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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凡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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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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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郢塬》连载

第五十五章

仁贵听完后就走过去给他了一个嘴巴子,骂道:“你个狗东西,老牛还想吃个嫩草?虽说你跟刘旺财早就出了五服,可你两个总归还是一个姓,又是一条街道的,你咋能下去这嘴呢?你看你惹的这事,把我还牵扯进去了!那女子人呢?”

刘富贵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在我屋哩,昨晚都睡咧!”

“啥?都睡咧?”仁贵气得手直哆嗦,指着他的鼻子骂着,“你说,你说,你跟刘旺财,还有他那女子,都是些啥货色?欸,这生米都做成熟饭咧,他刘铁牛还闹个屁呀?你赶紧点儿,去,去,去刘旺财家,说说好话,让他嫑再折腾咧!就说,就说你把种子都撒上咧!欸,你咋还不滚呢?”

刘富贵一听这话连忙站起来转身跑了。仁贵气得坐在那儿,又抽起了旱烟。他心想:“刘旺财呀刘旺财,你说你平时说话颠三倒四的不着调也算了,如今做的这事情咋也是不着调呢?欸,你就是再还不起钱,也不能拿自己女子抵债呀?真是个牲口!”

刘铁牛听说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女已经和刘富贵睡在一起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在院子里一蹦三尺高,高声咒骂着。刘旺财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刘铁牛再没有来仁贵家里闹腾了。

这天上午,王友直打电话给仁陶,说是他得到确切消息,有人想打着借用的旗号,要把省立医院的X光透视机趁机运到汉中去。仁陶一听就急了。这X光透视机是他当年从德国进口回来的,是省立医院的镇院宝贝,怎么能让别人给弄走呢?

仁陶着急地说:“王市长呀,你得说话呀!这机子要是让人给弄走了,我这医院今后咋给病人做检查呢?”

电话那边,王友直忧心地说:“仁陶呀,现在时局动荡,形势急转直下。他们是不想把这机子留给共产党。这件事情上,我支持你。不过,你也得小心,不光是这台X光透视机,还有其它重要的仪器也得防着点儿。咋说也不能让他们弄走!”

仁陶叹了口气说:“唉,我知道了,我一定想办法看好这些仪器。这些东西是给咱西安人看病的,金贵着呢!他们眼睛只盯着共产党,咋就不想着这西安城的老百姓呢?”

王友直无奈地说:“你说的都对着呢!可是......唉,这都是啥事嘛?”

仁陶把牙一咬,坚决地说:“王市长,我豁出去了,坚决不能让他们把这机子弄走!他们有本事,再把我抓进去!”

“你!”王友直愣住了,“好,好,好得很,仁陶,你既然有这决心,我就再想想办法!你放心,现在形势不同了,他们不敢轻易抓你。再说了,我如今是民众自卫总队的总队长,西安城里的治安由我说了算,他们就是想抓你也得先过我这一关。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咋应付他们来借仪器的事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仁陶生气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马上叫来秘书,让他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王启明。秘书感动地说:“王院长,你说的很对,这是国民党破坏行动开始的信号!谢谢你为人民做的这一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西安的。不过,王院长,咱还得防着国民党弄不走仪器,就狗急跳墙破坏这些仪器。”说完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秘书的话提醒了仁陶,他立即又给王友直打电话:“喂,王市长,我是仁陶呀。嗯,我还得请你帮个大忙呀!”

电话那头王友直大方地说:“啥事情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仁陶担心地说:“王市长,我是害怕那些人借不走仪器,狗急跳墙来医院搞破坏呀!我想请你派人来帮着我保护仪器。”

王友直愣了一下说:“嗯,你考虑得周全,咱还就是得防着他们来阴的。是这,我现在就派一个排的士兵过去。打着非常时期维护医院治安的旗号,到医院去帮你。从今天起,这一个排的人就归你管了。”

仁陶高兴地说:“欸呀,真是太谢谢你了!”

王友直笑着说:“兄弟呀,不要客气,咱是自己人么!改天空了咱弟兄们再细聊。”

仁陶听他这么说,心想他一定是还有其它的事,就连忙说:“那好,我就不打搅你了!你先忙!”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仁陶点着了一根香烟,吸了两口后,又拿起电话叫来总务科、检验科的正副科长,给他们布置保护仪器的事情。仁陶最后严肃地说:“你们四个一定要把这仪器看好,从今晚开始就轮流住在科里,24小时不能离人。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那四个人满口答应,向仁陶保证一定和民众自卫队的士兵一起看好仪器。仁陶这才放下心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警备司令部就派人上门来借X光透视机,说是要临时给野战医院使用。早有准备的仁陶笑着说:“这当兵的受伤大多是枪伤,根本用不着X光透视。再说了,这X光透视机是个进口货,娇贵着呢!对使用环境要求很高,野战医院那地方条件差,机子没法用。是这,你回去给你们长官说,要是真有啥大病,就把伤员送到我这儿来。我专门安排几间病房给他们治病。”

这人碰了个软钉子,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就这样,在仁陶的保护下,医院的仪器直到西安解放时也没有被国民党的人搬走一台。

过完年,柳条刚长出新叶子,塬上就开始流传着国民党要倒台,共产党马上要占领咸阳、西安的消息。义和堂的大厅房里,仁简和仁贵两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时局。仁简忧心忡忡地说:“兄弟呀,这共产党要是真的来了,咱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仁贵咂了口酒,不以为然地说:“哥耶,你就是瞎担心!”

仁简摇着头说:“兄弟,你不知道,这共产党大多数是穷人,对咱有钱人骨子里恨着呢!”

仁贵又咂了口酒,满不在乎地说:“恨有钱人?哎,我一没偷二没抢,凭的是下苦挣的家业,那些人咋会恨我?再说,你也看见咧,咱村里的穷人不光不恨我,很多人还感激我哩!你多心咧,二哥。”

仁简叹了口气说:“唉,我还是心里不踏实呀!这人心是会变的,这会儿不恨你,不等于一直都不恨你!”

仁贵不屑地说:“欸,好我的哥呢,你都是洪帮的老人咧,啥事没经过?咋这会儿害怕咧?叫我说,你就是闲得没事干,胡思量呢!来,不说咧,喝酒!”说着举起酒盅劝他喝起酒来。

过了几天,仁厚忽然回来了。他神神秘秘地对仁贵说:“九哥,我隔壁马庄的那个掌柜把自己的铺子挂出转让咧,还把他家里的地卖了一大半子。我问他为啥,他说共产党当家后,要收拾有钱人,分地分家产。与其让人家白白地分了,还不如现在就卖了,还能落几个钱。你看,咱是不是也赶紧卖掉,省得将来后悔!”

仁贵“噗嗤”一声笑了:“厚娃,你咋是六月的天,说风就是雨呢?跟咱二哥一样瞎担心呢!没那么邪乎!”

仁厚紧张地说:“九哥,我可听说解放区里头,财东家的地都让佃户分咧!隔壁那个掌柜的表哥就在宜君,说他们家那边就是这样子!”

仁贵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你看,你也说是让佃户给分咧。咱家的地可都是自己种,没有一个佃户,老五他几个都是雇工。倒是你两年前在下王村置的地卖对咧,不然等共产党来咧,肯定白白让人分了!”

仁厚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欸呀,好我的哥呢,那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可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咧,你还提它做啥?”

仁贵嘿嘿地笑着说:“瓜兄弟,哥跟你开玩笑呢!嫑往心里去!”

转眼就到了五月份,麦子随着东风疯长。天气也挺不错,扬花、灌浆时一没刮风二没下雨,麦穗长得十分饱满。这天一大早,仁贵就来到地里。看着满地绿油油的麦子,心想今年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他高兴得刚要张口吼上几句秦腔,猛地就听见东南方向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枪声。惊得他张大了嘴巴,站在原地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这枪声。他从来没听见过这么密、这么大的枪声。他不知道这是谁和谁打得这么狠,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了。他心跳越来越快了,刚才高兴的心情一点儿都没了,急忙转身往村里跑去。

一回到家,仁贵就让光贡、光义把蔡老五他们几个叫到跟前,吩咐道:“义娃,你马上通知屋里的老少,从现在起嫑出门,随时准备下地窖。贡娃,你把咱屋的大门关好,没我的话谁也不准开门。老五,你带着富贵他几个,白天晚上枪不离身,子弹上膛,轮流在炮楼站岗护院。咱得防着乱兵来抢东西。”

仁贵说完后,大家都分头紧张地忙活去了。他这才掏出烟袋锅,想抽上几口烟,压压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打火机打了几下都没打着。光林在一边说:“大,你手不要都抖么!欸,看你笨的!来,叫我给你点。”说完他一把抢过打火机,噗的一下就打着了,给仁贵点上了烟。仁贵这才使劲抽了两口,稳住了心跳。

光林笑嘻嘻地说:“大,你看你娃能行不?”

仁贵嘴上敷衍着说:“能行,能行,我娃能行得很!”心里头却琢磨着仁简和仁厚说的话。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听他们的话,把地卖出一些,就不用一遇到打仗就担惊受怕了?

义和堂这一关门,村里头很多人家都吓得也关上了大门,不敢出来了。街道上安静极了,枪声却越来越大了,还有轰轰的炮声,看来这仗是越打越大了。到了中午,枪声才慢慢地停了下来,仁贵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街道上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喊叫:“乡党们,没事儿咧!解放军已经把咸阳县城占咧!大家可以出来咧!”光贡趴在炮楼垛口往下一看,原来是保长孙德望在敲锣喊话。他心里挺纳闷:“这解放军占了咸阳县城,他咋还高高兴兴地敲锣通知村里人?欸,他是国民党的保长还是共产党的保长?”

光贡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就连忙下了炮楼,来到大厅房,把街道上的情形详细地告诉了仁贵。仁贵听完惊讶地问:“这,这孙德望不会也是共产党吧?”

光贡挠着头,“啧”了一声说:“这,这谁知道呀?”

这时,蔡老五跑进来了。他喘着气说:“掌柜,嗯,嗯,王局长来咧,在外边叫门呢。嗯,你说这门,开还是不开?”

仁贵生气地说:“你咋瓷得像个砖头?这还用问?”

蔡老五脸一红,吐了下舌头,转身撒腿跑去开门了。

王师合进来后,眼睛放着光,笑着对仁贵说:“老九,你这是咋咧?孙德望不是都说解放军把咸阳占咧,你咋还把大门关得紧紧儿的,不敢开呢?”

仁贵叹了口气说:“唉,我这是害怕又像三十多年前革命党反正一样,这边刚赢,没过几天国民党又打回来,遭罪的还是咱么!”

王师合愣了一下,眼神又暗了下来,掏出根香烟,点着了就蹲在地上抽开了,一句话也不说。仁贵看了他一眼说:“你这怂人,有椅子不做,圪蹴那儿做啥?谁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我把你咋咧!”

王师合没有动弹,吐了一串长长的烟圈,慢慢地说:“欸,我倒是希望这国民党能早点儿完蛋!”

仁贵吃惊地问他:“师合,你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儿?你是国民党的官,咋还盼着共产党赢呢?”

“国民党的官?”王师合“哼”了一声,起身坐在椅子上,使劲吸了几口烟,接着说:“老九呀,从今儿往后,这国民党的官不吃香咧!再说,我已经解甲归田咧,我儿是共产党,我当然盼着共产党赢!”

仁贵当时不吭声了,点着了旱烟锅,一边抽一边想:“仁陶是国民党的官,光容是共产党的官,我到底该盼谁赢呢?要是共产党赢咧,对光容那自然是好事,可我兄弟仁陶咋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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