诉杨虎城,这王老九的人头我是要定咧!你慢走,我不送咧!”

周瑞海一听他叫号送客,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和王家干到底,就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和司机下山回西安了。

杨虎城听完周瑞海的汇报,当时就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欸,好一个宁老虎,这张狂的!上次剿匪时就想把他给收拾了,只是当时委员长催着要剿灭红军,我才硬是放了他一马。他这个漏网之鱼竟然目中无人,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哼哼,那就休怪我的刀无情了!周参谋,你去把宋团长叫来!”

周瑞海一听,知道杨虎城这是要对宁老奎下死手了,心想这都是宁老奎自己找的呀!他赶紧应了一声就出去找宋团长了。

宋团长是乾县人,对礼泉北山情况十分熟悉。接到杨虎城的命令后,他立即带着自己的部队往礼泉山里赶去,准备消灭宁老奎了。

宁老奎的土匪号称有3000人马,盘踞礼泉北山,为祸咸阳、兴平、礼泉、乾县、永寿、淳化这些县十几年了。宁老奎不像别的土匪,自称大爷,而是自封为司令,把手下的土匪按军队编制。他心狠手辣,恶贯满盈。老百姓听到他的名字都胆颤心惊,人送外号“宁老虎”。以前官军每次剿匪,他都仗着山寨地势险要,有恃无恐。官军每次都害怕伤亡过大,都没有用心剿灭他,结果这更加助长了他的狂妄劲儿,就连杨虎城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天下午三点多钟,宋团长带着部队到达宁老奎的山寨下面。他安下营地后,派了两个人上山给宁老奎送信,说给宁老奎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如果明天早上投降,那什么话都不说了;如果执意顽抗,那明天就把他就地消灭掉。

宁老奎看完信后是哈哈大笑。他几把撕碎了劝降信,往空中一扬,狂妄地对送信的士兵说:“你两个回去,告诉你那怂不顶的宋团长,不要用大话嚇唬本司令,他这一套在我这儿行不通。本司令纵横江湖十几年,啥阵势没见过?他娃要是有种,明天尽管放马过来,本司令在忠义堂等着他!”

凌晨三点钟,宁老奎搂着两个女人睡得正香,突然“轰、轰、轰”的一阵声音把他惊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外边大声地喊:“来人,外头出啥事情咧?咋放开炮咧?”他的话音没落就听见“啪啪啪”的枪声响个不停。他心里一惊:“难道是官军趁着天黑攻山咧?”想到这儿,他急忙穿好衣服,背着手枪就出去了。

他刚走出房门,一个土匪就跑进了院子。那个土匪边跑边喊:“司令,司令,不好咧!官军打上山来咧!”

宁老奎不相信地说:“胡说啥呢?山口碉堡厚实,道路又窄,官军咋上来的?”

“欸呀,司令!你就嫑提那碉堡咧!人家用炮一轰,没几下,咱那碉堡就塌咧!山路两边的机枪还没用呢,也让炮给炸咧!”

宁老奎一听就慌了,大声骂开了:“他妈的X,这个姓宋的鬼得很!弄了半天,夜儿个后晌送信是为了麻痹我。走,叫上人,跟他干。”说完拔出手枪,就冲出了院子。

他带着二百多名精干的土匪往前面跑去。跑了没多远,就遇上逃回来的土匪。他朝天上开了两枪,高声大喊:“妈的X,不准跑!谁再跑,本司令毙了他!跟着我向前冲,跟狗日的官军干到底!”

土匪们一看,自己的司令带头冲在前面,就纷纷转身和冲上来的官军交上火了。土匪虽然人多势众,可是面对早有准备,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却是不堪一击。不大一会儿,就被打得死伤遍地。等到天亮时,大多数土匪缴械投降,少数逃之夭夭。宁老奎的右胳膊上挨了一枪,疼得哇哇直叫。几个头目护着他想从后山的小路逃走,可是来不及,官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几个只好把手枪扔了,举手投降了。

宋团长背着手慢悠悠地来到宁老奎的跟前,笑嘻嘻地问:“你就是宁老奎宁老虎呀!嗯,你看我这怂不顶的团长咋样?”

宁老奎不服气地说:“姓宋的,你,你玩阴的,不是个好汉!”

宋团长哈哈大笑:“我玩阴的?哈哈,这叫兵不厌诈!欸,还纵横江湖十几年呢?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你也没想一想,现在哪有打仗前送信的?”

宁老奎愣住了:“送信?这跟送信的有啥关系?”

宋团长得意地说:“有啥关系?我告诉你,我的人昨天下午明面上给你送信,实际上是侦察你的防御工事。要不然,晚上黑咕隆咚的,我的炮咋能打得那么准呢?”

宁老奎一听马上泄了气,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宋团长收起笑脸把大手一挥,大声命令道:“把这几个狗东西都绑好了,押回西安。”

宁老奎被押到杨虎城面前时,完全没了以前的嚣张劲儿,低着头一声不吭。杨虎城把眼睛一瞪狠狠地说:“你就是宁老虎呀!听说你张狂得很嘛!连我的话都不听,我看你娃今天是活到头了!”

宁老奎一听,吓得两腿发软,“噗嗵”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杨主任,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今后再也不敢胡骚情咧!”

杨虎城“哼”了一声,大声地说:“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早干啥去了?来人,拉出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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